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孙儿给您请安。”
朝阳双腿屈膝，头微低，朝厅首上座的侯爵夫人行礼。
“我的好孙儿，快来奶奶这。”
慈祥的侯爵夫人站起身来，朝阳乖巧地迎上去，投到侯爵夫人的怀抱之中。
“你这傻孩子下学了怎么也不等曾明去接你呢？害得奶奶在府里好一阵担心。”夫人从头至尾仔细扫量了朝阳一番，生怕自己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口中怕化了的孙儿生出什么意外来。
“奶奶我没事，只是在学堂门口遇到了舅舅，然后舅舅把我送了回来的。”
“舅舅？”侯爵夫人诧异地看了一眼曾明，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老曾，你安排个伶俐点的车夫负责接送小少爷，小少爷在哪儿，他人就要在哪儿，以后我不希望再出现这样的事儿。”
“是。。夫人。”
“你先下去吧。”
曾明悬着的心这时候终于落了地。夫人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如果小少爷再发生什么“意外”，那么他这个侯府大管家估计也就干到头了。
他心里清楚，这位侯府的女主人们虽然对下人很宽仁，但一旦涉及到小少爷这块心头肉的时候，就算自己是侯府里面唯一一个从小小就服侍在老侯爷跟前的老人，也毫无情面可讲。
他不敢多言，也没有任何解释的理由，缓缓退出了花厅，心里打好主意这一次一定要好好物色一个伶俐点的车夫，可不能再出现这种惹怒老夫人的事情了。
“我的乖孙儿啊，饿不饿呢？”摸着朝阳的小脸，老夫人怜爱的说道。
“孙儿不饿。”
“那在学堂里面看到其他孩子带的点心，你就不眼馋？就没有怪奶奶没给你准备点心带到学堂去？”老夫人笑眯眯地问道。
“奶奶你怎么知道学堂里的其他孩子带了点心的呢？”朝阳睁大了眼睛，好奇地问道。
“奶奶自然有办法知道，不过你有没有怪奶奶没给你准备点心带到学堂去？”
“没有。”朝阳没有一丝犹豫地回答道。
“真的没有？”老夫人不太相信一个七岁的孩子能对自己有意安排一点委屈都没有。
老夫人早就知道贵族学堂里的少爷公子们总喜欢把吃的玩的带到学堂去显摆，但在朝阳头一天上学堂的日子里，她并没有吩咐下人，甚至是禁止任何人为他准备这些东西。
“没。。没有。”朝阳看着奶奶很认真的样子，仔细想了想还是给了老太太否定的答案。
老夫人很欣慰地摸了摸朝阳的头，她心里清楚自己孙儿的脾性，有一点小小的怯懦，但却从来不会撒谎。这一点让她很是放心。一个真正贵族的骄傲在于，与那些泥腿子出身的平民暴发户相比，他们天生就不需要任何手段就能得到普通人需要绞尽脑汁才能得到的东西。所以撒谎，欺诈这些陋习只有在那些泥腿子身上才有。
“嗯，很好，是我的乖孙儿。”老夫人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孙儿你记住了，你在学堂里面，只能做一件事，便是听先生的话，学该学的东西。我昭武候府未来的继承人不需要也不屑于跟其他人比。”
“嗯，孙儿记住了。”朝阳虽然没不大懂老太太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只要答应，总会有人在关键的时候提醒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羲默跟朝弘的对话最终还是不欢而散，实际上对因为自己推荐进帝国铁路公司的人是“光荣党”之流的叛党这事，并没有太多的担心。但自己这位“便宜”姐夫一副担了巨大风险为自己“铤而走险”的样子，却让他心里不太痛快。
他从朝弘屋里出来，本打算立刻离开这座让自己全是很是压抑的府邸时，却正好碰上了带着朝阳走来的侯爵夫人。
“夫人好。”羲默不卑不亢地朝老太太鞠了一躬。
“有心了，”老太太冷哼了一声，羲默完全挑不出一丝毛病的礼节，在她眼中却是一种赤裸裸的蔑视。
在老太太过往的岁月里，她从不歧视任何一个平民，因为完全没有那个必要，但此刻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她心里去满满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因为这个男人的姐姐勾引了自己的儿子，让侯府变成了上层社会里的笑柄，而更让她更心疼的是，自己的孙儿有一半的平民血统！
当一个人仇视另外一个人的时候，那么另外这个人身上表现出来的种种都会让这个人朝着相反的方向去理解。羲默此刻表现出来的淡然，便成了老太太眼中的蔑视。
