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清漪听了,厉声说道:“阿绥!休要这样说!在我心中,从来便将这一段视作是我的奇耻大辱!如今我既然出了那雅国,而他也当我已经死了!此生此世,我和他之间,从来只留恨……”燕绥见她已是怒容满面,便道:“清漪!咱们不要将话题扯远了,我只问你,我的这个决定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燕绥说着,身子已是又朝着她徐徐靠近了,连清漪已经听得到低低对着她的喘息声,她的心不由地莫名紧张起来。
她苦涩地对他说道:“阿绥,你定要如此?”燕绥沉沉看着她的眸子道:“定要如此!”二人的眼眸一时暧昧,连清漪不由红了脸低了头,她轻声道:“好!只要你将玉攸宁放了,我什么……都愿意!”燕绥听了,心中复杂万千,他只是玩味地对她说道;“很好……今晚你便来我的寝宫……”说罢,便大步离了她身边。她讷讷地看着他离开,一时心中七上八下。岂料,燕绥走了几步,却又回头说道:“记着,要沐浴更衣……”便又回了头,闷笑离去。
她失魂落魄地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她便关上门,坐在镜子前,沉沉地看着镜中的自己。镜中的她,不过十七有余,雪肤红唇,黑发长眉。她定定地看了自己许久,忽地幽幽叹了口气,镜中的她,红颜依旧,可是谁人只她早就心似枯槁!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如果这一夜能换回攸宁的自由,那么,她愿意!
她默默地洗好澡,换了身白色的氐袍。头发披在肩上,并不涂一丝脂粉。她静静地伫立在镜子前,看着沐浴后的自己。镜子中的人,便也这样默默无言地看着她。她朝着镜中自言自语道:“清漪!打起精神来罢!你也不知道前方有什么等着你,可是你总要继续走路是不是?
那厢的燕绥自自己对连清漪说了那番话后,到了自己办公大殿里,也自是心绪难平。他其实本是笑言!可是不知为何,竟这样生生儿地说出了此番话!她心中……可是看低了自己罢!燕绥心中又是后悔又是一阵难言的悸动,是以这整个下午,他都无心办公!高欢进了来,见燕绥倒拿着折子,沉沉地发着呆,根本就没发现他走进。
高欢便咳咳道:“皇上,臣有要事觐见!”说了几声,燕绥也好似没听见儿,还只管发呆。高欢见了,只得大声说道:“皇上!您手上的折子拿反了!”此话一出,燕绥才缓过神儿来,见是高欢,便道:“怎么,风筝已经放好了?”说着,便装模作样地看着手中的折子。
高欢见了实在看不过,只得又说道:“皇上,您的折子是反的,怎么您不知道么?”燕绥听了,才低头瞧了瞧,对着高欢尴尬笑道:“反着看,倒也能看出几个字!”说着,便翻转过了来,对着他说道:“何事?”高欢便道:“皇上,臣派的那些人儿,都回了国了,也都一一打听了,那玉瓒却是有一个死了的妃子!据说是嘉国和亲过去的公主!可是就此事,臣却听到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
燕绥见了,便放下折子,沉声问道:“哪两种说法?”高欢便皱着眉头道:“一种说法是:那玉瓒宫中本有两个妃子,可是自那公主和亲后,便是极爱那公主,死后还追封了她为皇后!如今那公主的棺椁还停在他的寝宫里,虽然阴阳两隔,可是仍决议要和她朝夕相处!”燕绥听了,眉头蹙了几蹙,默默出了回神儿,口中说道:“是么?这似乎……也是深情!”他又对了对高欢道:“那么,你听到的另一种说法是什么?”高欢便道:“另一种说法便是:玉瓒和嘉国皇帝素有仇怨,将这公主娶来,也是为着报复。据传这公主是不堪忍受玉瓒的凌辱,况又和那东平王有私情,为玉瓒不容,终于纵火****而死!死后,这玉瓒还不解恨,又去灭了嘉国,将连骏德也给俘虏了来,如今在玉瓒的皇宫喂马!”
燕绥听了,沉沉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思怔了好一会,才对高欢道:“这两种说法,自是相距甚远啊!一个是爱,一个是恨!究竟哪一种才是真的呢?”高欢便道:“臣也是着了可靠的人,多方打听了好多次,可是听到了总不外是这两个结果!再无其他!”燕绥听了,沉思了一会,对着高欢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罢!”
