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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暗涌 转

是夜,两艘航船在距离歌乐都约莫还有五分之二路程处的一处渡口短暂靠岸停泊。

略微有些闷热的船舱内,灯火已灭,偶尔传来一阵闷鼾或是几句梦呓。江流轻微摆荡的响动,和岸旁芦苇丛里忽远忽近的数声零落蛙鸣…万籁俱寂的时分,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自乌蓬船上掠出——未见小船船身有丝毫摇晃,夜色中的人影已如一朵随风飘摇的芦花般横掠过江面,落入江边渡头畔的竹林中。

回望泊船的方向、见并未惊动任何人之后,白夜照这才缓步沿着被午夜时分月光照亮的竹林小径,独自朝视野较为开阔的高处走。行出一段距离以后,她这才对着面前空寂无人的林间轻声道:「连续四日未进食,这已是你的上限了罢……?」

话音方落,只见蒙面女孩那被侧发遮掩下的左耳处一阵蠕动,一只毛色暗灰偏银的蝙蝠忽扑棱着翼翅、自其肩头啪嗒嗒地飞了出来——「哼嘿,还真敢说啊…也不知是拜谁所赐,本王才会过着这种被人当作宠物来养、生不如死的日子……」

经过这段时间的寄生,蝠王渐渐已能够恢复成自由行动的本体形态,然而从其无法再化为人形这点来看,此次受创恐怕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时日疗愈。

尽管嘴里在外强中干、这样那样地诸多抱怨,但在女孩再度将左腕拉出一个伤口后,吸血蝠王那两颗黑豆般圆睁的小眼中隐约闪过一丝挣扎之色。与本能艰难地拉锯未果、最终,他还是不得不坦率地屈从于内部愈发焦烈的渴求,忙不迭扑上来就是一顿狂吸乱吮,俨然一个已被逼到了穷途末路的瘾君子。

血裔契术成立以后,蝠王本可以从与宿主肉体接触之处、也即从白夜照左耳处直接汲取所需的血液,可他却并未这么做。一方面的原因是这几日白夜照一直与诸多塾生共乘一船,特别还有只老成精的巨鼋在旁,蝠王心性又素来多疑谨慎,自然不肯轻举妄动。而另一方面,恐怕也是由于蝠王对这个契术的本质渐有察知——当他从宿主方汲取的血液量愈大,主从双方精神与肉体的融合也将愈发紧密,从而导致对于宿主血液的依赖性也将愈发强烈。

对于蝠王心底打的什么算盘,白夜照看在眼底,只是任由他去。这不仅因现在的蝠王还没有这个能力抗拒自己。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刻意压制、血瘾已经抵达极限,这时再突予对方喂食——一旦尝过那种反弹后成倍翻涨的、几乎迫近生理承受极限的没顶快感,便再无可能戒绝——正如此刻的蝠王,过量摄入让其立时如同重度的酒精中毒般,陷入短暂休克;足足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尚瘫软在地的蝠王这才勉强收拢了几丝游离的神智:「好…好你个…小崽子……五、五次…三番……算计于我……」

一旁蒙面女孩头依旧未抬、只专心以巾帕反复擦拭着残刃上的血迹,淡道:「…醒了?醒了就准备回船去罢。」「——闭嘴!这世上、能把本王当宠物豢养的人还没有出生!今天本王非把你——呃…欸?」对方突兀变调的咆哮,让白夜照不解地回过头去。却只见那对黑溜溜的小圆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瞧了半晌,这才以不确定的语气道——

「怪了,你那白不溜丢的玩意儿,样子怎会变了?…好像还比原来要长了一点儿?」

一怔过后,白夜照会意过来蝠王指的是自己拿在手中的残刃,遂不禁垂眸看去——

此刻掌心的这把无名残刃,森白的刃面上隐泛鳞波,流光转电。细细观察之下,不光是长度,连拿在手里的分量也不减反增;不知是否是错觉,就连过去刃弧上破损的细小豁口之处,似乎也略微变得有些平整光润起来——…这种肉眼所见并不显著的细微变化,若非被蝠王一语道破,与之朝夕相伴的白夜照还真未必能意识到。「蝠王,你可知这究竟是何物?」扑棱棱地绕着女孩的手上下翻飞了几遭,蝠王这才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怪笑:「桀桀桀…不好说啊,还不好说。……最近这段时间,除了你自己的血以外,这玩意儿应该没沾过其它东西罢?」

