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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来到绝望岛

我的父亲是一个德国人。他来到英国做生意,发了财,娶了我母亲,生了我。我跟了母亲了姓氏,叫鲁滨孙。在家里我排行第三,没有学过什么行业,从小脑子里就充满了遨游四海的念头。上完小学之后,父亲想让我学法律,我却想一心一意去海外,对其它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对于父亲的要求,对于母亲的劝告,我无论如何听不进耳朵。这种顽劣的性子,注定了我后来28年不幸的生活。

父亲很明智,看出了我的想法很危险,向我提出了忠告,规劝我不要到海外去冒险。他病得不能走动,就把我叫到他的房间里去,十分恳切地劝了我一番。他认为,我想离开故乡和家庭,仅仅是为了出去瞎跑。在家乡,有亲友的帮助,可以经过努力,挣一份家产,过安宁的日子。我们这种家庭,既不贫穷,也不富有,既不高贵,也不低贱,属于中间阶层。他认为中间阶层是社会上最好的,既不要像下层劳动者,必须受尽千辛万苦,也不像上层统治者,被野心和争斗而苦恼。他说,中产家庭,可以悠闲自在地生活,既不为了面包过奴隶的日子,也不必为发大财、成大名昼夜苦心。他还拿我哥哥的不幸遭遇来告诫我。我哥哥由于不停他的劝告,凭年青人一股血气,参加了军队,到佛兰德去打仗,送掉了性命。他说:“如果你不听我的话,一定要采取愚蠢的行动,上帝也不会祝福你,你会成为世界上最苦命的人。那时你后悔都来不及的!”

我当时被父亲的话深深感动,决心不再有出洋的念头。可没过几天,我为了不再听到父亲的罗嗦,我让母亲向父亲说一说,让我出门一趟。对我的怪念头,我母亲也觉得很恼怒,不愿替我帮忙。家里一再提议我干点正经事,都被我拒绝了。事后不到一年,我竟私自逃走了。有一天,我的一个同伴要坐他父亲的船到伦敦去,他纵容我一块出发,还答应不要我的一分钱。那是1651年9月1日,我私自逃出家门,上了这条大船。谁知在海上仅仅航行了六天,就遇上了大风暴,船被打沉了。我们被别的船救上岸以后,我并没有吸取教训,回到我那幸福的家庭去,而是用衣袋里的一点钱,从旱路来到伦敦,搭上了另一艘去非洲的船只,进行第二次冒险。

这次出门,虽然也有不幸,船航行在赤道附近,在炎热的气候下,我患了热病,差点要了我的命,但这一次我带回了一些沙金,在伦敦换回了三百英镑。我已经算作一个非洲商人了。这使我更加野心勃勃,决定再去一趟。不料我们的船到了非洲西岸的时候,却遇上了海盗。虽然我们的船上有12尊大炮,可海盗船上却有18尊大炮。我们尽量把帆扯得满满的,拼命逃跑。那天的下午三点,海盗船追上了我们的船只。它本想横冲到我们的船尾上,不料却冲到了我们的后舷上,我们移过八尊炮一齐开火,使他们没占什么便宜,他们就一边后退一边还击。他们人多势重,二百多人一齐开枪射击。我们的人隐蔽得很好,没人受伤,极力抵御。但是,他们第二次换了方向,朝我们另一面后舷进攻,有六个人冲上了我们的甲板,把我们的桅索全砍断了。我们拼命反击,还是被打死了三个,伤了八个,只好屈服,所有船员成了他们的战利品,被掳到了摩洛哥一个叫萨利的港口城市。

我在那里所受到的待遇,比我想像的还好一点。因为我没有像别的人一样,被带到皇宫里去,而是被船长留在家里使用,从一个商人一下子变成了可怜的奴隶。

在这里,我没有一天不想着逃跑的事。可这儿没有一个英国人,他出海的时候,就把我留在岸上守花园,他回来,又让我去守船只,这样一直过了两年。后来,主人不再做海盗了,呆在家里,每个星期有一两次到海上去打鱼。每次打鱼的时候,就叫我和一个小孩替他摇船。

