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看向朱砾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赞赏。
“砾儿这孩子，就是太善良，太容易心软了，所以才会被人欺负。”太后幽幽的说道。
这句话当然是已有所指，皇上自然也是听出来了，不过就是说朱砾丢了太子的位子是被人陷害的，皇上只当是没有听出来，直接换了一个话题：“朕看皇额娘最近瘦了许多，要不还是请太医来看一看吧。要是真没什么事情，有了太医的话，朕也放心些。”
“皇帝要是不放心就找太医来看吧，哀家这里几乎每天都有太医来，药也吃了不少，却还是一点用都没有。哀家知道，哀家年纪大了，有些事情是躲不过去的。太医能治病，却不能添寿啊。”太后叹息着说道，没有人不想长命百岁，知道自己就要命不久矣了，即使是再坚强的人也会难过的。
“皇额娘您别这么说，一定会没事的。”皇上其实也明白，早晚都会有那么一天的，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太后摇摇头，笑道：“这句话哀家听得太多了，哀家虽然是太后，但也只是个人，是人就免不了一死。哀家活了这么久了，也没什么遗憾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砾儿了。”
朱砾一听太后点到自己的名字，连忙上前跪倒在太后的床前，拉着太后枯瘦的手哭到：“皇奶奶您别这么说，孙儿一直得您的照顾，现在换孙儿来照顾您，您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您相信孙儿。”
太后本倒是没什么，年纪大了，早就看开了，可是一看到朱砾，想到自己死后朱砾将要无依无靠，心中就免不了多了份牵挂：“砾儿，皇奶奶舍不得你啊，你这么善良，皇奶奶走了以后你要是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啊？”
看到太后和朱砾两个人抱头痛哭，皇帝眉眼中一丝不耐一闪而过，却依然上前拉住朱砾，然后对太后说道：“皇额娘，朱砾是朕的儿子，有朕照顾着他您还担心什么？皇额娘，现在您先养好身子，别的事情您不需要担心。”
听皇上这么一说，太后倒是先止住了哭泣，看着皇帝说道：“皇上，哀家真的能将砾儿托付给你吗？”
皇上眉头一皱，道：“皇额娘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朱砾是我的长子，是我的骨肉，我还能伤害他不成。皇额娘，你不要再想了，朕一会就去太医院，让他们派最好的太医过来，一定能够治好您。”
太后摇了摇头，似是不相信皇上的样子：“哀家知道，砾儿是你的骨肉，你自然是不会伤害他的，但是你不会伤害他，不代表别人不会伤害他，哀家还是不放心。”
“皇额娘是在担心谁？”皇帝问道。
太后沉默了半响，才问道：“皇帝觉得，朱熙这个孩子怎么样？”
“老二？”皇帝没想到太后会这么问，一联想太后之前说的话，就知道太后所谓的会伤害朱砾的人就是朱熙了，想了想便回答道：“老二的性子比较沉稳，又有治国之才，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皇额娘怎么突然这么问？”
一听皇帝对朱熙的评价，太后的脸就黑了，就单单是太后，朱砾的脸上也很不好看。没有谁听到别人夸奖自己的敌人还能够无动于衷的。
“这么看来，皇帝是想栽培朱熙了？”太后脸上的不满很明显，就算是她可以压制，还是能够让人一眼就看出来。
“皇额娘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老二是朕的孩子，朕的每一个孩子朕都会去栽培，”皇上顿了顿又说道：“皇额娘似乎对老二很不满？难道就是因为他这么久都没有来看您？”
这话说的太后不高兴了，脸色拉的更难看了：“在皇上眼里，哀家就是这么小气的人吗？哀家只不过是随口问了问，皇帝的想法倒是不少。”
“皇额娘误会了，是朕的不是。”见太后生气，皇帝连忙道歉道，不过这个天下间，敢这样对皇上发脾气的，除了太后也没有其他的人了。
见皇帝的态度不错，太后的怒气也消散了不少，便有说道：“哀家也不是说朱熙那孩子不好，只是这孩子看着心思沉，什么话都憋在心里。这样的人，小心些总是好的。”
“皇额娘想多了，老二这孩子只是话比较少，平时老四也是他来照顾，到现在为止也没出过什么大的错误，想必是皇额娘想多了。不过，既然皇额娘这么说了，朕回去以后一定会多注意这些，要是老二真的有不好的念头，朕绝不姑息。”不管怎么说，太后都是皇上的长辈，说话的时候也需要多注意一些，免得被别人说皇上不孝之类的话。