仔细回想了片刻后,白夜照摇摇头,正待详细追问,对方身形突然又闪电般地蠕缩回她左耳之上:「有人来了…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搞到这玩意的,但本王敢打包票说,这种邪门儿货色的来路绝不正常…嘿嘿嘿,搞不好…还会给侍主带来血光之灾呢……」

就在白夜照犹自为蝠王留下的、这句语焉不详的话沉吟之际,面前竹林小径的拐角处却渐现出一道修长的人影——

在看清蒙面女孩的身影后,来人也是略微有些诧异地微扬了眉头:「原来是你……怎么,白夜君也睡不着么?」——却是一袭霜纨单衣的冷烨。

「……没想到这才端午前后,夜中的溽暑就这么难熬了。我也是反复折腾了一阵子、见还没有睡意,索性独自出来走走。」并行在侧的年轻男子边笑着:「白天在地图上瞥见这一带有一名为『蝉光院』的处所,就在这崖顶上,料想是佛寺庙宇一类,就打算就着这中宵月色,乘兴一游。」

说话间,两人已沿着盘山竹径漫步而上,来到了所谓的「蝉光院」。

寺院倒真是寺院不假,然而却像是早已被破弃多年,山门前本就不多阔气的参拜道久未整理,长出了半人高的莽莽野草。院内供奉的大大小小、高矮不一的石制长明灯,半数以上也都倾颓坍毁。往深处走,一片同样荒废已久的破败墓群紧毗陡崖,无人祭扫的坟冢,现如今大多都成了蛇鼠虫蚁的巢穴。

「啧、这可真是…没见到良宵美景,反倒尽是些让人不快的东西……白夜君,害怕吗?」行至此处,冷烨的脚步逐渐放缓,望着那始终保持着一步距离在斜前方走着的蒙面女孩,轻笑着问道。

「一些野坟罢了,有何可怕。不过这地方——…」话中有话地拖长了尾音,蒙面女孩若有所思的眼神向后方某处流去:「——可真是一处不详之地。」

「噢哟…」从身后突兀探出的年轻男子的双手,固定住了她的肩颈。背后冷烨以玩笑般的口吻道:「在这种地方,轻易回头可是大忌!一不小心,可是会招来恶鬼的……」说这句话的时候,站在身后的男子却又不动声色地,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些许,有意无意地以肩背将她的身形完全遮庇——平日不曾留意,原来冷烨的身量也高出她足有一头,只是这样暧昧的姿态若是从远处看,恐怕任谁都难免会误认为是一对月夜幽会、亲密相拥的爱侣罢——打完掩护,冷烨这才俯近白夜照的耳畔悄声道:「能感知到后面有多少跟着么?」

「二六…二十七匹。」

「嘿、二十七匹小鬼啊…看来,我们倒是不知不觉被包了饺子。」

「……盯上我们的是什么东西,你心里有数么?」

「对方的隐匿技巧和伏击包围的阵势明显训练有素,反正绝非普通的山贼夜盗就是…」男子摸摸鼻头,展开一个略觉玩味的笑容,遂扬声道:「呵呵…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咱俩就姑且陪不请自来的诸位玩玩『钟馗捉鬼』的游戏,权作余兴消遣也不错……」

冷烨戏谑的话音未落,没有任何预警地,自身后黑黢黢的林间、草丛各方暗处迸射出密如骤雨的乱箭——缕缕杀意凛然的破风声中,白夜照迅速闪身一侧,轻巧扳起身旁不知谁人的大理石墓碑挡在身前,将噼里啪啦射来的箭羽尽数避去;而冷烨却不闪不避地立于原地,仅伸出双手用力一握,十数只明光璀璨的白羽鸦顿时自他指间奔雷般暴射而出、精准地将那些朝他身体射来的箭矢一一破去。

经这番阻挡,第一波的弓箭攻势已不复齐整、零零落落有渐缓的趋势。冷烨又怎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一声冷哼之下,白羽鸦乘胜溯循着半空中尚未完全消散的箭道气轨,朝密林中数个隐蔽处凌厉飞扑而去,就在那时——

