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玄真人见不愚不吭声,有些不悦,道:“你怎么不说话?”
不愚只得道:“弟子这些天大多数时间都是带着师弟们在外面当值,门内的事情都是由不危师弟代管,所以对不茹师姐帮助不邪师弟练功的事情不是很清楚。”
不愚这人年纪较大,江湖经验丰富,知道这类敏感问题极易引发误解和矛盾,于是便一推三不知。而且他故意将不茹和不邪的关系说成是师姐指导师弟练功,便巧妙地避开了感情问题。
道玄真人哼了一声道:“你倒是会耍滑头,推得一干二净。”
上玄真人见道玄一直把矛头对着不愚,忘了主次之分,便道:“师侄,如你所说,这个不邪师侄功夫时强时弱,性情也是时好时坏。你觉得他自己是故意这样做,还是像他所说是在梦游呢?”
不愚道:“我跟不邪师弟接触不多,就我自己的感觉来说,我觉得他更像是在梦游。”
道玄真人道:“大白天梦游?”
龙威丈人道:“确实有一种白日梦游的病症。你们所说的这个不邪的行为,有点像是白日梦游。”
掌教师叔发话,道玄真人不便再说什么。
灵虚子道:“听说这不邪在梦游的时候,经常去一个固定的地方,就是闻过崖那边的一块大石头上面。而龙象谷的人说他们的一个叛徒跑到了神剑峰,有人看到他就藏身在闻过崖。你觉得他们之间是不是有点关联?”
不愚听了此话,大吃一惊,道:“你……师祖是说……是说……”
道玄真人道:“龙象谷的人称他们的叛徒是袁师兄,也姓袁。”
不愚听道玄真人有意将也姓袁三个字说得很重,心里更是一惊。心里暗道:“看来今天的神剑宫之行,根本不是来做什么汇报,而是来受三堂会审的。一旦袁师弟的罪名坐实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切全都是设计好了的。师父和不危师弟都参与其中,所谓师父身体不适,需要不危守着照顾,不过是一个漂亮的借口而已,真实目的就是要让袁不邪不起疑心。”
“看今天神剑宫里这架势,不但有掌教师祖,还有灵虚子师祖,上玄师伯和道玄师伯,他们都是神剑峰里最厉害的人物,为了袁不邪齐聚在神剑宫,分明是事关重大。”
“灵虚子师祖兼管门内教规。这一关,只怕袁师弟不大容易通过哩。”
道玄真人道:“你怎么不说话?”
不愚霍然惊醒,道:“这个……弟子以为……很有可能是巧合。如果袁师弟真的就是龙象谷的那个袁师兄,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当面叫破呢?”
上玄真人道:“龙象谷的叛徒。”
不愚道:“如果是龙象谷的叛徒,那就是我们的朋友了。”
上玄真人摇摇头,道:“龙象谷的叛徒未必就是我们神剑峰的朋友。这之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
不愚还是不相信,道:“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是听师弟们都说,袁师弟这次为了救几位师兄,真的是拼了性命跟龙象谷对斗。”
上玄真人道:“这个也许是一场双簧戏,更容易取得我们的信任。”
道玄真人道:“他毕竟没有死。”
不愚头上的冷汗岑岑而下,两位师伯的话,他们竟是认定了袁不邪是龙象谷派来的奸细,无论如何都消除不了他们的怀疑。
这可是死有余辜的罪名啊。
不愚扭头看看旁边的袁不邪,见他垂着脑袋坐在椅子里,显得那么的瘦弱,蓬乱的头发里尘土还没有完全洗下来,身上的粉尘也没有拍打干净,裸露的手腕上还能看到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
袁不邪胸口一起一伏,睡得正香,他却不知道,危险正在一步步靠近,坐在这个屋子里的人正在寻找各种理由,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
不愚不了解这个袁不邪,但是要说他是一个大奸大恶的兽界奸细,他无论如何无法相信,也不能接受。
曾经为了神剑峰出生入死的事实,现在竟然成了被判有罪的理由,这让不愚愤愤不平,尤其是看着袁不邪那瘦弱蜷曲的身体,安静的睡姿,更让不愚气塞胸膛。
他忽的站起来,大声对着龙威丈人道:“师祖,袁师弟荒唐事是有的,偏激任性也是有的,但是要说他是别派的奸细,要想对神剑峰图谋不轨,打死我我也不相信。”
他的声音忽然提高,不想吵醒了正在熟睡的袁不邪。
只见他举起两只胳膊,使劲伸个懒腰,眼睛还没有睁开,嘴里叫道:“猴儿酒,好酒啊好酒。”
几个人面面相觑,道玄真人的脸上闪现出生气之色。
不愚走过去,伸手拍了拍袁不邪的脑袋,道:“师弟,快醒醒。”
袁不邪睁开惺忪的睡眼,转着脑袋四下看了一下,只见有四五个不认识的人正在盯着自己看,急忙坐正身体,不好意思地笑笑。
不愚道:“掌教师祖和几位师祖师伯正在问话,你怎么就睡着了?还不赶紧谢罪?”
