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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铁道横尸(4)

龙飞说:“有多少共产党员和革命烈士为了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和建设事业,献出了他们的宝贵生命。台湾地下党有一个优秀的女共产党员叫章丽曼,她博学多才,美丽娴静。1953年的元宵节夜里,她在台中被国民党宪兵逮捕,关押在宪兵司令部,后来被押往台北。在解往台北之时,她告诉前来探监的婆婆说:只当我是车祸死亡,你带好我的4个孩子,费心了;如果带不了这么多孩子,就把最小的正在吃奶的小女儿送给善良的人家吧”以后,章丽曼曾自杀两次,一次是吞金项链,一次是吞下一盒大头针,但都没有成功。1953年8月10日,她在临刑前高呼口号,坚贞不屈。敌人让她喝高粱酒,她拒绝了。她说:‘我是一个清清楚楚的鬼!’敌人要她下跪,她也拒绝了。她说:‘我对得起国家,对得起民族,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我是无罪的!’她是坐着面对着刽子手;枪声打断了她激昂的口号……她死时仅二十九岁,多么好的一个同志!她是我党隐蔽战线上一个杰出的同志,一个真正的大无畏的勇士!

南露说:“她真是太伟大了,我要向她学习!”

这时,南云已是泣不成声。

龙飞感慨地说:“小露,你云姐见过她。”

南露惊讶地说:“是吗?”

南云拂了一下头发,断断续续地说:“那是1952年8月23日,组织上派我去香港,去找一个叫阿丽的同志接头,取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当时我才二十岁,公开身份是香港一个阔太太的侍女。我找到她居住的一个饭店,当时已是晚上;我看看四周没人,便去敲她居住的房间,门开了,出现一个穿着白色旗袍的年轻美丽的女人,她非常儒雅,问我:‘你找谁?’我把一张名片递给她;她看了看,说:‘你进来了吧。’她把我让进房间后,把门关好。我们一同坐在一个双人沙发上。她问我:‘表哥现在好吗?’我回答:‘他得了重感冒,住进了协和医院。’她又问我:‘表嫂呢?’我回答:‘她正在上海出差呢?’暗语对上了,她惊喜地握住我的双手说:‘我可找到你们了。’她热烈地拥抱我,在我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她说:‘我非常想念组织,想念同志们。这几天风声很紧,我甩掉了几个跟踪的特务,才来到这里。’她解开旗袍,熟练地解下乳罩,把缝在乳罩里层的一张纸取了出来,非常严肃地对我说:‘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密写情报,要尽快交给党中央。’说完,她带我到一个五屉柜前,打开最底层的一个抽屉,里面有不同尺寸的几个肉色乳罩。她的神情依然是那么严肃,说:‘我只知道跟我接头的是一个女同志,但是不知道是多大年龄,肥瘦如何,因此特意多买了几个乳罩,你试试。’我脱去上衣和背心,取下自己戴的乳罩。她拿出几个新乳罩给我试了一下,然后选中其中一个,取出剪刀和针线,把那份情报细细地缝在里面,然后帮我戴上。我穿好衣服。她送我到门前,小声地说:‘我也不留你了,事不宜迟;十万火急,分秒必争!’她轻轻地俯下身,在我的额头又吻了一下,我感觉她的嘴唇在颤抖,她的眼睛里有一颗颗亮晶晶的眼泪淌下来……”

南云说到这里,热泪滚滚。

“这是我见她的唯一的一面。后来我才知道,她的真名叫章丽曼,那是她牺牲以后了……”

南露的眼睛里挂满了晶莹的泪花,她替南云拭去泪水,说:“今年国庆节,是人民共和国成立15周年的喜庆节日;国庆之夜,我争取参加国庆晚会的联欢队伍。到时候我一定手捧一束白菊花,轻轻地放在人民英雄纪念碑上;我会说:章丽曼大姐姐,你安息吧!无数革命的先烈们,你们安息吧!此去泉台应闭目,擎旗自有后来人!”

