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四月三十日，捱过最后这节数学课就解放了。
邻座的李晓源儿又兴奋地屁股不自觉扭来扭去，一边写着她最爱的有答案的数学题册，一边笑得和朵花似的凑过来和陈婉商量着放学后可以去哪里耍耍，是去战斗鸡排吃梅子粉味道的大鸡排，还是去卖很多礼品小玩意儿的求知堂散散心。。
一开始还是比较忌惮的，李晓源儿哈皮得两根小辫儿都有点飞起的趋势时，也只是敢暗暗回应她，何孙忌还在讲台上杵着呢，虽然是个小白脸，虽然有时候体贴地有点过头（比如有次她在作业本里夹了纸条：何老师，可不可以请您以后在写板书时从左到右按顺序来，而且也可以给每条题目标上题号哦，这样板书会显得更有条理，大家学习也会更好的！！！自此后他一直坚持这么做。）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好像拉近了一点点，她数学好了那么一点点，可是在班级中还是属于差生。
好不容易何孙忌的电话响了，他出去接电话，李晓源儿唾沫横飞地向我推荐她最近看的《大漠谣》，她便也兴致大发给她推荐最近一直看了好几遍的《花千骨》：“这本书真的超虐的，女主为了男主不惜一切做了很多事情，有些甚至违背了伦理道德。”
忽然一道影子笼罩在上空---何孙忌不知何时进来了，还是那张惨白的脸，像幽灵一样幽幽面无表情地看着，看了一会儿又拨开遮住习题册的手，甚至还将仔细地翻看了看，当然都是空的。“已经过了大半节课了，”何孙忌非常认真地说着，“你都在做什么？”“我。”“你别和我说写数学作业了，就写了两题，你还上什么学，考什么试。回家吧，别上了，这么长时间久写了两题，而且学习态度有问题，大学肯定考不上的。”他说得格外真诚，好像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存在过那么柔软的小默契，好像在陈婉的身上真的看不到未来。“我也是写了一点点的。再说也快放假了。”嗫嚅着。“你说什么？”万万没想到，何孙忌愠怒地夺了练习册，将写好的那一页慢慢撕成碎块，丢落在地……他非常高傲地俯视着陈婉，也不走，就是一直那么冷冷地看着。
李晓源儿暗暗地握住陈婉无力的手，“为什么就只针对我，别人也都在玩，为什么。原来因为成绩不好，竟可以这样受讥讽不公吗。”李晓源儿轻轻地扣着陈婉的掌心，陈婉的眼泪忽然溃不成堤，松开她的手，默默地趴在桌上，可以感觉到何孙忌一直非常高傲地看着她，因为背后一直很凉。脸颊像火烧似的，教室渐渐变空，灯也熄灭了，李晓源儿一直坐在她身边：“何孙忌他脑子真是抽风地要死了……快放假了他还在那儿瞎嚷嚷，有几个人写作业……他是不是找不到老婆就到处乱发脾气啊……诅咒他今年和明年都找不到老婆！！！大婉～你还说这次要请我吃大大鸡排呢～梅子粉味的呢……”小源儿一直轻轻抓住她的手臂，轻轻摇晃着，还用头蹭蹭。“好的，李晓源，我们走吧。”此时脸上泪痕干得差不多了，袖子还是有点潮湿，所幸的是，整个人看起来是正常的。
拿着李晓源儿强行请吃的大鸡排和花枝丸子，慢慢拖着步伐走到空荡荡的学生租住楼，大家都走光了，都回家了，一片死寂。回到九楼出租屋，房门反锁，默默拖开椅子，像没有灵魂没有思想的僵尸，什么也没想，就只是默默嚼着不知什么味道的食物，其实现在这个时间该和陈晨商量着赶紧回家所在的小镇了，再不快点就只能打车赶不上公交了。都了解，可此刻没法儿思考。
时间仿佛凝固在不开灯的出租屋里，手机却突然响起来，是陈晨啊……“喂。”“陈婉？？不是早就下课了吗？你在哪呢？我们乘车回老家吧？”“我。我。我在九楼呢。”“陈婉你感冒了？声音很奇怪？”“我。”泪忽然涌上来，冲碎了嘴里的话。“你在九楼别走，我去找你，等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忍不住了，或许在陈晨眼里，她一直都是初中那个在全校面前领奖学金还微笑合照的优秀孩子，而不是高中一无是处的她。
“陈婉！陈婉！”房门咚咚响起，陈晨语气非常焦急，开门了却突然变成有点淡然的样子。红着双眼打开房门，“陈婉……你怎么了……哭了吗？”“没没没。”手指抠着自己的衣角，低着头敷衍道，是真的不想别人分担不好的情绪。陈晨却也没说什么。她脑袋明明没法儿思考，却假装忙碌收拾东西。一抬头，却见陈晨像看透什么似的，一双眼睛像小鹿一样潮湿温柔地看着她。“陈晨……”反正伪装也没用，“可以陪我等一下再走吗……我心里难受……”陈晨微微点了下头。
坐在玻璃桌前，边不停抽纸来擤鼻涕，边抽抽噎噎的。“到底怎么了？”“陈晨……我，我，数学老师太过分了……他否定了我的未来……他还撕了我的本子……陈晨。。我真的。。我很难受。。高中我一直都很认真在学习。。。可是。。。可是。。。我却怎么也不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今天。。。今天有那么多人不好好写作业。。。可是。。。可是。。。他却偏偏拼命和我过不去。。。你知道吗。。。以前我总是劝导班里的差生不要自卑。。。再怎么样都要挺直腰板。。。可真的当我变成了差生。。。遭受来自老师，同学不公的态度待遇。。。我真的。。。真的很难受。。。陈晨。。。呜哇哇。。。”
其实真正难过的是自己变不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吧，在人才辈出的一中，天天熬比别人久很多的夜，却取得低到尘埃的成绩，今天大概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
空荡荡的房间充斥着干哑撕裂的哭声，陈晨用他修长修长的手指轻轻拍打她的后背，看着鼻涕眼泪一起落下的狼狈样子，“哭出来就好了……陈婉……”
抽得肩膀一耸一耸，摇摇欲坠，他轻轻拍打，却始终没有像偶像剧里那样借陈婉肩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