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头发拿着秦海洋和薛爱琴合影大树和小树的艺术照片很快就把陕北红枣系列产品的外包装效果图做出来了。
他没有提前打电话预约薛老板，想直接闯进薛老板办公室给他一个惊喜。
当他没有敲门直接进去时，他看见一个头发蓬乱的小青年坐在薛老板办公的位子上，眯着眼睛看着他，神情有些惊慌。这个小青年就是当初在石彤过生日喝酒的第二天，嘲笑石彤她们是蛤蟆眼睛的那个撞在玻璃门上的王彪。
黄头发一看王彪的头发和眼神，没有把他当回事。但是，出于场合的特殊性，他稍微欠了一下身子，大声地问：“请问，薛老板在吗？”
王彪耸着肩，两只手半握着拳头，拳心向下，把撑直的胳膊与桌面形成不超过15度的夹角，腰杆挺直，下颚微收，伸长脖子，翻着又窄又短的眼睛，盯着黄头发说：“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这是老总办公室。”
黄头发听眼前这个小青年的口气，判断他还是有点来头，后退了一步，大声地说：“对不起，我一心急给忘了，要不要重新进来呢？”
王彪捂住耳朵说：“小声点，我不是聋子！”
黄头发稍微模仿王彪的眼神，说：“哦，我看见了，你耳朵通着。”
王彪忽然站起来，拍了一把桌子，厉声喝道：“你敢学我？”
黄头发说：“你都敢冒充老总，我学你又怎样？”他眯着眼睛，故意学着王彪的神情，绕圈子说：“这样看人的眼神不是你的专利。所有鄙视别人的人都这样看人。你也太小瞧我了，给你们老总打电话，叫他马上过来，不然，我就走了。”
黄头发的话把王彪唬住了。
王彪挺着的腰杆弓下去了，桌子外面只露着他的头和肩膀。
王彪结巴地问黄头发是做什么的。
黄头发不紧不慢的从肩包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支香烟，用砂轮打火机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一仰头，吐出一串烟圈，对着天花板说：“你无权过问。等薛老板来了，让他亲自告诉你。”
王彪见黄头发有点来头，赶紧拿起桌面上的座机话筒，拨通了薛老板的电话。
从王彪和薛老板的通话中，黄头发知道了坐在薛老板位子上过老总瘾的这位个头，五官，相貌都很袖珍的小青年居然是他的外甥。
看在薛老板面子上，他坐在挨着门口的长沙发上，抽着烟翘起二郎腿，一句话也不说了。
王彪站在门口等着舅舅，不时地回头偷看黄头发一眼。他见舅舅来了，便告知黄头发。
黄头发连忙走出房门，迎着薛老板去了。
两个人握手问好后，来到办公室。
王彪背靠着门框站在那里，想听听他们的谈话内容，了解一下黄头发的身份。
薛老板打发王彪走了。
黄头发闭上门，从自己刚才放在沙发上的包里拿出几张设计图案，喋喋不休夸夸其谈着让薛老板选择。
薛老板认真仔细地看了一遍，挑出一张拿在手里，说：“我万万没有想到你能做的这么好！你看咱们用这一张，成不？”
黄头发赞叹薛老板说：“真不愧是大老板，慧眼识货！和我领导的看法完全一致。”
薛老板请黄头发在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说：“你也辛苦了。该付给你多少钱报酬？”
黄头发说：“谈什么报酬。认识您这么个富有爱心，款款大方的大老板，我已经很知足了。以后有帮忙的地方经管说，随叫随到，保您满意。”
薛老板说：“话不能这样说，以后是以后的事情，这次的报酬一定要收下。你看????”