龙飞还记起1958年的秋天,南云怀孕了,当她的肚子明显地隆起时,她还坚持坐公共汽车上班。后来她遵照医嘱住进了北京妇产医院。那一天上午九时多,南云被推进了接生室,可是龙飞还没有到,他因为在深夜接受一项重要任务,到北京的郊区密云县;当他完成任务赶到北京妇产医院时,南云已不在观察病房。当他推开门看到南云使用的床位空荡荡时,他的心都颤抖了,感到心内一片空白。同室的另一个孕妇告诉他,南云已推进接生室,而且是难产。他飞也似跑到接生室的门外,他听到南云一阵接一阵撕裂心肺的大叫,这叫声撕裂了他的心。早在两天前已在一张表上签了字,如果顺产不成需要手术,需要亲属签字。

南云正在接生台上与死亡和新生做殊死的搏斗,孩子太大,胎位也不正,南云的子宫后倾,阴道狭窄。由于长期工作紧张和劳累,南云患了心脏病,如果手术,她有生命危险。因此医院尽最大可能帮助她顺产。

“啊!啊……小飞,小飞!……”南云一声声的呻吟和大叫,撞击着龙飞的心,让龙飞坐立不安。

南云的母亲身体不好,不能来北京,龙飞的父母已在解放前牺牲。走廊里空空荡荡的,只有龙飞一个人,他一忽儿坐在长椅上,一忽儿在走廊里走来走去。

啊,啊!龙飞,龙飞,你快来啊!……南云近乎凄厉的尖叫,在走廊的尽头回荡着。龙飞听很少听到南云这样的呼号,她的父亲南振发牺牲了,她没有说一句话,稚嫩的心田栽下了仇恨的种子。只有眼泪顺着通红的脸蛋往下淌。

龙飞再也忍不住了,她突然有了一种恐惧感,他怕南云在难产中痛苦地死去,他还没有跟她好好说几句告别的话,这样离去也太匆匆了。产妇在接生台上死掉已不是先例。

我要给她力量!我要给她勇气!

龙飞想到这里,不顾一切地推开门,撞倒了一个守门的小护士。

当他看到接生台上扭动着身体的南云时,简直惊呆了。

一个医生双手托着一个血淋淋的婴儿的脑袋,徐徐地从南云的生命之门引出……

这生命之门曾经使龙飞惊心动魄,也让他流连忘返,是那么熟悉;可是此情此景,却使他震撼!……

“哇!”一声响亮的女婴的啼哭,终于使南云安静下来,龙飞和南云爱情的结晶龙晓菲诞生了!

母子的性命都保住了。

南云再一次以顽强的毅力创造了辉煌。

在南京市公安局的宿舍里,路明听龙飞讲述南云的故事,简直入了迷。

龙飞点燃了一支烟:南云长相一般,平时不大引人注意,但她工作努力,学习刻苦,在意志方面有一种强烈吸引你的魅力,这种超人的意志平时是看不出来的。有一次,我们两个人奉命去西北调查一个案子,为追一个逃犯,进入大沙漠,后来迷了路。整整六天,一直在沙漠里转,带的干粮吃光了,后来就把骆驼杀了,吃骆驼肉;吃光了骆驼肉,还是没有走出大沙漠,而且水也喝光了。我们两个都筋疲力尽,我有些感到绝望,可是南云很有信心,她说:只要能找到水,即使没有饭吃,也能活十几天。我们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又往前走……又过了几天,实在走不动了,浑身软得没有一点力气,嘴上都是大泡;我一看南云,她脸色焦黄,消瘦许多。我开始发高烧,大声说胡话,夜里又觉得很冷,冻得发抖,浑身哆嗦,有时昏迷。南云把我偎到怀里,用她那热乎乎的身体温暖我。我说:‘南云,我恐怕不行了,你给我一枪吧。’南云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她说,‘龙飞,咱们都是党员,入党的宣誓词,你都忘了吗?这不是一个党员说的话。’我说,‘我不能连累你,要不然咱们两个人都死在这儿,你一个人或许还能活着出去。’南云说,‘我不能丢下你,我背也要把你背出大沙漠。’毛主席说,‘中国人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困难吗?’就这样,她一直背着我,往前走啊,走。我见她气喘得厉害,浑身都被汗湿透了,实在过意不去,于是从她背上滑下来,伸手去掏枪,刚把枪举到太阳穴前,被她一下子扑倒了。她哭着打了我几记耳光,说,‘逃犯还没抓住,你就要死,你想一想,你对得起我这几天背你的功夫吗?’我算彻底服她了。说实在话,过去有那么多优秀漂亮的女人追求过我,都没有使我动心,我真是对这么一个相貌平平、身材瘦小的女人产生了敬爱之情!