有一天早晨要出海的时候,主人却因为有事,让我和那个小孩驾小艇出海去替他打些鱼来。我以为这是一个最好的逃跑机会,就往艇上装了些饼干、淡水和粮食,还有斧子、锯子、锤子、火药、子弹、酒和可以做蜡烛的蜂蜡。出海以后,我就带着这个小孩,向大海驰去。我们的小艇一直向南航行了10天,经过了种种艰难曲折,在我们快要绝望的时候,遇上了一只大帆船,把我们救了上去。经过22天的航行,帆船抵达了巴西东岸的群胜湾。船主是个大好人。他把小艇和我所剩的东西一一买去,付给我220块西班牙金币。我就把小孩让给了船主,在巴西上了岸。我看到那些种植园的主人生活得都不坏,发财也快,就弄了一张居留证,买了一片土地,搞起了种植业。

我在巴西住了四年。我的种植园也蒸蒸日上。有一天,有三个熟悉的种植园主来找我,说他们目前最缺乏佣人,打算搞一条船到非洲去,秘密地贩一些黑奴回来,只要我答应给他们当管货员,就同样分给我一份黑奴,并不要我拿出任何资本。我这人有着爱冒险的天性,就在幻想的驱使下,盲目地同意了。我还立了一张遗嘱,说如果我死了,那个救我性命的船主就是我的继承人。我的财产一半归他自己,一半运回英国去。我在1659年9月1日上了船。八年前,我不顾父母的反对,从家里出走而上船去冒险,也正是这一天。这实在是一个倒楣的日子。

我们的船载重120吨,船主和我们一共14个人。船上只装了些适合与黑人交易的小玩艺,假珠子、玻璃片、望远镜、贝壳、刀子、斧子之类。我上船那天,我们的船就沿着海岸北上,打算在北纬10度和12度之间再横渡大海,直达非洲。12天之后,我们遇上了飓风。飓风一直刮了12天。每天,我们都有葬身海底的危险,一个人患热带病死去,两个人被大浪卷下海去,其余的人也不再指望活命。我们被飓风刮到巴西以北的圭亚那,船已经坏得很厉害,不断漏水。我们只好把船开到加勒比群岛去,不然的话,就找不到有人烟的地方求援了。我们估计15天就能到达那边,可以修好船只,得到补充,再到非洲海岸去。按照这个计划,我们改变航线,向西北方向驶去。但到了北纬12度左右,我们却遇到了第二场暴风,把我们一直向西卷去,卷到人类贸易航线以外去了。

正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候,一天早晨,有人突然喊道:“陆地!陆地!”我们刚要跑出船舱去看,船却忽然搁浅在一片沙滩上,再也动弹不得了。翻天的大浪还不断打下,仿佛世界的末日已经来临。我们不知道船被风暴刮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是岛屿还是大陆,大船又时刻都有被打碎的可能。我们想尽量设法挽救自己的性命,只有放下船上的小艇,然后11个人一齐上了小艇,顺着风势,拼命向岸上划去。我们一半摇着桨,一半被风暴刮着,只走了一海里的路,忽然一个像高山一样的大浪,一眨眼就把我们的小艇打得底朝天了。全艇11个人没来得及喊一声“救命”,就东一个、西一个,被浪涛吞没了。海浪一直把我卷向海岸,等海浪退下去的时候,我虽被留在了海滩上,但已经被海水灌得半死。大浪还一个接一个地打来,我只能在海浪里向前拼命地挣扎,使自己的双脚不离开海滩。等海水完全退去了,我就拔腿拼命向海岸上跑去。我终于跑到了陆地上,脱离了危险。看到海浪再也赶不上我了,我心里真痛快。

