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御轩听说，高婕来了梧桐院。
于是，鬼使神差的，他的脚步就迈向了沈归雁的房里。
他已经忘了他们是怎么变成如今这么一副状态，明明是他的妻子，可他想来她房里的时候，居然要提前想好种种理由。
他在门口犹豫了好一阵。
正要抬手敲门，未掩紧的房门里，忽然就传来了高婕的这一句……
“嫂子，我倒觉得你应该是喜欢我大哥的，是不是？”
他的手忽然僵住。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的揪住，然后拧紧。
再然后，狂跳起来。
高婕不过是随口一问，可他却在无比的期待着这个答案，紧张的等待着，连心都快要蹦出胸膛来。
她喜不喜欢他？
他很多次也想这么问上一句，在那么多个同床共枕的日子里，她对他到底有没有过一丝感情？
犹豫过，却不敢问。
他前所未有的胆怯，不过就是害怕她的否定。
可，她终究还是否定了他。
“我不喜欢他！”
她如此说。
简短的五个字，却在他的心尖上致命一击，她似乎连一丝短暂的犹豫都没有，如此斩钉截铁的就否认了。
高婕也愣了一下，有点迷糊，却更多的是疑惑。
望着她。
沈归雁轻笑一声，接着道：“我为什么要喜欢他？我们成亲还不到一年，他却接二连三有了新欢，在我怀孕的时候，同时还有别的女人怀着他的孩子，这种感觉……就像是吞了一只苍蝇，我恶心都来不及，谁要喜欢他？”
高婕怔愕不已。
半晌后，忽然痴痴的笑了起来。
“嗯，说得好！确实恶心，不喜欢他……不喜欢他是对的，嫂子，我再敬你一杯！”高婕说话的时候已经咬了舌根，迷糊不清的。
但是，为了表示她对沈归雁这说法由衷的赞同，她唯一想到的还是喝酒，忽然站起身，手舞足蹈的要倒酒，结果却全洒在了桌子上。
她还迷迷糊糊的，将空杯子端起来。
“咦？怎么没酒呢？”
然后，她又接着倒。
沈归雁也没打断她，心里只想着高婕始终是比她要幸运一些，因为她自己在不开心的时候想要大醉一场都不可能。
“其实呀！嫂子……不瞒你说，我早就知道这些个情情爱爱的呀，最折磨人了，所以我才不要喜欢上什么男人，自己一个人，多好！”
沈归雁点点头，竟也赞同她的话。
“对！男人有什么好的，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薄情的动物！曾经有个男人很爱我，我也相信他很爱我，尽管他娶了别的女人，但我依然相信他是爱我的，可是有什么用呢？不管他有什么苦衷，当他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就证明在他的生命中还有其他事其他人比我更重要，谁还稀罕他？还有一个男人……”
她的话还没说完，眼神便暗了暗。
“算了，不说他……”
“还有一个，是我大哥吧？为什么不说他？”
高婕虽然喝得有些迷糊，但思路却还是挺清晰的。
沈归雁摇摇头，“说不清楚，你不懂……”
高婕道：“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嫂子……你说你不喜欢我大哥？那你……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喜欢过的人么？
当这个问题从脑海中漫过，最先出现的人却不是尤锦笙，那种感觉，遥远得像是发生在上个世纪似的，有个人在她耳边欢快的唤她，娘子，娘子……
“有。”
她同样还是这么斩钉截铁，很奇怪，她和高婕明明算不上多熟，却难得的谈得来，有些事情在心里憋得快要发霉，她就想着反正是对着一个醉鬼，即便她一吐为快，高婕酒醒之后也未必会记得。
“曾经，是有过那么一个人的……”
“哦，我猜猜看，能得嫂子青睐之人，想来必然是人中龙凤啦！”
“不，他只是很平凡很普通的一个人，既不聪明，也不睿智，还时常傻乎乎的，什么也不会……”
“啊？”
高婕难以置信的惊叹一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归雁却接着道：“他什么都不会，却只会一件事，那就是对我好……他说过一辈子只喜欢我一个，我却只当是一场玩笑。我总是嫌弃他，这样不好，那样也不好，我觉得……一定是老天爷惩罚我太贪心，当我真的喜欢上他，终于认清他是全世界最好最无可替代的时候，却失去了他，彻底的……”
高婕惊愕的扬起下巴。
瞬间，像是想到了什么……
然而，她的想法还没来得及说出来，房间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或者说，根本就是撞开的。
那急切的力道，足以表现来人有多么的激动和迫切。
高御轩感觉自己的心绪完全被沈归雁给掌控着，降落起伏，全凭她的一句话，她毫不犹豫说出不喜欢他的时候，他的心仿佛瞬间跌入谷底。
可是，她却接着又说了这一番话……
他愣了半晌。