路明感叹道:“这样的女人实在令人敬佩!”

龙飞又说下去:“她缴了我的枪,又背起我往前走,后来简直就是往前爬,以后就是揪住我的皮带往前拖……”

路明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幅悲壮感人的画面:茫茫大沙漠,烈日当空,赤日炎炎,一片焦黄之中,一男一女挣扎着前进,俨然一尊泥塑……

龙飞道:“爬着,爬着,奇迹出现了,前面出现一个死尸。”

路明问:“是不是木乃伊,大沙漠里时常能见到这种干尸。”

龙飞摇摇头:“不是,原来是那个逃犯的尸体,他也迷了路。”

路明说:“如果饿得难受,其实也可以吃这尸体。”

龙飞道:“不,我们嫌他的肉臭。我们又断续朝前爬,爬到晚上,我们俩人都昏倒了。第二天醒来已是天明,这时天上传来轰鸣声,一架飞机出现了,是兰州军区派飞机寻找我们,我们兴奋地朝飞机呼叫,飞机降落了,我们终于得救了。”

路明道:“真是可歌可泣!”

龙飞感慨万分:“爱恋是一种命运,是一种缘分,是一种境界。有的人追求一生,一无所获;也有的人逃脱了却又几度落入漩涡,不能自拔;还有的人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更有的人不能正确把握,玩火自焚。”

路明向龙飞讲起上年他受组织派遣营救南云的情景:

这一天晚上,马来西亚首都吉隆坡美美酒家进来一个中国海员,他穿着海魂衫,壮壮实实的身材,一双机警的大眼睛。他来到一个角落里要了一些酒菜,独饮起来;他的眼睛不时瞟着街对面一幢白色的小楼。

美美酒家里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有各种肤色的海员、商人和妓女,还有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地痞。

酒家老板正张罗着:“诸位女士们、先生们,欢迎你们到这里赏光,这里有西班牙的美酒、法国的白兰地、新加坡的二龙戏珠名菜、马来西亚的水蛇肉,大家来尝一尝,看一看喽!”

老板来到半倚着柜台的一个女郎跟前道:“苏拉,来,给贵客们表演一段脱衣舞。”

那女郎是亚洲人与欧洲人的混血儿,白皙的皮肤,碧蓝的眼珠,乌黑的披肩发,脸上抹得像猴屁股,身穿一条红色超短裙,右手腕上套着一个金手镯。

那个叫苏拉的女郎轻飘飘地朝客人瞟了几眼,然后朝左边角落里正在啃鸡骨头的一个家伙嚷道:“鬼三,快给姑奶奶伴奏!”

那个家伙慌忙放下鸡骨头,用沾满鸡油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把一个鸭舌帽扣在头上,抄起一把吉他,蹦蹦地弹起来。

音乐靡靡,疾如流水……

苏拉旋转着弹簧一样的身体,在酒家的大厅里飞快地旋转着,她像一尾鱼在酒客间扭来扭去,酒客们发出一阵疯笑。

苏拉跳着,脱下了短裙,将它扬到空中;一个地痞接过来,吻了吻,又往下传着。

酒客们发出一片呼哨。

苏拉在灯光下愈发显得妖娆,一双秋水眼睛,脉脉含情。

酒客们轰动了,许多人站了起来。

这时,一个酒鬼跌跌撞撞来到苏拉面前,拱手道:“呵,女神,我们跳个伦巴吧!”

