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柔是高三八班的尖子生,学习委员,同时又是海川三中的校花,同学们羡慕她,老师们喜欢她,就连学校领导们也都护着她,生怕被衡水那边的中学挖了墙角。
衡水显然已经不单单是HB的衡水,在几百万高考大军面前,衡水挥舞着指挥棒站在全国的制高点,每年一百多个北大清华,一本上线率超过85%,二本上线率更是接近100%……也就是说,只要将孩子送到衡水,本科就保住了,只要稍加努力,重点大学也就妥了,再加把火候,北大清华也不只是梦想。
可是,明眼人都知道,所谓的高升学率是有猫腻的,是用钱砸出来的,遍及全国的“星探”怀里揣着巨额银行卡,去说服那些尖子生的家长们,特别是那些贫困家庭,只要孩子转学到衡水,钱立马到账。
温小柔是三中全年级第一,全市稳居前五名,家里已经接到过无数电话,只要转学,十万块钱马上打到家里,而且学费全免。
老凌夫妇别提多高兴了,可是孩子不乐意去外省上学,这个事也就作罢。
三中领导无辜躺枪,本以为网上关于衡水中学的传说只是谣言,却不料自家墙角都要被挖了,这还了得?于是,经校方开会决议,温小柔学费也免了,同时承诺只要考上重点,学校就发一万奖金,考上北大清华再加十万,如果是市状元,奖金翻倍,省状元,再翻倍,算下来也就是四十四万。
“不下血本不行啊,衡水那帮人太狠了!”
三中校长苦笑道,如果走了温小柔,马上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更多学生跟着转学,到时候三中乃至整个海川市的升学率都将受到影响,长此以往,本地生源将严重流失。
“这不是教育,而是战争!”
温小柔在笔记本上如是写道,她很少在课堂上走神,可这个下午却一直精神恍惚,不只是因为那些星探的短信“你再考虑考虑”惊扰到了她,更主要的是,她的同桌加闺蜜杨采薇竟然无故旷课,打电话也不接,班主任都不知道她去了哪。
高三可是很关键的,大家都争分夺秒的复习功课,可从不旷课的杨采薇竟然整整一个下午都不见人。
叮铃铃铃!
放学了,温小柔赶忙掏出手机,那是她花八十块钱从二手市场上买来的华为,3。0的屏显得很小,系统也是安卓2。1的,慢的要死,好在电池比较好用,比三星强多了。
没有小薇的短信和未接电话,微信和QQ也是黑的,一条消息都没有。
温小柔急忙按下重拨键,熟悉的彩铃响了几声,竟然接通了。
“小薇你去哪了,大家都急坏了,方老师给你爸妈打过电话,都没有人接。”
“我爷爷出事了!”电话那头的杨采薇哭得泣不成声:“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温小柔一惊,大约猜到是小薇家里出了事,她知道小薇的爷爷是老领导,而她爸爸叔伯也要么当官要么做大生意,难道是贪污被抓起来了?女孩子社会经历不多,仅有的一些猜测也是从影视剧和小说中联想到的。
想到这里,温小柔忙安慰她道:“你先不要想太多,咱们现在是高三,学习才是最重要的,将来考个名牌大学,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可是……”
“好了,你就不要可是这个可是那个了,放宽心态,好好学习。”
“嗯!”杨采薇抹了一把眼泪,心里稍安:“小柔,还是你对我最好,他们都怨我,真是气死我了!”
温小柔又道:“你现在哪里呢,我去陪你!”
“你不上晚自习了?”
“我跟方老师请个假!”
“那好,我在山海天公园等你!”
温小柔听完,耳根不禁一热,双颊也红了起来:“好的,你等我!”
……
挂了电话,温小柔心情大好,嘴里哼着小曲儿,就想给云海哥打个电话,让他骑摩托车把自己送过去,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先给方静老师打了过去,请假。
一般来说,女老师对女学生每个月的那几天都特别在意,尤其师生关系不错的,甚至还能记住准确的日子,当温小柔说自己肚子疼想请假时,方静冷不丁翻了翻日历,2号旁边写着一个“柔”字,6号旁边画了一个大写字母V,她们俩的生理周期,女老师跟明镜似的,可今天是18号,两人都没有例假啊,却都请了假。
“小柔,你要是有事就跟方老师说,不要不好意思!”