太后这才算是满意了，对着皇上点了点头道：“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那哀家也就放心了。哀家也有些累了，皇上还有事情要忙，就先回去吧，有砾儿在这里陪着哀家，你也可以放心了。”
皇帝看了看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说道：“那朕就不打扰皇额娘休息了。”
“好好照顾太后。”走到门口的时候，皇帝又回过头来，对着朱砾吩咐道。
朱砾连忙应了声：“是。”
等到皇上离开了，太后才将朱砾喊到自己的面前说道：“砾儿啊，皇奶奶能帮你的都已经帮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了。千万记住，这里是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觉得不能有丝毫的心软。”
看着皇奶奶苍老的面容，想到刚才皇上对自己的不在意，朱砾的心头一阵热血翻涌，对着太后认真的说道：“孙儿明白，孙儿一定会尽力让咱们乌拉那拉氏的荣耀一直流传下去。”
太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慢慢合上眼睛，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
“爷，永寿宫的孟公公来了。”
朱熙正在研究兵书，听到这样的话不禁皱起了眉头：“太后宫里的人？”
来传话的小太监低着头也不敢说话。
“我去看看。”朱熙心中有些疑惑，太后对自己的态度他是知道的，现在派了孟公公来，想必也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原来是孟公公来了，真是有失远迎。”朱熙笑着迎上前，做做样子谁不会啊。
那孟公公也是场面上的人，立刻打着千儿的行礼，声音尖尖的有些刺耳：“奴才见过长乐王。”
“孟公公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不必对本王行此大礼，快快请起吧。”朱熙连忙说道，只是眼底一闪而过一丝嘲讽。
“那就多谢王爷了，”孟公公也不多做纠结，直奔正题：“奴才这一次来其实是奉了太后的懿旨。太后今日身子不爽，又多日未见王爷，甚为想念，所以特意命奴才来，请王爷往永寿宫走一趟。”
朱熙略一停顿，才笑道：“本王也正想着该去看看太后呢，既然孟公公亲自来请，那本王准备准备就过去。”
孟公公自然是乐的自在。笑道：“如此甚好，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王爷别让太后等得太久了。”
“孟公公放心。”
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朱熙才慢慢的抬起头来，深邃的眸子里一丝精光划过，嘴角噙起一抹冷笑……
永寿宫
“长乐王驾到————”
尖锐的通报声传遍了整个永寿宫，朱熙皱着眉脚步有些沉重的随着宫女的指引走进的内室。
雕花檀木的大床上，簇拥的锦被，更显得其中的太后瘦弱不堪。乍一见到如此形容憔悴的太后，朱熙的心里也是一酸，两步上前，低声道：“皇奶奶，孙儿来看您了。”
太后早就听到了响声，却一直闭着眼睛假寐，现在听到朱熙的声音才慢慢睁开眼睛，声音里尽是虚弱和疲惫：“是老二来了啊，来了好来了好，也来看看我这快要入土的老婆子，迟一些怕是就要看不到了。”
“皇奶奶您别这么说。”朱熙握着太后枯瘦的手，感觉就像是拿了一截干柴在手上，想到以前太后的义气风发，虽然太后对自己的态度一直冷冷淡淡，但到底是自己的祖母，见到现在这样的太后，朱熙的心里还是非常的不好受。
“你这孩子，”太后笑笑道：“皇奶奶记得你一直都是不怎么会说话，从小就是这样，就算是被人误会了也是一声不吭。”
“小时候的事情，皇奶奶还记得？”孩童时候的事情是朱熙心中最柔软的回忆。
“当然记得，”太后呵呵笑起，脸上满是慈爱：“皇奶奶还记得有一次老四把祭祀用的食物给偷吃了，偏偏你父皇到的时候就只有你在那，你父皇就以为是你做的，罚你抄了整整二十遍的经书，还让你在祠堂里跪了一整夜。你硬是一句话不说，也不辩驳。后来是老四拿着还没有吃完的东西跑出来玩的时候被你父皇看见了，这才知道错怪了你。你啊，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有了委屈也不知道说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