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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阴间奇遇

不一会,我们就被吹到世界的尽头——奇墨里埃人的海岸。这里终年浓雾,是永远也照不到阳光的地方。我们按照喀耳刻的吩咐,来到两条黑河的汇合处的山岩前,然后供上我们的祭品。当羊血刚流入我们掘开的土坑时,死者的幽魂就从岩缝里涌出来,男女老少都有,还有许多战死的英雄们,带着伤口,披着血淋淋的战袍。他们成群结队,大声呻吟,飘荡在祭供的土坑上。我非常害怕,但很快镇定下来并依照喀耳刻的吩咐命令同伴们焚烧祭羊,并祈求神祇的保护。我抽出宝剑,把幽灵赶开,在提瑞西阿斯的灵魂出现之前,以防他们舐食羊血。

但这时我突然看到,我的朋友埃尔朋诺尔的幽灵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的遗体在喀耳刻的宫殿里还没有安葬。他含着泪水告诉我他悲惨的厄运,请我回到埃埃厄岛时将他隆重埋葬。我答应了他的请求,于是,我们就这样面对面地坐着交谈,一边是埃尔朋诺耳的幽灵,一边是手握宝剑,不让幽灵舐食祭品鲜血的我。不一会,我的母亲安提克勒亚的灵魂也来到我的面前。当年我出发远征特洛伊时,她还活着。如今在这看到她时,我不由得失声痛哭。可是我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仍然守护着祭品,不让母亲靠近祭坛舐食鲜血。

终于,提瑞西阿斯的灵魂出现了,他右手拄着一根金杖,他来到我的面前立刻认出了我,对我说:“尊贵的拉厄耳忒斯的儿子,你怎么来到了令人恐怖的阴间?请把宝剑从土坑上移开,让我喝一口祭供的鲜血,然后我才能告诉你未来的事情。”听到这话,我往后退了一步,把剑推入剑鞘。他立即俯下身,舐着黑色的羊血,然后对我说:“奥德修斯,我可以告诉你回到祖国的好消息,但是有一个神祇在阻拦你,你不能逃出他的手掌,他就是海神波塞冬。你曾经得罪过他,把他的儿子波吕斐摩斯的眼睛戳瞎,因此,你的归程不会一帆风顺的。但你不必失望,你仍能回到故乡。你可以先在特里纳喀亚岛登陆。如果你能不杀太阳神养在那里的圣牛和圣羊,你就能顺利回家。如果你伤害它们,你的船和你的朋友就会一起遭殃。即使你一个人侥幸逃出,也要在外孤独漂泊多年后才能搭乘别人的海船回到故乡。你回家后,仍然不会有可喜的消息,因为有个骄横的男人正在挥霍你的财产,并向你的妻子珀涅罗珀求婚。你只能用计谋或武力杀掉他们。然后,你又得离乡漂流,来到一个地方。那里的人不知道大海,不认识船只,也不知道放盐调味在食物中。在那个遥远的国家里,有人会奇怪地问你为什么把船桨扛在肩上,因为他们以为你在肩上扛了一把木铲。这时,你就把船桨插在地上,向海神波塞冬献祭,请求他的谅解。当你把航海知识传给这个异国民族时,海神怒气会消失,你也能重新回到家。从此你的国家繁荣昌盛,你也可以长命百岁,你将在一个离开大海很远的地方离开世间。”

这就是提瑞西阿斯对我的预言。我感谢他,并问:“瞧,我母亲的幽灵坐在那里,默默无语,她也不看我一眼。请告诉我,我该怎样使她认出自己的儿子呢?”

提瑞西阿斯回答说,“让她喝些祭供的鲜血,她就会开口说话了。”说完,提瑞西阿斯的阴魂便消失在黑暗的阴间王国里。这时我母亲的阴魂靠近供品,开始吮吸鲜血。突然,她认出我来,流着泪对我说:“亲爱的儿子,你怎么好端端地也来到这阴间呢?你从特洛伊回国一直在海上漂流吗?”我们详细地告诉了她我的情况,然后问她怎么死的,并打听家中的情况。母亲回答说:“你的妻子仍在家中,坚贞不渝地等你回去。她日日夜夜地为你伤心流泪。你的儿子忒勒玛科斯管理着你的财产。你的父亲拉厄耳忒斯居住在乡下,不愿住到城里去。冬天,他衣衫褴褛像仆人似的躺在炉边的稻草上;夏天,他露宿野外,躺在树叶上,他是因为悲叹你的命运才过这种艰苦的生活。我可爱的儿子,我也是因为想念你伤心而死的。”

我听了深受感动,张开双臂,想去拥抱母亲,可是她却像幻影一样消失了。这时,许多阴魂全都涌过来,她们大都是著名英雄的妻子。她们吮吸着祭品的鲜血,向我诉说着自己的悲苦的命运。不一会儿,她们的幻影就消失了。我抬起头来,看到了令我激动的大统帅阿伽门农的阴魂。他慢慢地走近土坑,吮吸鲜血。然后,他抬起头,认出了我,悲痛得哭了起来。他朝我伸出双手,想来拥抱我,但却无法靠近我。我问起他的情况。他说,“尊贵的奥德修斯,也许你以为我是淹死的,其实我是被妻子克吕泰涅斯特拉和她的情人埃癸斯托斯谋杀的。我怀着对妻儿的想念之情从远方归来,乘我沐浴时被他们杀害了。为此,我奉劝你,奥德修斯,千万不要太相信自己的妻子,不要把秘密都告诉她。你的妻子聪明而贤淑,尽管如此,我仍然建议你在返回伊塔刻之前不要告诉她,因为能够完全相信的女人几乎是没有的啊!”

阿伽门农说完这些晦涩的话,就转身消失了。接着,阿喀琉斯和帕特洛克罗斯的阴魂也来到我的面前,后面跟着安提罗科斯和大英雄埃阿斯。阿喀琉斯先俯下身去吮吸鲜血,他见到我,觉得很惊异。我对他解释了到这儿来的原因,并安慰了他一番,说他生前像神祇一般受人尊重,死后也一定会成为伟大的阴魂,过得很幸福。他听了忧伤地回答说:“奥德修斯哟,不要安慰我这个已经死去的人了,我宁愿活在世上,就是当奴仆也愿意,而不愿在阴间当君王。”我忍住悲伤,又对他讲了一些他儿子涅俄普托勒摩斯的英雄业绩,他听了满意地离开了。

其他死者的阴魂在吸了鲜血后都和我交谈了一会,只有埃阿斯除外。因为我们在特洛伊城前为争夺阿喀琉斯的武器而相互厮杀,结果我赢了,他自杀而死,所以他很痛恨我,冷冷地站在一边。我用温和的语气对他说:“忒拉蒙的儿子哟,你难道到了地府还不能忘掉我们的争斗吗?这不能怪我,而是命运女神的安排啊。因此,高贵的王子,请你跟我说话吧!”可是他仍然沉默无语,不一会就消失在黑暗中。

越来越多死去的英雄的幽灵都涌到我的身边,我看着他们突然感到害怕了。于是我赶紧和我的同伴们离开了裂口,朝我们的大船走去。我们启锚扬帆先朝喀耳刻居住的海岛驶去,因为我要履行对埃尔朋诺尔的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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