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比是现在，墨颜曦前脚刚跨出房门，身后突然就响起一道妇人温润中暗藏凌厉的声音。
“曦儿，你还想往哪里跑？”
“娘？你怎么来了？”墨颜曦打算落跑的身子忍不住颤了颤，紧接着嬉笑转过身来，虽然脸上的笑容比花儿还灿烂，不过熟悉的人就会知道，那抹笑有多勉强。
蓝如烟寒着一张脸，冷哼一声道：“我要是不来，指不定你又要去闯什么祸了！”
墨颜曦暗暗撇嘴，知道一定又是那个多嘴的家伙到娘面前告状去了，立马赔着笑脸道：“娘，你千万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孩儿这几天一直都在后山练功，乖的狠呢！哪会闯什么祸！”
“是吗？”
蓝如烟瞪她一眼，眼神中满是不以为然道：“那我怎么听说昨天几位长老同时被人下了毒，上吐下泻不止，到现在还都躺在床上休息，这里除了你，还有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墨颜曦暗暗吐舌，刚想找理由狡辩，就听得蓝如烟哀叹一声道：“都怪娘没用，没有把你教好，你爹他离开这几年，教里多亏有几位长老撑着，可如今你翅膀硬了，竟连基本尊师重道的礼数都不懂，整天就知道闯祸，娘愧对教中上下，愧对你爹啊！”
唉！
墨颜曦只觉眼前一片乌鸦飞过，忍不住在心里默叹了一口气，娘每次训她都是说这么几句，都不知道要换换，听得她耳朵都快生茧子了，可娘身体弱，避免她气坏身子，每次都只好硬着头皮听她说完。
“娘，你真的误会孩儿了，孩儿没有不尊重几位长老的意思，只不过是在跟他们比试而已！”
“比试？”
蓝如烟不相信道：“你当娘傻呢？比试用的着在几位长老饭菜里下毒？别以为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就是希望几位长老不要逼着你练功，你就有时间跑到外面去闯祸了！”
“哪有！”
墨颜曦立马狡辩出声道：“娘你也知道，孩儿跟绿长老学了这么多年的使毒术，如果能将他毒倒，不就证明孩儿能够出师了不是吗？”
蓝如烟冷哼一声，不客气的拆穿她道：“那红黄紫白四位长老呢？为什么他们也会中毒？难道他们也教你毒术不成？”
墨颜曦吐吐舌头，继续道：“那是因为他们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好手，如果孩儿连他们都能毒倒，以后出了教，不也就不用怕外面那些人了？”
“好，就算你说的有理！”
蓝如烟总算是松了口，墨颜曦悬着的心正准备放下，就听得蓝如烟又继续道：“那白长老养的那条狗呢？好好的又哪里惹到你了，你干嘛没事打断它的腿？”
汗，怎么这种事情娘都知道？看来八卦的威力，果真是无与伦比……
墨颜曦立马扯动唇角，笑容中看不出一丝的尴尬，理直气壮的回答道：“那是孩儿在练习医术啊！孩儿跟白长老学了那么久的医术，不找个机会试试，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到底学的怎么样了，你说是不是？你看，孩儿打断它腿后，不是又帮他接好了！”
事实上，是这家伙每次去白老头的院落，总会被他养的那条死狗追，一时气愤，便打断了它的腿，不过怕白老头心疼，随后又帮它接好了，以至于那条狗现在看见她就躲得远远的，再也不敢对着她吠了。
原以为这件事自己干的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发现了……
“那右护法的女儿呢？好好的一个大姑娘，你干嘛把人家的脸打成那样？”蓝如烟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她，而是没好气的继续数落着。
墨颜曦吐了吐舌头，眼神澄澈无比，水眸之中看不见丝毫的愧疚，“她说她喜欢孩儿，要嫁给孩儿耶，娘你总不会是想让孩儿真的把她给娶了吧？”
“胡闹，你又不是……”
蓝如烟话说到一半，“倏——”的住了口，紧接着狠狠瞪了墨颜曦一眼，训斥出声道：“总之，你以后收敛一点，不许再胡闹了，尤其是对你那几位长老师父，他们年纪都大了，经不起你折腾，没事的话，不许你再去打扰他们，否则，休怪娘罚你去断肠崖思过，一个月不许下来！”
七色教位于深山之中，地势偏僻，四周群山林立，雾障重重，机关密布，若是没有人带路，外面的人很难进得来，所谓的思过崖就是位于七色教后方的一处悬崖峭壁，在崖顶有个山洞，专门用来关那些做错了严重事情的教众。
因为山顶气温极低，空气稀薄，关在里面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除非是犯了大错之人，否则一般是不会被关上去的。
墨颜曦心里虽然不以为然，口上却是乖乖应道：“知道了，娘！”反正每次闯了祸，娘都会说这一句话来吓自己，可是从来也没有真正施行过，万一哪一天自己真进去了，最不忍心的也一定会是她。
蓝如烟无奈叹了一口气，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心里，毕竟，自己生的女儿，心里想些什么她又岂会不了解。
不过，虽然知道她只是表面应得好听，却也不忍心再继续责备她，眼看着女儿马上就要到及笄之年，却依旧是一副男儿心性，甚至比男孩子更加调皮，没有一点女孩子该有的文静与矜持模样！
蓝如烟心里清楚，她是不可能就这样当一辈子男孩的，现在，夫君跟当初建立誓约之人都已相继去世，也该是时候让她恢复女儿之身了，只是，瞒了教中上下这么多年，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来开这个口。
前些日子，五大长老也都跟自己提议过，差不多是时候让曦儿接任教主之位了，可是，如果大家知道曦儿是女儿身，不知道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看她神情恍惚，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墨颜曦长睫轻眨，忍不住疑惑问出声道：“娘，你在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
蓝如烟这才收回神思，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没有别人在，这才拉着墨颜曦回到房中，表情凝重的看着她道：“曦儿，你会不会怪娘让你当了这么多年的男孩子？”