薛老板打算给黄头发两千元，他觉得不多也不少。
没等薛老板把钱数说出来，黄头发抢先一口说：“是这样，我这个人好面子，重情义，咱们交个朋友吧，比行情低点，您给五千元就行了。”
重情义，交朋友，五千元，就行了？薛老板心里重复着黄头发的话，脸上的笑容渐渐潜进了皮肤。
黄头发察言观色，拿出一支香烟，还没有点着，薛老板就捂着嘴咳嗽起来了。
常言说：一分钱一分货。五千块钱对薛老板来说，不是九牛一毛，而是九十牛一毛。那天，他爽快的给黄头发开了钱，稍微有点违心地邀请黄头发一起吃饭庆贺，黄头发两掌相合，做着朝拜的动作，婉言谢绝了。
挣有钱人的钱就是这样，真本事+殷勤+忽悠=不菲收入。
新包装怀着红枣产品，鼓着肚子很快上架了。醒目而不扎眼，普通又别具一格。把它和其它厂家小食品放在一起，一下子就能夺走顾客的目光。尤其是秦海洋和薛爱琴的照片，表情自然，姿势大方，衣服颜色搭配亮丽，古朴文雅又不失新颖时尚，让人看了，还没有闻到红枣香味，就已经垂涎三尺了。
薛老板把新包装袋上架的事情告诉了海洋和爱琴，两个人都闹着要一起去超市，亲自站在货架前面搞促销。
薛老板嘴里说着她两个是臭美答应了。
薛爱琴问秦海洋说，咱们要不要穿上照相时的衣服？秦海洋说，一定要穿。让顾客看到真实的咱俩，更有亲切感，更喜欢，更放心咱的产品。
下午放学后，海洋和爱琴按照照相时的样子，精心打扮后，穿着照相时的衣服，坐出租车来到超市门口，她俩往进走时，就已经吸引了不少目光。
一位手里拎着刚从超市买的东西的大妈和她俩擦肩而过。大妈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海洋和爱琴的背影，回想着，自言自语说，咋这么面熟呢？一位刚从大妈身边经过的学生模样的女孩停下脚步，说，您认错人了。我昨天才到的西安。大妈对女孩摇了摇头。女孩走了。
大妈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什么。她把手里的袋子放在地上，解开袋口，拿出印着海洋和爱琴照片的包装，仔细地端详了一下，装进袋子，系好袋口，提到超市门口寄存柜跟前寄存起来，返回超市，追海洋和爱琴去了。
秦海洋和薛爱琴来到二楼地方特产区，陕北思源红枣系列产品的货架前，慧眼的人一眼就认出来了她俩。开始是悄声相告，很快，她俩就被人们围住了。
刚才在超市门口寄存东西的大妈拿出手机给她俩拍照后又请求合影，海洋和爱琴欣然答应了。大妈高兴地说，我以后专门吃你们的产品。秦海洋深表谢意。
看他俩的人越来越多，和她俩合影的人争先恐后，人群一片骚动哗然，把过道堵塞了。
工作人员过来疏散未果，叫来保安帮忙。
两名保安气势汹汹过来一瞧，其中一个居然站在海洋和爱琴中间，让另一个同事给他照相。之后，才说着请不要在这里围观疏散人群。
顾客是上帝，上帝就任性。他们哪里理睬保安，该合影的继续合影。
一个人冲保安说，你和人家娘俩合影了撵我们走，没门！
海洋和爱琴才不管堵塞什么过道，她俩为促销自家的产品，尽最大努力满足顾客要求。
其它货架工作人员嫉妒得坚决不答应了。
先前还被围着的一家副食货架的一个营业员对另一个说，我在这里守着，你赶快去叫经理。
二楼营业厅经理很快就来了。他也无法疏散人群，索性把海洋和爱琴带走了。这才缓解了一场超市过道堵塞事件。
秦海洋把薛爱琴送回家里，两个人仍然兴奋不已。
薛老板问她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爱琴表情生动地说：“爸，太好玩了！我和海洋阿姨被粉丝团团围住，好多人给我们照相，和我们合影，拿咱们产品看，保安撵也撵不散。”
薛老板笑着问爱琴签名了没有？爱琴兴冲冲地说：“暂时还没有。因为没有预先海报，人们没来得急准备笔和纸。爸爸，咱们把这两件衣服买下吧，以后，我还要和海洋阿姨去给咱们做广告呢。”
薛老板说：“行，只要你两个爱去。”
秦海洋给她们三人倒了水，和薛老板在电视机前沙发坐下。
薛爱琴端着自己专用水杯，边往她的小屋里走着说：“阿姨，您和我爸聊，我写作业去了。”
秦海洋说：“好吧，我喝点水坐坐就走。”
薛爱琴进屋闭门时说：“着急什么，我又没撵您走。”说完，有点故意的把门闭出了响声。