我现在已经平平安安地落在陆地上了。我在岸上走来走去,高举着两手,做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动作,来表达我能活下来的喜悦。我断定,除了我,再不会有一个人逃出性命了。因为我再也没有看见他们的影子,只看见海水里漂浮着的几顶帽子,两只不成双的鞋子。

为了还能活着,我激动了一阵之后,开始环顾四周,想看看我究竟到了什么地方?想一想下一步应该怎么办?这一看、一想,我的高兴立刻无影无踪了。我虽然脱了险,但没有任何可吃可喝的东西,没又一件可换的衣服,没有任何出路,只有活活饿死,或者被野兽吃掉。我的身边除了一把刀、一个小烟斗、一小包烟叶,别的什么也没有了。我变得忧心如焚,有好在岸上跑来跑去,活像一个疯子。天黑以后,我更是害怕万分。因为野兽常常在夜间出来寻找吃的东西,我被碰上,将难以活命。想来想去,我想只有爬上树去,在上面坐一夜了。我首先往里面走了近一里路,找到了淡水,喝饱肚子,取了点烟叶,放到口里充了一下饥,然后才爬到一棵大树上,尽量躺得稳稳当当。由于过分疲劳,我很快就睡熟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我特别有精神。让我惊异的是,那只搁浅的大船,夜里竟被潮水从沙滩上浮了起来,冲到我上岸的地方了,现在离我不过一里半路。而另一边不远,就是那只小艇。我想,这下有救了,我可以到船上去,弄些吃的、用的东西来。直到过午以后,潮水退得很远了,我才向大船走去。这时,想起全船的伙伴只活下我一个了,孤零零的,无依无靠,不由我心里充满了悲哀。

泅到船边的时候,我发现船体太高,没法上去。后来,我发现有一条绳子从船头上挂了下来。靠了它的帮助,我攀上了船的前舱,看到舱底已经进满了水。我先钻进面包房,把衣袋装满了饼干,一边吃着一边干别的事。我看到船上的粮食还干燥无事。我还在大舱里找到了一些甘蔗酒,喝了一大杯,使我有了精神。我先把几根帆杠、三块木板、两根桅杆,全都绑上绳子,扔下船去,扎成一只木排,拴在船上。我把船上能找到的木板都铺上木排。再把三只箱子打开、腾空,往里装上粮食、面包、大米、酪干、干羊肉,以及为了喂家禽而带的一些大麦、稻谷。这时,潮水已经上涨,把我留在岸上的衣衫全都冲走了。这使我不得不在船里又搜罗了一些衣服。我还找到了木匠的工具箱子,也搬到了木排上。大舱里有两只鸟枪、两支手枪、一包子弹、三桶火药,我也没又放过。我又找到了两把锯子、一把斧子、一把锤子,然后就载着这些东西向岸上出发。我用桨一直把木排撑到了一条小河的入口处,费了很大的劲,好不容易把木排驾到最浅的地方,等潮水退去,木排和货物便平平安安地留在岸上了。

这时,我带了一只手枪、一支鸟枪和一角筒火药,爬上了一个小山顶。在山顶上向四周一看,我不禁为我的命运悲痛起来。原来我是在一个海岛上,四面和环海,看不见一点陆地。这个小岛非常荒凉,大概只有野兽,没有人烟。我想,我就叫它绝望岛吧!我既然来到了绝望岛上,就要在这儿生存下去!

我打死了一只母山羊

我回到木排旁边,动手把我的货物搬到岸上来。我第二次上船,细细地搜寻了一遍,重新找到了三袋钉子、几把小斧、一把大钳子、三只铁钩、两桶枪弹、七支短枪、一卷铅皮、一个磨刀的砂轮……我把所有的衣服也统统拿了下来,还取了一个吊床,一些被褥,并且平平安安地把它们运到了岸上。我到船上去的时候,还担心我的粮食会给什么动物吃掉。回来以后,看到有一只野猫似的动物,站在箱子上,神气非常安闲自得,直直地瞅着我,仿佛要同我做个朋友。我给了它一块饼干,它走过来闻了闻吃掉了,看我不再给它东西,就走开了。我先砍了一些树干做支柱,拿帆布做了一顶帐篷,把所有经不住雨淋的东西搬到下面,又把那些空箱子、空桶子在帐篷外面堆成一个圈子,防备野人和野兽的侵入。然后在地上支起一张软床,床边放了两支手枪和一支长枪,第一次在床上睡了一个安稳觉。