然后，整颗心前一刻还犹如被丢进了冰窖里，这会儿却又满血复活了，那一股热血在胸腔里搅动着，他来不及思考太多，直接就推门而入。
心，持续跳跃着。
他很想将那股焦躁和激动都藏好，又不是少不更事的毛头小子了，自己都觉得这么冲动很失态。
可，藏不住。
如何是好？
两个女人显然也很意外他的到来，表情各异，却都是惊愕。
高婕感觉头昏脑涨的，眼前出现了好几重的幻影，她站起身来，反复眨了好几下眼，才勉强的将眼前模糊的影像看清楚。
“大……大哥？”
她摇摇晃晃的往前靠近了两步，终于确定了，呵呵的笑了起来，“大哥，你好逊哦，我跟你说，嫂子她说不喜欢你……也不对，她喜欢的是……”
她一边说话，还一边指手画脚的。
高御轩却恼她挡住了自己看向沈归雁的视线，一把拦开了她的手，高婕的重心本来就不太稳，脚下一崴就直接朝他扑了过来。
他无法，只能将她揽住。
“秋萤！”
他高声的吩咐着，不一会儿秋萤进来的时候，他就直接将高婕往秋萤的身上推，道：“把她送回去。”
“哦……”
秋萤的目光不太放心，在他与沈归雁之间徘徊了一瞬，却还是扶着高婕出去了，还艰难的带上了门。
吱呀一声。
很轻的声音。
沈归雁却蓦地拽紧了手指，她不知道自己是在紧张什么，当压迫感十足的男人一步步朝她走进的时候，她的心也蹦到了嗓子眼。
“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次？”
高御轩的嘴唇几番蠕动，酝酿了无数种开场白，最终说出来的却是这么一句，他用极低的声音，仿佛向她发出请求。
再说一遍。
沈归雁的脑子却还没绕过弯来，那些她从来都不曾和任何人说过的话，不过是看着高婕喝得有些迷糊了，她才敢吐露自己的牢骚。
他什么时候来的？
怎么就让他听去了呢？
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心被剖开了，赤裸裸的展现在他的面前，她不由得心慌不已，也站起身来，想要避开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察觉到她的逃避，便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强制的将她拉到面前来，急切的道：“你知道的，可是……沈归雁，你还是从来都没和我说过，你从来都没有，你什么都不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你不用知道。”
“但我现在知道了！”
“所以呢？”
“所以……所以你不是说过，你恨我强取豪夺，如果不是为了尤锦笙，你才不会嫁给当初的那个傻子吗？”
“……”
“你说话！”
其实，他真的很想温柔一点，然后好好的问清楚，她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有多少属于他的位置？
可，说着说着，他还是急迫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他是在求证什么？
又到底，期待她要怎么回答？
他很怕听到她的否认，可是……如果她没有否认，如果她是喜欢他的，那么，这么些日子以来，他都干了什么？
她的沉默持续得越久，他的心就煎熬得越伤。
他握住她的肩膀，摇晃。
为什么不说话？
沈归雁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重新睁开的时候终于鼓足了勇气，仰起头来对上他的眼，反问他，“你希望我说什么？”
“……”
“现在再说什么，有意义吗？”
“……”
“还是你觉得，我点个头，承认我是喜欢你的，你的虚荣心就会得到比较明显得满足，你心里也就舒服一点儿？”
“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
“……”
她的话，一句接着一句，明明没有带多少情绪，但在高御轩听来却全都是劈头盖脸的质问。
还有意义吗？
他们倒了今天这一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转圜了。
但，他觉得一定可以的。
一定！
可是，如今面对住她，当她问“那是怎样”的时候，他居然茫然得像个迷了路的孩子，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她似乎也不执着于他是否回答。
将那股憋在心口的气呼出来之后，她正欲退离开去，却猝不及防的被他拉进了怀里，他抱紧她的腰，热热的吻便随之而来。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如今这混乱的局面，他想要解释都有心无力。
唯有她才是真实的。
她是他的妻子，就该在他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