薛老板和秦海洋第一次在没有任何事情的情况下单独坐在一起。两个人都显得有点尴尬和语言无措。薛老板打开电视不换眼地看着。秦海洋把杯子送在嘴边，一点一点地用上嘴唇沾水。
薛老板看了一眼秦海洋，嘴唇动了一下，想说话却噎住了，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轻轻地、却又速度很快地敲着指头。
秦海洋看着薛老板的指头说：“你这两个月饭局还多吗？”
薛老板说：“嘿嘿不多。”
秦海洋说：“那你以前的饭局为啥那么多呢？”
薛老板说：“岔心慌尼。不爱回家。”
秦海洋说：“心慌岔完了？刘洋走了，你知道吗？”
薛老板望着秦海洋没有说话，摸着后脑勺，发出一串嘿嘿的憨笑声。
薛爱琴停下作业，来到门前，轻轻把门开了一条小缝，用一只眼睛偷偷地看了一下爸爸和海洋阿姨，赶紧闭上门，继续写作业了。
秦海洋对薛老板说，你看会儿电视早点休息，我要走了。薛老板说，急啥，时间早尼。秦海洋给自己杯子里添了水放在茶几上，又去拿薛老板的杯子。薛老板连忙拿起杯子说，我自己来，便起身到饮水机跟前添水了。
秦海洋坐在长沙发上，偏着头看电视。电视是什么节目她根本就不知道。薛老板端着水杯回坐在自己位子上，大胆地看着秦海洋，一个劲的憨笑。
“笑啥？”秦海洋说，“想起啥好事情了？”
薛老板鼓足勇气说：“海洋，你的经历孙局给我说过了，我打心里同情。看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也不方便，该找个人了。”
秦海洋脸上微微泛红地低着头说：“我是男娃性格，我不怕吃苦受罪，你不要同情我。找啥样子的人呢？我心里没底。”
薛老板原本想说你看我成不？但是，话还未到嘴边就没有勇气了。他吱吾了一下，说：“你的条件这么好，一定会找到喜欢你的人。”
秦海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把杯子放在茶几上，转过头看了一下墙上的闹钟说：“十点多了，我该走了。”
薛老板说：“海洋，看你给咱们做了这么好的广告，我以后还想让你当产品代言尼，我想给你点形象酬金，你看多少钱合适？”
秦海洋一笑，说：“你要是这么算账，我欠你的人情就太多了，抵消之后，我还要给你出来钱呢。”
薛老板说，嘿嘿，那就不算了。我开车送你。秦海洋说不用了，她给爱琴说一声。便过去敲爱琴房门。
薛爱琴开门对秦海洋说：“阿姨，您这么早就走？”秦海洋说：“不早了。你洗洗早点睡觉。”
薛老板送秦海洋往公交车站走着。简单地询问了几句工地的情况后说：“海洋，其实，我，觉着你很好，就是没有勇气给你说。”
一轮快要满圆的银月挂在头顶。快要满圆银月看上去没有月牙子那么高。看着皎洁银月，人的心情就会平静，人的灵魂也觉得纯净。白斗星眨巴着眼睛，像一闪一闪的彩灯。仿佛在说，北方在那边呢。银河水依然有规律地潮汐，为了阻挡牛郎和织女见面，从来也不干涸。也许，牛郎和织女正在河两岸相思地眺望着，恨不得把日历一下子撕到八月十五中秋节。城市的灯光五彩斑斓从各个方位照来，合映着银月的光亮，把薛老板和秦海洋的影子拉长、缩短、交叉、重叠、分开????周而复始。不变的是灯的位置和光亮，不停地在变的是薛老板和秦海洋移动着的影子。
秦海洋对薛老板说：“你要给我说媒吗？谢谢。给我说一个能让我一见钟情的人。年龄，身份，有没有婚史，带不带小孩都没关系。”
薛老板心里合计，秦海洋刚才说的话里后面的条件他全都符合，就是这个一见钟情好像没有，如果海洋对他一见钟情，早就给他表白了。他有点泄气了。也许，秦海洋根本就看不上他。
薛老板自惭形秽缄默了。
秦海洋哼起了歌曲九月九的酒。
薛老板和秦海洋在站牌跟前候车，谁也想不起一句最宛转，最能让对方明白自己真实想法的话来。
秦海洋说：“车怎么还不来？等待，是时间过的最慢的时候。等待，是最让人煎熬的事情。”
薛老板点点头嗯了一声。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出来秦海洋话外的意思。
公交车来了。秦海洋说谢谢你，早回去休息就上车了。薛老板说路上多操心，扬了扬手。
一个表白爱情的好机会就这样被薛老板吞吞吐吐掉了。他目送着远去的公交车，叹息着、狠狠地跺着脚，用拳头敲打自己的脑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