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全世界劳动者的节日“五、一国际劳动节”。市区面貌焕然一新。赞美劳动者的标语、条幅随处可见。小寨军人服务社门前的马路上横拉着一幅黄底红字的“劳动最光荣”巨幅条幅尤为抢眼。
薛老板和几位朋友相约，早晨七点准时在这里汇合一起外出旅游。他亲自驾车，副驾驶坐着他的女儿薛爱琴，后排坐着上次说门迎是“蛤蟆眼”，转身时碰在餐厅玻璃门上的眯眼外甥王彪。女儿问爸爸：“爸爸，我王彪哥一个坐后面，为什么不让我庆元哥和嫂嫂一起去呢？”薛老板插着耳机，闭着眼睛，没有听见女儿说话。爱琴在爸爸的胳膊上拍了一把说：“爸爸，听什么呢？这么着迷。”薛老板去掉插在右耳朵里的耳塞，把头伸在女儿嘴跟前：“你说甚？”女儿大声地说：“为什么不让我庆元哥去呢？”薛老板笑笑说：“能不让他去就有原因。你操这么多心做甚？”女儿生气地一把抓起放在汽车档杆旁边的手机，拔掉耳机插头，想知道爸爸在听什么。手机拔掉耳机立即变成了广播。当她听到是爸爸为了录这段话给她发了二十元奖金，她查了好多次字典才读下去的一段话时，不由得高兴地跟着读了起来：“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薛老板重新插好插头，把耳机插在自己耳朵里，说：“你都背过去了，还听这做甚。”爱琴噘着嘴说：“我是背过去了，可是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坐在后排的爱说话的王彪实在忍不住了，他用卖弄的语气对妹妹说：“我没学过都知道。这是诗歌，不是一段话。那意思是说，风吹在楼房上，我站在楼顶觉着有点冷。”薛老板也不知道对不对，只是觉得外甥说的有点像，轻轻点了点头。爱琴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她侧着身子看着王彪，问道：“那你上楼顶为什么不多穿几件衣服呢？”王彪被问得无言以对，只是傻笑。薛老板说：“琴琴，等会儿我请个老师坐咱车上，你问甚么她给你说甚么。她甚么都知道。”爱琴转过身高兴地说：“太好了，爸爸。我和老师在一起，不但能玩，还能学习。”“你可要懂礼貌啊。”
说话间，孙局的车到了，停在薛老板车后边，按了一声喇叭。孙局车上坐着他的儿子，妻子和秦海洋。薛老板摘下耳机，下车来到孙局车跟前，对孙局说：“让海洋坐我车吧。”没等孙局开口，和海洋一起坐在后排的孙夫人抢着说：“不行！我难得和海洋妹子在一起，我俩在路上要说话呢。”薛老板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回到自己车里。他对女儿说：“琴琴，我刚才给你请老师，你婶婶不让。”爱琴说：“爸，咱两个去请。”说着推门下了车。爱琴来到孙局车旁，拉开后门，指着秦海洋问薛老板：“爸爸，您说的老师是这位阿姨吗？”薛老板给女儿点点头。爱琴看着海洋说：“老师，请您下车。”秦海洋看着爱琴诚恳的眼神，犹豫不决，加之被孙夫人抱住了胳膊，坐着没动。孙局说：“你不让弟妹去，你坐薛老板车给琴琴讲故事去吧。”孙夫人听了，不情愿地松开了手。给当官的做太太听话就得举一反三，知其意图，这样才能在说话办事上形成默契，达到预期效果。孙夫人这几年基本上练出来了。更何况她哪里会讲故事呢！
爱琴拉开车后门，让王彪坐在副驾驶，自己和秦海洋坐在了后排。
薛老板朋友的车也来了。大家一致向南驶去。
一路上，爱琴向海洋问这问那，秦海洋都一一地做出最确切、最易懂的答复。爱琴崇拜得五体投地。她说：“您在哪个学校任教？我一定要当您的学生。”海洋说：“我是打工的，是农民，不是老师。”爱琴说：“老师，您别骗我，我爸都说您是老师。”“呵呵。”海洋说，“你爸哄你呢。我真的是打工的。现在还在失业中。”爱琴对爸爸说：“爸爸，你让阿姨在咱们工厂上班，我就可以每天见到她，跟她学习很多很多知识。”薛老板说：“你问阿姨愿意不？”爱琴连忙拉住海洋的手问：“阿姨，您愿意吗？”王彪不耐烦地将头仰过来说：“琴琴，你就不能安静点，影响舅舅开车。”
