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伟
今天接到Z的电话，挂了电话后，心里像是被什么卡住似的，一个人坐了好一会儿才感觉舒服些。
认识Z是在一年以前。我和他是在路上相识的，这之中多少有些巧合在里面--我们去两个相同的公司办事，虽不是同一部门，但却很偶然的在同一时间相遇了两次。于是他就主动和我聊起天来，并掏出他的记者名片亮明身份。那时的我自己经营着一家类似广告庆典服务的小公司，正需要他这样的朋友，于是我便欣然接受。有过一两次不大不小的业务往来后，我倒是觉得他蛮热心的。也可能是他们做记者的通病，不过也或许是他的职务之便，顺水人情而已。虽然我那时是经商看钱之人，但我还是很理智的，他是单身，我是贵族，照平时打电话请吃饭的次数来看，我并不排除他有别的意图，只是我对他没有兴趣。
和他看过一次电影，那还是因为我一个人在电影院时他给我打了电话，本意是告诉他我没时间，没想到他就在附近，结果他竟追了过来。开始我骗他是有朋友的，也没想到他会跑过来，直好将错就错告诉他，朋友一听有人来陪我就跑了。那次电影我请客，我可不想让他以为我要占他什么便宜。不过，看电影时却发生了一点不愉快的事，那是他试图握我的手，被我巧妙的避开了，为了不使他太难堪，又看在他帮过我几次的份上，我把想将冰红茶泼在他身上的冲动压下去了。这之后他就很知趣了，下半场很规矩的看完了，或者说是睡完了。
除了第一次接过他介绍的生意后和他吃过一次饭，还和他有过一次非业务性的饭局。那是在他打了无数次公司电话以后，而且是一听出不是我的声音就马上挂断以后，搞得我的合作伙伴气势汹汹的向我提出抗议：“能不能不打公司电话直接打你手机啊！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就啪死了！以后所有公司电话还是你接吧。”我不得不顾虑群众的呼声，只好答应和他一起吃饭。去吃了川菜，我本想吃火锅的，因为火锅只是张嘴吃就行了，嘴是闲不住的，这样可以减少说话次数。可是他说中午吃得太饱，只得吃了炒菜，让我没想到的是，整个一个饭局，我一直在吃，他一直在说。我不确认他中午是不是喝多了酒，下午酒劲发作说胡话，总之全是一些抬高自己，描绘自己未来大好前程的话。当然，发言的重点就是他是现天下唯一的好男人了，旁敲侧击的提醒我应该把握时机，不要错过眼前的好机会。不过，那时正值中国足球队第一次进入世界杯，酒店里的人也都在看着直播，气氛热闹得不得了，他说话的声音大多都被一声声呼喊盖了些过去，以至于一到他以为重要的句子，便要重复一遍。而有些个敏感的句字总是每每落到呼喊空当里，引得邻桌的人总是指眉弄眼的看着我们而他始终对周围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一次次强调之后，就要我表态，虽然我一次次态度明确的拒绝了他。但是，他可能始终认为那只是我的矜持。我记得最后买单时他终于忍不住了，很认真地盯着我说：“你真的觉得我不合适？你不觉得我们是有缘份的吗？我们现在订婚后，我就可以出国了，等我回来就结婚，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或者，我们领了结婚证后，你也可以陪读出去的。这样不是很好吗？”他话说完，我吓了一跳，这算是求婚吧。沉默了一会儿，我对他声明我对他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他却还是老一套的给我描述未来的美好前景，出国留学回来，要去上海发展。要在那里给我买房子，这样我们的孩子也可以有良好的教育。他全然不顾我的态度，出了酒店门，他执意要送我，我飞也似的逃上门口等候的出租车，我关车门的时候，还听见他在嚷：“考虑一下，考虑一下哦，明天我等你答复，过几天也行，这是好机会，千万不要错过”。
那时的我还不太明白，从第一天见面到这一天吃饭，最多也就三个月的时间，加上最后一次，一共才见了三次面，就要我嫁给他。太不可思议了，真是做记者搞电视的和我们平常人就是不一样，思想超前啊。又或许，觉着我自己开公司是有钱的吧，难不成出国要用我的钱？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让我打消掉了，我还是宁可相信，他不是这样的人。
第二天，他没来电话，这倒是让我很意外。一个星期也没来电话，我想大概他知难而退了。又过了几天，那天晚上八点多时，我接到了他的电话。非要见我，请我吃饭。说是有些话要说，一定要说。唉，我想这次要是能说清楚也行。和他约到我家附近的排档上坐着。一坐下来，他直接便问我考虑好了没有。我看他倒是没有喝过酒的样子，便很认真的拒绝了他。他听了只是说我傻，错过了一个好机会，我很诚恳的向他表示惋惜，他还问我是不是被感情伤得太重了，我向他表示自己没受过什么挫折，然后他又凭这句话断定我男朋友很多，然后他不屑地“哼”了一声，又开始说他自己怎么优秀，说多少女人想和他在一起，现在又有一个非要和他一起住。我很奇怪的看着他，只觉得厌恶。我不明白他给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因为我毕竟是不在意他的啊，他说得越多，只会越增加我的反感。我耐着性子听他一点点的说完，话到最后，他的嘴角上扬出一丝得意，我想这或许是一种炫耀吧，他自己沉醉在这里面。又或许，因为他身边的女人太多了，而我太不在意他了，他心里不平衡。不是常说男人都有征服欲吗，或许这种解释更合理些。可是，也用不着现在就把结婚搬出来吧。我们这次谈话只有二十几分钟。他走的时候有着一种恨恨的表情，并且用极为肯定的语气说，“像我这样好的男子已经没有了，你错过我，一定要后悔的！”我脸上带着勉强的微笑，很有礼貌的和他说再见。他一回头，我转身就走了，心里想着“从后最好再也不要见了。”