羲默没有做出任何后续的反应，直起身版，从老太太身边走了过去。几乎每次来侯爵府，只要遇到这个老太太，都会被无情地奚落嘲讽，羲默已经习惯了，或者更准确的应该是不以为然。对此，最好的还击便是视而不见。
“你.。”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心里很想对身边的仆人说，以后不许这个桀骜不驯的泥腿子再进侯府半步，可话刚到嘴边，却被朝阳打断了：“舅舅，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你了，你能不能.陪我一晚。”
听到朝阳的声音，羲默停住了脚步，朝他看了过去。朝阳很想跑过去拉住舅舅，但怕奶奶生气，心里又急又怕，一会儿看看舅舅，一会儿又把询问的目光投向老太太。
看在我孙儿的份上，老身我忍了这口恶气。老太太心里嘀咕着，但却和颜悦色地对朝阳说：“也好，你也好久没见你这舅舅了。”
“羲默，虽然你不太尊重我这个老太婆，但作为一个舅舅，你是不是应该顾忌一下朝阳的感受。”话里话外，老太太挑衅的火药味十足。
看着已经恼羞成怒的老太太却还要强装很淡定的样子，羲默心里莞尔一笑，走到朝阳跟前低身说道：“那舅舅就在这陪你一晚。”
羲默抱着小朝阳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渐渐灰暗下来得天空。
“舅舅，你说天为什么会黑呢”
“因为天黑了才会天亮。”
“好吧，我不太明白，天为什么又要亮呢？”
“..。”
朝阳一脸天真地看着自己得舅舅，很期待他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答案。
“额。”
跟一个小孩子解释这些自然科学的问题，真是一件头疼的事啊，自己小的时候也没上过几天学堂啊。
“关于天黑天亮的问题，学堂里的先生会告诉你答案的。”
“好吧，”朝阳不太满意羲默得回答。羲默不知道的是，在七岁的朝阳心目中，这个带给自己很多连爷爷也不懂的小玩意的舅舅，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
“朝阳怎么不开心了呢？”
看出朝阳写在脸上的低落的情绪，羲默瞬间觉得应付一个小孩子比生意场上那些狡猾的合作伙伴还要头疼。
“舅舅不想跟朝阳在一起，我知道的。”朝阳有点小委屈地说道。
“怎么会这么说呢？”
朝阳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我知道，舅舅不喜欢奶奶，而奶奶也不喜欢舅舅，舅舅很少来看朝阳，就是因为奶奶。可是舅舅，奶奶她很好的，只要舅舅像朝阳一样，她说什么答应着就好啦。”
羲默被朝阳的话吓得一愣一愣的，这。。是自己得亲外甥么，这是从一个只有七岁孩子口中说出来的话么。这么小就学会了应付敷衍，那以后.羲默觉得以前那个乖巧听话外甥，跟眼前的有那么一点点腹黑样的小孩完全就不是一个人。
“朝阳，”羲默很严肃地看着怀里的小孩，“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荣和啊，他每次做错事惹曾叔很生气的时候，嘴里就只会说是是是，然后曾叔很快就不生气。”
羲默深深吸了口气，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对朝阳说这样是不对的。教育孩子这种事，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而且在心底隐隐觉得这种做法并没有什么不对，这世界上的人都不是这样的么。敷衍推托，阳奉阴违，大抵就是人类的天性，而自己面对不喜欢的人，不想做却又不得做的事的时候，不也经常都这样吗？
不能因为发生在一个七岁的小孩子身上，自己就可以义正言辞地指责这是多么的不对，可是，不指责的话，小孩子学坏了怎么办？
羲默已经完全陷入到了深深的自我纠葛之中，心中的那份性格中的不以为然跟作为一个舅舅的使命感，让他很是纠结。
顺其自然，或者严肃认真地给朝阳做一番冠冕堂皇的教育？
哎，深深吸了口气之后，羲默向朝阳说道：“好吧，舅舅答应你，以后见到你奶奶，尽量不惹她生气好了。”
姐姐，你要原谅你的弟弟，没有纠正你儿子的不良习惯。小孩子的思维实在太可怕了，真的很怕我一番教育，最后还是会变成讨论像天为什么黑，为什么又会亮这类问题的死循环中去啊。羲默欲哭无泪。
“舅舅你为什么看起来像是要哭了呢，奶奶说男子汉大丈夫不流泪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