薛爱琴对王彪做了个闭眼吐舌的鬼脸，小声地对秦海洋说：“阿姨，我想睡觉，您抱着我好吗？”
秦海洋把爱琴搂在怀里。
吃中午饭时，三辆车到达了目的地安康。川道里的市区，没有很高的楼房，没有规模宏大的建筑，街道也是急坡急转。唯独一条自北向南流淌的汉江，用黄混的颜色挽回着江的面子。秦海洋牵着爱琴的手站在同行的人群旁边。爱琴问：“阿姨，这个江水怎么流的这么慢呢？”海洋说：“这是因为今年天旱，降雨少，上游没有涨潮。”爱琴说：“我们陕北的‘壶口瀑布’水流很急，水从老高老高的悬崖上跳下去，然后，又蹦起来再跳下去，在漩涡里面翻滚，可壮观了！”海洋笑笑说：“小爱琴说的太好了，‘壶口瀑布’的那个叫黄河，跟这个汉江是两码事。”
和薛老板站在一起的老乡马总看了秦海洋一眼，小声地问薛老板：“那个女的是谁？不会是????”薛老板板着脸说：“别胡说，她是孙局的表妹。”孙局说：“过会吃饭时给你介绍认识一下。”
孙夫人张开双臂，张大嘴巴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说：“这黄水有啥好看的？我早上只喝了一碗面糊糊，肠子都拧绳子了。”
薛老板连忙问：“嫂子，你想吃甚？咱们这就去。”
农家乐的饭桌上，薛老板和孙局、马总坐在一起。薛老板的另一边，坐着女儿薛爱琴，秦海洋座位挨着爱琴。其他几位依次排开。孙局给秦海洋介绍她不认识的三位：“这位是马总马明德先生，这位是马夫人，这位是马总和马夫人的儿子马公子。”他又给马总一家三口介绍了秦海洋，“这位是我的妹妹秦海洋。”大家互相问好，彬彬有礼。
安康的传统菜肴“八大碗”上来了。乍一看这个“八大碗”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不过是把菜盛在大小不同，形状各异的碗里罢了。
孙夫人用筷子指着魔芋豆腐碗对稍微发福的马夫人说：“他姨，你多吃魔芋，能减肥。”说着，就在清炖土鸡碗里夹了一只鸡腿，放在自己吃碟里吃起来。
马夫人脸上毫无表情，她把筷子伸进了黑豆豆腐碗里。
薛老板也夹了一块鸡肉，隔着女儿放在秦海洋吃碟，说：“这一家的土鸡是真的，你尝尝。”
爱琴看看鸡肉，看看爸爸，又看看海洋阿姨，扑闪着眼睛。
薛老板连忙又夹了一块鸡肉，放在爱琴碗里，说：“你阿姨是头一回来，是客人嘛。”
爱琴像个大人一样，两手一摊，耸着肩膀，说：“爸，我没有说什么呀！”
马总不愧是个聪明人，他隔着孙局对薛老板说：“兄弟啊，没看出来你还挺会体贴人，董事了啊。”
桌子上能笑的人都笑了。秦海洋羞得不敢张嘴，也不敢抬头。
吃完饭，经过商议，他们决定：中午去瀛湖划船，下午上山拜佛。
瀛湖不算很大，但是水很清澈。据当地人说，在瀛湖里面洗澡，身上干了之后就像涂了一层肌肤美白霜一样，光滑湿润无腥味。薛老板一行租了一艘电动游艇在湖水里面慢慢地游着。他们照相，赞美风景，有说有笑。秦海洋也拿着手机把自己喜欢的风景拍下来。爱琴搂住海洋对爸爸说：“爸爸，您给我和阿姨照几张相。”薛老板转过来拿照相机对准了她俩。薛老板看到照相机里面的秦海洋更加漂亮，于是，把她的头放在相框中间，连按了几下快门。秦海洋把自己的手机给薛老板，请薛老板帮自己拍了几张，又和爱琴合照了几张，和孙夫人合照了几张。秦海洋这时候突然觉得，她和眼前这些人不陌生了，心里那道无形的鸿沟夷平了。她脸上绽开了属于自己的微笑，让薛老板又给自己拍了几张。
马总站在艇头，两手插腰，风把他的头发竖起。他此刻的心情，荡漾着游艇划过的湖面，澎湃而又难以平静，不禁缅怀起来古人的情怀：“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云，惊涛拍岸，卷起千推雪。江山如画????”看到马总如此豪情万丈，声音如此高亢渾烈，以孙局为首的马公子，孙局的儿子，秦海洋都走到艇头，站在马总身后，跟着大声地、有语气表情地唱诵起来：“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词一唱诵完毕，无论是参与的还是坐在舱里的，包括驾驶游艇的工作人员，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鼓起了掌。