从那以后，我们很长时间没联系，他搞得我一度对记者、编辑，甚至搞媒体的都很敏感。记得后来秋天的时候通过一个电话，语句里有试探性的意思，却被我一下打断了，以那以后，便再没消息了。没有他的帮忙，或许会少几单生意，相比之下，我还是觉得这样会比较好。
今天接到他的电话时我真得很惊讶。看到显示的号码，也不记得是谁的了。听到他的声音，我故作吃惊地说：“啊，怎么是你啊。好久没联系了。”自己都觉得自己真是虚伪。电话那边的他听起来有一股子忧怨的语调：“问候你一下，现在怎么样了，个人问题呢？”
我一听头都大了，说：“我还好，你呢？你怎么样了？”“我办完了！”
“办完了？什么？出国啊？”
“当然是结婚啊，忘了让你吃喜糖了。”
我听完了，忽然不知该说什么，他好像意识到什么似的就接着又说：“啊，我遇到了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子，对我也很好，就不想再拖了，于是就结了，错过就不好了！是吧？”
“啊，是啊，是啊！”他故意把“错过”这一两个字说得很重，我知道他是话里有话。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忽然又说起来：“非典影响我的正常私生活了。”嗯？我心里一惊，“什么私，私生活？”我想着用不着房事也要给我说吧。“是啊，本来五月出国了，这回走不了了，要等些日子了。”唿，原来是这样，我的心一下就放下了。“哦，出国，是啊，两个人吗？”“不，我自己，她在这里等着我。”“哦，这样啊。非典影响太大，本来我和几个朋友商量着出去玩的，也去不成了。”
“哼！”电话那边竟传来他的冷笑“我真搞不懂，你们那群小朋友挺有意思的。整天这里玩那里玩的。上班挣不了几个钱都扔出去了。也没有什么人生目标，整天都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我听完这些话，火气顿时就上来了，不由得回敬他：“每个人的人生目标当然不一样的了。出国是你的人生目标，我还认为看书看风景是我的人生目标呢！还有你说得上班挣钱的问题，每个人看法也是不一样的？你怎么以为我的朋友挣得少呢？”
“你能挣多少，上班下班的能挣多少？”话说到这里，我才觉得他不是打电话问候，分明是来打电话挑衅的。我自己倒没什么了，可是骂到朋友，我是不能不讲几句的：“你认为多少是有钱呢？你或许认为上千万是有钱，我认为几百万就算有钱了。钱这个东西嘛，够花就好了。十几万，几十万一样都可以过得很好，每个人的欲望当然不一样了。再说了，你想想看，我一年到头要去多少个地方啊，并不全是节假日去的。我的朋友们也一样，现在的人，有时间要么没钱，有钱要么没时间，像我的朋友们这样既有钱又有时间的人不多吧！”我真懒得跟他说什么，我朋友有多少是开公司的；我原来打工时的年薪是多少；我现在给朋友公司帮忙能有多少；有必要吗？如果他本就是不怀好意，你给他说了或许他会有其他企图呢，还是这样谈崩了少些麻烦好。
果然，我话说完，他的声音就变了，变得像原来和我说话时那么温柔了，又开始讲些应酬的话。我懒得听了，告诉他我有电话，打断了他。他也友好的和我告别，最后一声再见里，又像有怅然若失的味道。或许，是因为没有能刺激到我而感到遗憾吧。我却是松了一口气，只是心中不舒服，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人。想到他在九个多月前向我求婚，在我拒绝他以后，几个月后却忽然说已经结婚了。这也，这也，太快了吧，结了婚又急匆匆的走，如果不是非典蜜月也不能度完吧。唉，这人啊。
现在的婚姻，到底是一种什么概念？会有多少感情在里面？他的婚姻又会是什么呢？是一见钟情吗？又会不会有根基呢？我宁愿相信是一见钟情。
我不知道他出国以后会如何，如果那就是他的人生目标的话，我愿他好走了。千万不要像电视上、杂志里上演过的千百遍的小说一样。可这种念头我总也抛不开，或许他会学成以后再回来，也或许他会留在那里了。他的那位能等他这许多年吗？或许他会把她接了去，也或许他会。
还是不想了。路是自己选择的，不管以后会如何，他们都要走下去的。我没有必要在这里白操心。或许，若干年后，他又心血来潮，想冲我炫耀一番他的幸福生活了。到时候就什么都清楚了。
我现在知道的是，不管以后他将如何发达，不管以后的他将有怎样的成就，我对现在的选择都不会后悔的，像他这样的一个人，我宁愿错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