后来,我又一次、一次地到船上去,还找到了一大桶面包、三大桶甘蔗酒、一箱砂糖、一桶面粉。我还把船上所有的帆布都取了下来,裁成了一块、一块。船上的锚索、铁缆以及一切可以取下来的铁器,我也统统弄了下来,一起运到岸上。在岸上的13天里,我到船上去了11次,还发现一个有抽屉的柜子,在一个抽屉里找到了三把剃刀、一把剪子、十几把刀子和叉子,在另外的抽屉里我找到了许多钱币,有金币、银币,差不多有30英镑。看见这些钱币,我不禁大笑起来:“这些废物对我又什么用处呢?你就留在老地方吧,沉到海底去吧!”可我考虑了一会儿,还是把这些钱币拿走了。就在我准备第12次到船上去的时候,海上起了风暴。我只好回到我的帐篷里,守着我的财产睡觉。刮了一夜的大风,第二早我朝海上一望,那只船已经不见了踪影。

现在,我的思想完全思考着怎样防止野人和野兽了。我发现自己居住的地方,有许多缺点。一是它离海太近,地势低湿;二是附近没有淡水,生活很不方便。我觉得我必须住在一个卫生、有水、遮阳、安全、能看见大海的地方。如果海上有船只经过,我可以及时发现,好早日脱离这个绝望岛。

我终于在一个山坳前面找到了一块很平的草地。我就在这儿靠着小山搭了我的帐篷。帐篷周围,我用木桩插了个半圆形,又用从船上截下来的缆索做了固定。我的全部财产,都在这个城堡里边。我进去的时候,是用一把短梯从上边翻过去,再把梯子取到里边。不管是人是兽,都无法侵入。我睡在一张吊床上,可以高枕无忧了。我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才做完了这些,我又开始凿那岩壁,想在我的身后掘出一个山洞,做我的地窖。掘下来的土石,就沿着帐篷的木桩堆成一圈一尺多高的台子。

一天,我正在掘着山洞,忽然风雨大作,电闪雷鸣,一道道闪电,使我一下子想起了我的火药。如果一个霹雳把我的火药引着,我和我的堡垒全都会被炸得粉碎。想到这儿,吓得我魂不附体。风雨过后,我什么也顾不得了,立刻动手做了一些袋子和匣子,把火药分成许多小包,分开贮藏,免得着火的时候,这包把那包引着。我足足花了两个星期的时间,才把240镑火药分成了一百多包,一些放在我新凿的山洞里,一些放在石头缝里,并且一一做上了记号。

在作这些工作的时候,我每天都要带着枪出门一次,一边散心一边想打点儿什么吃的东西来。第一次出去,我就发现岛上有许多山羊,使我十分高兴。可是,这些山羊又胆小,又狡猾,跑得又快,想要走近它都十分困难。但我并不灰心,相信迟早总会打到一只。后来我发现,山羊和我在山谷相遇,它总是惊慌地逃跑;如果我站在高处,它的眼睛只能看下面而不容易看见上面,就不来注意我了。我就爬到山上去,从上面打它。这个办法真灵,第一次开枪,就打中了一只正给小羊喂奶的母羊。那只母羊倒下以后,小羊仍旧呆呆地在母羊身边站着,直到我把母羊提起来,它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使我心里十分难过。我把母羊背回山洞的时候,小羊也跟着我,直到我的帐篷外边。于是我把母羊放下,把小羊抱进帐篷,想把它驯养起来。但这只小羊怎么也不吃食,我只好把它也杀掉吃了。这两只羊肉我吃了好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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