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芯蕊!是你,芯蕊!”诗薰睁开双眼的瞬间,忽见李晔诧异地望着自己。他的双眼已不如当年那般执黑,那般柔情。看得出来,这一年半中,他很累,他很疲倦。朝廷里有一手遮天的杨复恭,朝廷外还有一帮自以为是的节度使。
“奴婢何诗薰拜见陛下。”诗薰速速下跪道。
李晔似乎还没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先是顿了顿,而后一把扶起拜跪的诗薰。诗薰的眼中闪着无奈,但见到他的一刹那,又似透着关怀。昨晚,璐瑶对他说,兴元送来的何诗薰何美人可疑,说不定是杨守亮派来的奸细,望陛下小心提防。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璐瑶口中的奸细居然是他朝思暮想的芯蕊。“你叫何诗薰?”李晔反问一遍。诗薰点头诺诺答应。
“那你知不知道朕刚才口中叫着的芯蕊是谁?”李晔再问。
诗薰道:“奴婢以为,芯蕊姑娘应该是陛下心里念着,但已故的人。”她一字一字慢慢念着,心痛得如刀绞。她就是芯蕊,而李晔又这般爱护芯蕊,但她却不能以芯蕊的身份弥补对他的亏欠。
李晔默默地闭上双眼,轻声又问:“朕听说你是主动请缨进宫的。兴元不好吗?为什么千里迢迢来长安?”
油灯忽闪忽闪,照明了诗薰的双眼,也照亮了诗薰眼中的泪珠。她道:“兴元的灯光不如长安明亮,奴婢想让长安的灯照亮脚下的路。”说着,她有意自己主动解开衣带,但李晔一把拉住诗薰解衣的手,停住她的动作。他道:“只怕姑娘要失望了。长安的夜空已不再璀璨夺目,长安的灯火也渐渐暗淡。”说着,他便有意将诗薰送出殿。这时,诗薰忙下跪急道:“陛下,长安的灯火会如这长生殿中的明灯一样经久不息。”
泪缓缓从李晔的眼中流了下来,一滴一滴,落在衣上,落在地上,落在诗薰的头发上。此刻,他似明白,何诗薰为什么要进宫。她是前来报答他,一年半前的不杀之恩。芯蕊这般伟大,为了他,为了大唐,不惜艰险,不惜生死,来到他的身边,而他还一度猜疑她是兴元派来的奸细。顿然间,李晔觉得自己是如此渺小,心胸是如此狭窄。他快速走上前,一把拉起诗薰,将她抱入怀中。
这一刻,诗薰没有挣扎,没有反驳…纵然她爱的不是李晔,但他过去在她身上付出的一切,已软化了她坚定的心。
这夜,李晔没有让诗薰侍寝,而是拉着她对弈。此时,棋盘上,诗薰的黑棋被李晔的白棋团团围住,似无出路,但诗薰一会儿工夫,就柳暗花明地开辟了一条新路。
见状,李晔赞赏道:“诗薰,真想不到,你的棋下地也是别有风味。若是,一年半前…”一提到芯蕊,李晔又停住了嘴。他心想,诗薰有意隐瞒身份,必有缘由,若是刻意揭穿她,只怕对她不益。
“陛下,臣妾之所以可以转危为安,是因为想到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