林中传来一道较先前略为低闷沉重的弓响。紧接着,又是第二、第三声……数支奇异长箭带起汹涌气劲、瞬息横空而至,与冷烨操控的白羽鸦们短兵相接——只闻凄厉尖锐的鸣啼声接连响起,被长箭当胸洞穿的鸟儿们挣扎着扑棱几下翅膀、几片皎洁的光羽飘落,遂彻底破碎消散于虚无……见到转眼间便全军覆没的白羽鸦,冷烨的年轻脸庞上首次出现了凝重的神情。心念电转间,他猛一合掌,又是连片的白鸦振翮飞出——

对于冷烨这般举动,对方似乎早也有备而来。连绵不绝射来的特殊箭矢,其中一部分被用以对付白羽鸦,同时余下的则尽数瞄准冷烨身上各处要害。伏身快速于墓地间穿梭闪避,冷烨心分二用地操控着白鸦们迂回曲折地躲避着箭羽。奈何夜色中的光鸟实在过分显眼,愈是逼近目的地,对方的攻势也就愈见密集,最后甚至有如连绵的箭网般逼得他寸步难进。

并不讶异于目前这般困境,冷烨反而抓住最后一只白羽鸦即将殒命箭下的暂短时机,忽然抬手闪电般结下数印——光鸟躯体中箭爆散的那一瞬间,于其体内突脱离出另两只体型纤小不过蜂鸟的白羽鸦,出人意料地化为指尖大小的两点纯白流光,一东一西,分别暴冲向伏击圈的边缘——

「哼——…」林间不知何处,似乎也响起一声低低冷哼。

从旁截道斜射而来的某道锐利气劲、弹指间已将其中一只凶狠地彻底击散。

感受到突兀断去的心神联系,冷烨面色一变,可却也无暇旁顾。这种入微级别的操控,给术者体能和精神带来的负担,即便对现在的他而言也是相当沉重。眼下他也只能不遗余力地以全部身心操控仅剩的一只小型白羽鸦疯狂冲刺、试图摆脱此刻身后紧咬不舍的追击…然而就在其终于成功突破包围圈、朝山下渡口方向遁去之际,这厢的冷烨还来不及松一口气,肩头骤然传来的剧痛,让他喉间终是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在下一波箭雨把冷烨彻底变成刺猬之前,一只冷白小手及时地拽住他的手臂、将之顺势带至一块厚实的墓碑后方。

背部乍靠上冰凉的石碑,年轻男子仰首大口呼吸了数次,这才握住露在肩头外的箭簇猛然将之连根拔出——倒刺带出的血肉立时将其肩头一片的衣衫打得湿透。以染血的手指于长箭箭身上蹭擦数下,他难掩痛楚地喘息着道:「果然…哈…是『破魔矢』……」

「破…魔矢……?」正捆紧冷烨肩膀衣物来止血的白夜照闻言不解抬眸。「……看到箭身上镌刻的符文了么,那是用来破坏术所需的稳定秘梵结构、进而用以打断术的成立…这东西是近年来研发出来、对神行者专用的特殊武装,无论是造价、材质还是工序,都与普通箭矢不可同日而语。」

「……能准备如此大批量的破魔矢,也即是说,这场围剿恐怕是蓄谋已久了?」「大概罢。」并未否认,冷烨长出了一口气:「而且,刚才初步接触之下,那边至少也有一名入道的神行者……」闻言,白夜照沉吟了片刻:「人数和装备是敌人占优,你的术在夜里太过招摇,我擅长的又是近身攻击…现在加上对方能力未知的神行者,这局面,可当真有些棘手啊。」「……无妨,传信已经送出。只要山下救援赶来,危局自解。」话虽如此,两人听着后方骤然安静下来的风声,心头隐约冒出些许不祥的预感,正自疑惑之际——

「——苏!」突如其来的火光从天而降。

不偏不倚地落在白冷二人近旁,「嘭」地将地面上一簇干枯的野草点燃。紧接着,铺天盖地的火箭有如星星点点的飞蝗、密集地落在以两人藏身处为中心直径数丈的范围内,短短片刻便将这小片区域渲染成了一片肆虐的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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