苏拉像受惊了的小鸡一般,用脚踢了他一下,然后跑到里面去了。

一个红鼻子大汉冲到醉鬼面前,吼道:“没出息的,真是夜壶的肚量,我他妈给你来个伦巴!”说着一巴掌打过去,把酒鬼打趴在地上。

老板打着哈哈道:“诸位,我们一起跳伦巴吧。”

“好!就跳伦巴!”底下有人应和着。

酒客们跳起了伦巴,一片狂欢声充溢了这个小小的酒家。

那一直坐在角落里的中国海员无心观赏这狂舞的场面,悄悄退了出来。

他就是路明。

路明有点着急,他紧张地看了看手表,他必须在东方号轮船开船前将南云同志救到船上,可是离开船只有4小时的时间了。

路明见对面小楼前有人站岗,只得绕到后面。只见院墙上有电网,院墙足有四米多高。

那里有一扇小门,是21号大院的后门,这时门恰巧开了,出来一个男佣,手里提着一个空篮子,似乎在等着什么。

一忽儿,开来一辆送牛奶的小卡车,车嘎然停住,司机下来,将六瓶牛奶递给男佣,然后开车走了。男佣提着篮子刚要进去,只觉腰间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

“别吭声,随我进来。”路明小声命令着。

男佣不敢吭声,与路明走了进去。

路明带他来到一片树林里,将他捆到一棵树上,问道:“有个女共党押在哪里?”

“黄小姐正在审问她。”

“哪个黄小姐?”路明问。

“就是黄飞虎的二女儿,叫黄妃。”

路明知道黄妃的来历,于是问道:“在哪间房屋里?”

“二楼靠西头的一间房内。”

“有个大金牙胡飞在哪儿?”

“他出去了。”

路明在他嘴里塞了毛巾,迅速朝楼上摸来。

二楼靠西头一间房内,黄妃斜倚在沙发上正在对南云说话。

南云坐在沙发上,默默无言。

黄妃说道:“咱们当女人的就是命苦,生儿育女,照料孩子,伺候丈夫,如今咱们又各自为当头的卖命。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上头还是识点时务吧,人一死,两腿一蹬,让人家烤了白薯,不如及时行乐。跟着共产党那些穷骨头跑图的什么?你要投过来,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要玩有玩,世界上的国家随你挑,若不想干这一行,随便找什么国家隐居起来也行;50万美元,够你花的吧,死了能买个金棺材。”

南云笑道:“我宁愿怀抱伟大理想而死,不愿像个恶鬼在世上飘来荡去,更不愿花那些不义之财!”

黄妃冷笑道:“你是聪明人,还是放明白点,两条路随你挑。”

黄妃扭动了机关、电视屏幕上出现幽雅的乡间别墅,枫林掩映,有高尔夫球场、游泳池、花园等;屋内陈设豪华,有客厅、卧房、书房、洗澡间、厨房,还有侍立的男女佣人。

一会儿,屏幕上又出现牢狱,审讯室里吊着奄奄一息的人,有电刑具、老虎凳、皮鞭等,一堆堆白骨,一颗颗骷髅。

南云微微冷笑。

黄妃问道:“你到底选择哪一条路?”

南云斩钉截铁般说道:“要杀要砍,随你们便,共产党人头可断,血可流,共产主义信念不可丢,共产主义是不可抗御的!”

“好了,你是铁石心肠,一会儿我挖出你的心来,祭奠我的姐姐黄栌,看看你的心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

黄妃恨恨地走了出去。

一会儿进来一个恶奴押着南云走出房间,下了楼,径直奔水牢。路明在暗中已等待多时,一拳打昏恶奴,背起南云就走。南云在异国见到自己的同志来了,一阵惊喜,昏厥过去。

路明背着南云走出后门,迎面见一辆出租汽车驰来,于是叫住司机,要求到码头;司机见他掏出一大叠钞票,让他们上了汽车。

汽车在码头停泊的中国轮船前停下,船长和水手已等待多时,急忙将路明和南云带到船舱里。二十分钟后,轮船启航,悬挂着五星红旗的中国轮船乘风破浪,行驶在浩瀚的海洋里,向北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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