黄昏之后,黑夜就徐徐侵来。
连清漪屋子内没有掌灯,她算着时辰已到,便简单收拾了一番,到了燕绥那里。
只听的前方台阶之上,已是走出了一个高大的人儿,他伸出自己的手,对着连清漪道:“你果然是来了!”连清漪见了他的手儿,迟疑了一会,方苦笑着燕绥道:“阿绥!这个台阶我自会走!”燕绥看了她,笑着问道:“只不过看你迟疑,所以让你下好了决心!”见她不伸出手,自己倒是主动上前一下就握住她的手。他道:“宫人今天都被我一一遣走,是以,这个寝宫,只剩了我和你!”
连清漪听了,便苦笑道:“阿绥!我是要说你是用心良苦还是趁人之危呢?既然我来了,那么就不会再反悔!”
燕绥沉沉说道:“很好!看来你已经决定好了,那么久随我进里边罢!”一时,燕绥仍携了她的手,二人一前一后进了燕绥的寝宫之内。燕绥见她脸儿已是绯红一片,心里也是波澜起伏。
燕绥亲自放下了寝宫外的帐幔,帐幔左侧,便是燕绥的入睡的大榻。连清漪默默地走到前边,这该来的总是会来,她心中自是一点儿不埋怨他!她对燕绥道:“阿绥,我已经准备好!我心中……一点儿也不会怪你……你尽管放心……”
燕绥听了,却是一动不动,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连清漪就着这宫里的灯光,鼓起勇气,朝着榻前走去。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她坐在榻前,对着燕绥,浅浅问道:“为何不来?”燕绥听了,心中也长叹一口气,他踱着步子,走到她跟前,说道:“清漪!你心中可有勉强……”连清漪听了,心中一怔,忙道:“阿绥,难道你心中改变了?我们不是都说好的么?”燕绥沉声问道:“莫非在你心中,那玉攸宁在你心中,真的这么重要么?”
连清漪听了,眼中闪着泪光,她如实地对着燕绥,轻声道:“当然!”燕绥便也来到榻前,说道:“你很……喜欢他?”连清漪垂首道:“是很……喜欢!阿绥,我将他今生无法在一起,我的心中便将他当作是我的亲人了!不知我说的这些,阿绥可懂?”燕绥听了,先似蹙了蹙眉头,继而展眉笑道:“清漪!我懂!”
连清漪便朝他叹了口气,对他说道:“阿绥,此时已是暗夜了!既然无人相扰,不如……”说着,便闭上眼,慢慢解开自己袍子上的纽扣。纽扣已经解到第三颗了,在灯光之下,她的****洁白无瑕。燕绥抑制着心里的狂跳,看着她,忽地又站了起来,看了会她,苦笑地对她说道:“清漪!我燕绥从不勉强女人!今日的玩笑,本是我胡说而已!你……你还是将衣服穿好罢!”
连清漪听了,心内却是大震,她也站了起来,讷讷说道:“阿绥,你说什么?你说着……竟是一个玩笑?”燕绥听了,点头笑道:“清漪!亏你也认识了我数月,我燕绥是这样的人么?不过……是想逗你一逗!不过,我发现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玩!”他看着听了怔怔的清漪道:“所以,你还是穿起衣服来罢!”哪知清漪听了,却深深皱了眉头道:“阿绥,这么说,攸宁还是没有出来的希望了?”
她看着燕绥,目光中透出一丝难掩的伤心,燕绥低头看着她,叹道:“唉!当然是有希望,看在你我一场朋友的份上!我还是决定要帮你!”连清漪听了,心中自是十分激动,她讷讷道:“阿绥,这么说,我不需要为你……做什么,你……便也会放了玉攸宁,可是也不是?”她的眸子中重又现出了希翼之色。
燕绥对着她道:“不错,正是如此!只因你是我的朋友,而我们氐人对待朋友最是无私的,所以我会帮你!”
连清漪问他道:“可是,因着这件事,你就不怕得罪了玉瓒?你不是说过,玉瓒为了让你关押攸宁,给了你一些好处的么?若你真的将他放了,玉瓒岂不是要恼羞成怒,因为我知道,他是个刚愎自用的人,他若是知道了,定会震怒不已!”燕绥听了,转而对她深情说道:“我知道!可我也是帝王!我北疆国的国势,现在还在他之上!但是我愿意为你,将玉攸宁放了!我和玉瓒之间的事,我自会和他解决!你毋须为我担心!”
连清漪听了,不由感慨万分对燕绥道:“阿绥,听了你的话,我真不知该说什么了。大恩不言谢,从此以后,我便在屋子里整日地念佛罢,保佑北疆皇朝世世代代昌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