王彪早就看傻了眼。虽然他听不懂词的具体含义，但是觉得这段话很豪迈，也很悲壮。
爱琴也忍不住了，她走到舱外，转过身说：“我要给大家唱一首歌，请鼓掌。”于是，大家鼓掌之后，给爱琴手拍着节奏。秦海洋怕爱琴站不稳，过去搂住她的肩膀。爱琴也天真地拍着手，左右摆动着脑袋唱了起来：“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凉爽的风????”秦海洋也左右摆动着脑袋，忘我地伴着爱琴唱完了歌。大家的掌声经久不息，把个湖面拍得波光粼粼。爱琴像在大舞台上成功地表演了一个精彩节目一样，礼貌地、感谢地给粉丝们一个接一个的鞠躬致谢。
石彤生日那晚，豆爱爱唱这首歌的一幕从秦海洋脑海里闪过。
孙夫人对马夫人说：“你看海洋多么像爱琴的妈妈。”马夫人点点头，说：“的确是这样，爱琴真像海洋的女儿。”
两位女人的对话被王彪听着了，他突然睁大眼睛朝爱琴喊道：“琴琴，这两个阿姨说你像秦海洋的女儿。”
秦海洋害羞地捂着嘴低下头去。爱琴抬起头看着秦海洋，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只有游艇的发动机声音依然“突突”地不乱节奏地响着。远处的湖水中，天然形成的石雕，牛郎抱着他的儿子在向天空眺望。头顶的一只白鹤“呕呕”叫着，不知是孩子在呼唤妈妈，还是妈妈在找孩子。
因为在瀛湖玩的太久了，他们只是在返回西安的途中，登上了路边的一座有庙宇的小山。
这是一座文昌庙。里面供奉着文殊菩萨。庙里没有和尚，只有两个穿着素衣的老太婆守着。正盘腿坐在蒲团上诵经的她俩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神色有点异常，行动有点惊慌。一个老太婆起来时，可能是因为盘腿太久了，没有站稳，差点儿一头栽倒在地上，连忙祈祷：“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文殊菩萨是干什么的？”人群里有人问。
两个老太婆结结巴巴，居然说不清楚。
秦海洋给大家讲解说，文殊菩萨与普贤菩萨同是释迦牟尼佛的胁伺菩萨，合称“华严三圣”。文殊菩萨，诸佛之智慧所花现，是智慧的本尊，受菩萨护佑，具足智慧。家里供奉文殊菩萨，可驱除邪恶，促进文明，学生学习成绩就会好，后辈儿孙聪明。学生在考试之前给文殊菩萨祈祷，在考场可以超常发挥。
听秦海洋这么一说，孙局的儿子和马公子赶紧上前跪拜。海洋也让爱琴跪在菩萨脚下上了香，磕了头。
孙夫人跪在蒲团上，两掌相合，虔诚地祈祷说：“求菩萨给我智慧，叫我聪明一点，说话中听一点。求菩萨保佑我娃将来考上名牌大学。”
所有人都严肃虔诚地参观着庙里的布置和环境。王彪用他的眯眼看了秦海洋好大一会，觉得这个女人好像什么都知道，就打击她：“你家里供奉这个菩萨吗？你给她烧过香吗？你为啥没考上大学？”
薛老板瞪了王彪一眼。薛爱琴也白了一眼哥哥，说：“你管得着吗？”
秦海洋笑笑说：“我的家就住在皇家寺院真身宝塔脚下，晨钟暮鼓声声入耳。一年四季，国内外香客络绎不绝。我母亲是一个信佛的人，一有时间，她就念佛诵经，祈祷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祈祷全家平安老少健康，也时常让我给她说字。我从小耳濡目染，对各家佛和菩萨都有所了解，我甚至还能背诵几段经呢。高考时，我的确是给文殊菩萨烧香了，可能是因为我心不诚，菩萨没有庇护，在考场未能超常发挥。连续两年高考，都是只差几分。呵呵，我这是替菩萨说话，信不信由你。”
每个人都上了布施。集体下山了。
两位守庙的老妪目送弟子。以文殊菩萨的名义，嘴里重复着：“大福大贵，功德无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