知道娘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担心，墨颜曦立马咧开唇角，露出一口亮如珍珠的白牙，不在意的笑道：“怎么会呢？其实，当男孩子也没什么不好啊！你看，孩儿不是一直过的很开心吗？”
蓝如烟眸中不自觉的溢出一抹水汽，摇了摇头道：“可是，你终究是一个女孩子，娘当初因为自己的私心，硬是要你扮成男孩子的样子，逼着你练功不说，还害你到现在都没有穿过一次裙子，虽然你心里不说，可娘知道，其实你还是很想当回女孩子的！”
墨颜曦不忍见她难过，忙安慰出声道：“娘，你多想了，孩儿真的没有觉得现在有什么不好，你看，孩儿不但学了那么多的本事，还可以到处走动，比起女孩子家要自由多了！”
虽然有时候是有那么一点点好奇，好奇自己穿上女装会是什么样子，可是，除此之外，她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任何的损失……
蓝如烟依旧愁眉不展道：“可你早晚有一天是要嫁人的，不可能扮一辈子的男孩子，而且，长老们有意让你接下七色教，娘想要听听你自己的意见，娘知道你喜欢自由，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想方设法的想要离开教坛，娘勉强了你这么久，不想再继续逼你！”
墨颜曦忍不住眼前一亮，难掩欣喜道：“娘的意思是……愿意让我下山了？”
蓝如烟点点头道：“你已经长大了，也有了足够的自保能力，娘不能够把你困在身边一辈子，也该是时候让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顺便历练一下，可是，你要答应娘，不管什么时候，都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墨颜曦迫不及待的点头道：“娘你就放心吧，孩儿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穿越来这里十五年，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能比这个更让自己开心的，教里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她早就已经整腻了，现在听说能够出去寻找新的玩乐目标，简直就比同时整到五大长老还要开心。
再说了，她不出手伤人就已经很好了，谁还会不知死活自己送上门来招惹她？
蓝如烟深深看了她一眼，从怀中掏出一枚琉璃色玉佩，交到她手中道：“你把这个带在身上，也许有一天能够用的上！”
墨颜曦接过玉佩，仔细打量了一番后，疑惑出声道：“不就是一块玉佩吗？虽然色泽上是奇特了一点，应该也没什么太大用处吧？”
蓝如烟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轻握着她的手道：“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听娘的话，好好带着身边就是，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它的特别之处！”
“哦！”
墨颜曦依言将东西收入怀中，反正她也不指望这东西真能救自己，既然娘这么说，姑且就先带在身上便是！
蓝如烟这才满意点了点头道：“没事了，你去准备一下，东西我已经叫你云婆婆帮你收拾好了，明天一早就带着颖儿下山吧！”
云婆婆是蓝如烟的奶娘，也就是墨颜曦出生后第一眼看到的那个妇人，颖儿是她的孙女，比自己稍长一点，也是这个世上除了娘跟云婆婆以外，唯一知道她是女孩子的人。
明天一早？
这么快……
墨颜曦忍不住半眯起眼来，总觉得她娘今天的表现有些怪异，不由得试探性问出声道：“娘，是不是教里发生了什么事？”
蓝如烟立马呵斥他道：“胡说，教里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事？”
墨颜曦不死心的追问道：“那为什么你今天的反应会这么奇怪？这么多年来，我想尽了办法想要下山，你都不答应，为什么这一次会突然改变主意？”
蓝如烟低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声，语重心长的对她道：“你已经长大了，娘不能一辈子把你留在自己身边，是时候放手让你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了，而且娘也希望能够借此磨练一下你的性子，江湖险恶，你自己要多加注意！”
闻言，墨颜曦也不打算再继续追问下去，很干脆的点了点头道：“知道了，娘！”反正，教里有五位长老在，想也不会发生什么太大的事情，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的去收拾东西，准备下山吧！
想到这里，墨颜曦忍不住就兴奋了起来，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紧接着将手圈成喇叭状，附在唇边，对着天空大声喊道：“江湖，我来了……”
江湖，我来了……江湖，我来了……江湖，我来了……
激动的宣言，顿时化成袅袅余音，回响在山谷之中，教中上下听到后，都不约而同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抬头仰望，心中疑惑着：刚那个声音是他们的小少主么？难道这个小恶魔终于要离开教里了？如果这是真的，那应该高兴才对，高兴自己再也不用继续过这种心惊胆战的日子，可为什么，为什么心里却还隐隐感觉到一阵失落呢？
难道被虐也会成为一种习惯，会让人上瘾不成？
让墨颜曦意外的是，自己离开的时候，教里上下居然所有人都来给自己送行，就连白老头养的那条狗都跟着来了，这让她惊讶的同时，也忍不住小小内疚了一下，原以为大家都盼着自己早日离开的，没想到大家居然会这么不舍得，有几个人甚至还偷偷抹起了眼泪……
墨颜曦只当他们是舍不得自己，却不知道很多人流的还是欣慰的眼泪，毕竟，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终于可以不再提心吊胆了。
五大长老站在人群前面，跟着大家一起抹眼泪，见墨颜曦跟大家道别完，都争着上前，把自己事先准备好的宝贝送给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