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知道尹天仇从不按常理出牌,但木有天还是没想到,菱悦死后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喝花酒。
菱悦静静地躺在后座上,车就这样静静地开出了好几公里,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下高架桥后,尹天仇却突然说道:“停车。”
木有天只好把车停在路边,尹天仇却猛地奔了出去。木有天怕他做傻事,急忙追去。却发现他只是站在那里,对着天边的烟花,默然无语。
呆站了半天,尹天仇又转身疾走,居然来到了一间PUB。他低头就要冲进去,木有天一把拉住了他:“你疯了!”
尹天仇终于抬头,他也悚然一惊,那是一种要杀人的目光。
“陪我,就跟我进去,不陪,就给我滚。”
PUB里的空气混浊得让人窒息,尹天仇驾轻就熟地要了一个包间,一开口就要了5、6瓶酒。
木有天虽然不认识酒,但听着一个一个的洋文也知道价格不菲。PUB经理刚劝道“这么多酒喝得完吗”?就被尹天仇一钱包砸在了脸上:“怎么,小爷没钱买吗?”
经理悻悻离去,酒也陆续端上来了。
尹天仇就像个瘾君子见到****一样,啪啪啪地全都打开了。
尹天仇举起一杯琥珀色的葡萄酒,讪讪说道:“这是法国波尔多庄园里量产的葡萄酒,用盛夏长得最好的葡萄和秋天的雨水酿造。每年才出两万瓶。小爷14岁时就喝过了。”
他端过杯来:“来,跟小爷喝一杯呗。”
木有天脸偏过一边,没有理他。
“不喝,我自己喝了。”说着一饮而尽。
他又举起一拼透明的伏特加:“这是俄罗斯的伏特加。在西伯利亚最冷的地窖里呆过一年。只要闻一口,就能感受到一股冷风。小爷15岁时也喝过了。”
“你反正是不喝的,我又只好自己喝了。”说着又是一饮而尽。
“这瓶就更厉害了。茅台珍藏,用最浓郁的酒糟经过九九八十一天酿造而成。小爷10岁已经从我爷爷柜子里弄过一瓶了。”
当然也是一饮而尽。
木有天只是默然地望着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把自己灌醉,这样就行了吗?”
此时的尹天仇已经有些醉意,眼神迷离,步伐也有些飘浮:“对,对,你说的没错。酒色酒色,有酒无色,当然不行。”
他又慢慢飘向大门,咋呼起来:“经理,把你们这里最漂亮的美女都叫过来,小爷今天要大开杀戒。”
“够了!”木有天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把攥住了他。尹天仇也借着酒劲一扭,反倒差点把他带倒在地。
木有天脚步一趔趄,一阵拳风就袭了过来,他直觉鼻子一酸,满鼻满口都是又酸又腥的血味。
“都是你,如果你不来尹家,她就不会死了。”
木有天啐了一口血痰,摸了摸红肿的脸,也一拳回了过去:“是我的错吗?如果不是你不自量力、多管闲事救我,她会死吗?”
尹天仇身子一歪,挣了回来,又是一拳:“救你是看得起你,没想到你却是个白痴,一点忙都帮不上,只会拖后腿。”
木有天也回了一拳:“你还不是一样,要是你平时修炼上心点,她会替你挡刀吗?”
两人一拳一拳来回,没几下脸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脸高高肿起,就像猪肉铺剔下的肥膘。
木有天又中一拳,站起来刚准备回手,尹天仇战战巍巍,居然自己倒了下去。
他叹了口气,收回了拳头:“打爽了没有,实在忍不住就哭出来。”
尹天仇一愣,表情也呆住,仿佛泥胎木塑,真的嚎啕大哭起来。
木有天长这么大,从来没见一个男人哭得那么伤心。他看书时知道一个词,叫“涕泗横流”。尹天仇此时就真的哭得是“涕泗横流”,眼泪把他的机车夹克的胸口全染湿了,看上去浅红变成了血红,鼻涕也沾上了他紫色的头发,就像是没抹匀的发胶。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尹天仇才收声,木有天望着他:“不哭了?”
尹天仇老老实实地答道:“哭累了。”
“还有力气走路吧,有的话快走,你这么一闹,你那堂哥怕是很快就要跟过来了。”
尹天仇却面无表情:“来了正好,小爷窝囊了一辈子,临死前也轰轰烈烈地打一场。”
木有天看着他,突然也有些恼怒:“菱悦拼命救下的命,你就这么浪费?”
尹天仇挑衅望着他:“不然怎样?”
木有天一字一顿:“活下去。”
尹天仇又喝了口酒:“活下去又能怎样,反正小爷我也只是尹家的废物,连累更多人而已。”
这紫毛一颓废起来居然没个完了,木有天也是火气上涌:“你就这么怕输?”
“小爷输了一辈子,对这个必败的人生,为什么还要拼下去。”
在木有天眼中,尹天仇已是一脸苦色,心如死灰,全无半点斗志。他也略微一愣,记得当时在小山包上,自己也是这般废物的模样。当时有个女孩是怎么叫醒自己的来着。
哭声一顿,包厢突然静得没有声音。骤然又“啪”的一声,响起了响亮的耳光声。
尹天仇捂住脸,木讷地望着木有天:“你干嘛?”
木有天冷冷一笑:“我要打醒你。”
“荆轲刺秦,焉知必胜;诸葛伐魏,焉知必胜;湘北挑战山王,焉知必胜。
有些事,男人豁出命去,不是因为必胜,而是因为不得不做!”
尹天仇一怔,又微微地笑起来。
“你不是在尹家一直输吗?敢不敢跟小爷一起赢遍天下。”
尹天仇长舒了口气:“说得好,但是所有人里属你战斗力最渣,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木有天也只笑不答,看来自己这番慷慨陈词终于是有点效果了。
这时,包厢外却响起了一阵嘈杂声,木有天一个箭步跨到门口,推开一条缝一看,尹天赐也领着一堆人,气势汹汹地杀了进来。
尹天仇这样不管不顾地公开露面,终于还是有人给尹家报信了。
木有天回身向着尹天仇说道:“你那堂哥已经来了,是留下来等死还是要逃,你自己决定吧。”
尹天仇眉头紧锁,忽地掷了一个酒杯,酒杯四碎,颇有种银瓶乍破的气势:“菱悦换来的命,没理由这么容易就交待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