袁不邪这才想起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大吃一惊,急忙从椅子上滚下来,就要往地上跪倒。
他的双膝一曲,还没有挨着地面,就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挡住,无法下跪。
他慌忙抬起头,只见龙威丈人一只手伸向他,手掌轻轻向上一抬,他的身体便被那股柔和的力量托着站直了身体。
袁不邪惊慌失措,站在那里满脸通红,忸怩不安,结结巴巴道:“师……师祖,弟子……弟子无礼,实在是死罪难饶……”
龙威丈人笑道:“什么大事,说得上死罪难饶四个字。”
大家都笑了起来,袁不邪还是懵懵懂懂,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跟着大家一起傻笑。
这里面只有一个人没有笑,他就是不愚。
虽然大家现在一起大笑,表情和气氛都很轻松,迥不是刚才那种咄咄逼人,剑拔弩张的气势,但是这让不愚感到更加恐怖。
这里面似乎有一种不可告人的阴谋。
只听龙威丈人道:“怎么样?我这间小屋睡觉还舒服吧?”
袁不邪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我……我……”
上玄真人道:“看来洞玄师弟给你安排的房间不太舒适,如果什么时候你觉得睡不够,就来师祖这间屋子里来睡一会儿。”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灵虚子道:“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有事再叫你。”
袁不邪发了一下愣道:“我还没有说呢。”
道玄真人用手一指不愚道:“你的事情,师兄都替你说了。”
袁不邪扭头看着不愚,不愚对他点点头。
袁不邪用手搔搔脑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道玄真人对不愚道:“师弟累成这样,你应该提前对我们说,不应该让他跑到这里睡觉。关心师弟的功夫没有错,关心师弟们的身体状况,也是大师兄的分内之事,看来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哩。”
不愚听了,急忙躬身道:“师伯教训的是,弟子谨记在心。”
龙威丈人道:“你们可以回去了。”
小道童松风送两个人出来,他的态度也跟先前大不一样,说话和颜悦色,笑容满面。往外走的时候,他一直在问袁不邪跟龙象谷的禽兽恶斗的事情。
袁不邪似乎还没有完全从睡梦中醒来,无精打采的,对松风的问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不愚知道掌教师祖身边的小道童得罪不得,所以不时从旁做着补充说明。
两个人离开神剑宫之后,不愚才暗暗舒了一口气。偷眼去看袁不邪时,却见他现在反而来了精神,身在空中,扭着头四下乱瞧。
不愚道:“你刚才睡得好吗?”
袁不邪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实在是对不起。”
不愚道:“你小子当真是胆大包天,当着掌教师祖的面,也敢睡觉,还大声打起了呼噜。”
袁不邪涨红了脸,道:“我……真是……真是困极了。”
不愚道:“这个应该是最好的解释了。多少人在神剑峰上呆了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这么近见到掌教师祖,你倒好,入山一年多点,已经两次进入神剑宫了。不过我看也是白白浪费了这难得的机会。”
袁不邪好像并不很是在乎这个机会,嘻嘻嘻地笑个不停。
不愚真是拿他没办法,他的想法和言行确实古怪得很,与正常人大不一样,不愚不知道是该赞美他,还是应该斥责他。
远远地已经看到了破狱峰,袁不邪忽然道:“师兄,我喝酒的事情,师祖他们没有发觉吧?”
不愚看他那满脸期待的神色,不愿意让他担心,道:“没有。上玄师伯问过一句,我说我小饮了一口,把事情遮掩过去了。”
袁不邪道:“谢谢师兄,你对我真好。”等了一下,他接着道:“我还有一个请求,就是……能不能别让师父知道。”
不愚故意板着脸道:“这可不行,我怎么可以欺骗师父,这事一定要据实汇报。”看到袁不邪着急的样子,不愚补了一句:“不过不是现在,等师父痊愈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