“真没事,就是肚子疼,可能中午吃坏了。”小柔解释道。
“哦!那你回家好好休息!”
女老师挂了电话,微笑着摇了摇头,她明明知道温小柔中午一直坐在教室里等杨采薇,根本就没去吃午饭,却又不点破她的谎言,只是心里慨叹:百合花开!
温小柔出了校门口,摸了摸身上只有可怜的十三块钱,一狠心还是拦了辆出租车,往山海天公园而去。
燕语莺啼,桃红柳绿,马路两旁缓冲区的绿化都尚且如此,更何况花海一般的山海天公园,好一派百花齐放的喧闹景象,可是,在夏日晚霞的辉映下,竟让人隐隐觉得有些枯寂。
百合花丛中,一位身穿北舞校衫的女孩,两手抱膝,一筹莫展的坐在青石上,眼睛红红的,许是哭了好久。
这时,又有一个细高挑女孩,束着一支马尾辫,轻轻走了过去,默默地在她旁边坐下来,两人一言不发,仿佛早就约定好了的,只是看着西天的晚霞。
终于,晚霞全部落下了山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色。
舞蹈女孩忍不住哭了起来,然后马尾辫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两人依偎到了一起,远远看去,就像是百合花丛的花蕊,惺惺相惜。
“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吧?”温小柔轻轻抚慰着女孩的鬓角。
杨采薇抽泣着说道:“本来今天是我爷爷八十大寿,可他却突发心脏病住院了!”
“那医生怎么说?”
“他们也无能为力,我以后再也见不到爷爷了!”杨采薇哭得更厉害:“都怪我,要不是我送给爷爷的生日礼物,他也不会出事,现在全家人都怨我,特别是姑姑,把我爸都骂了!”
温小柔不解,问道:“你送的是什么生日礼物,他们怎么会怨你呢?”
“爷爷喜欢收藏冷兵器,大家都送了礼物,我正好买了一把刀送给他,却不料爷爷见到那把刀后,竟然激动万分,还胡乱说了些我们听不懂的话,然后就……就晕倒了,医生说是诱发性心肌梗塞,问题在于那把刀,所以大家就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了。”
听完,温小柔就有些愤懑,官宦之家的那些破事她从影视作品中看过许多,小薇的爷爷虽然已经离休,可名望还在,子孙们都仰仗着这棵大树乘凉呢,突然有一天这棵大树倒了,那么整个家族都有可能受到影响,当官的仕途坎坷,经商的举步维艰,以后的日子都不好过。
可是,他们竟然把责任全都推卸到一个少女头上,甚至小薇的爸爸都受此牵连,也太没有亲情味道了,看来杨家虽大却并不和睦,树倒猕猴散是迟早的事。
“大人们之间的事,我们就不要管了,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考上你梦寐以求的北舞,然后成为一名伟大的舞蹈家!”
“嗯!”杨采薇抹了一把眼泪,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的姐妹。
这时,也不知谁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两个女孩相视而笑,她们俩可是都没吃午饭的。
“小柔,请我吃饭,我钱包落在医院了。”
温小柔将口袋翻了过来,吐了吐舌头,里面空空如也,仅有的十三块钱让出租车司机挣走了。
“那怎么办,打死我都不回去看他们那副嘴脸!”杨采薇怒着嘴说道。
“我自有办法!”温小柔笑道。
“啊……不会又是吃霸王餐吧!”
温小柔得意的说:“当然不是,我哥回来了哦!”
“太好了,有哥哥就是好,我真羡慕你,小柔!”
马尾辫捏了捏舞蹈女孩的粉腮:“我哥就是你哥,分你一半!”
说完,便拿出二手华为,按下了凌云海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