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最后一句话中,忽然含有一种很奇怪的意味,可是我却偏偏听不出来他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这样一来对谁都好,难道和我扯上关系就会给你惹祸上身么?还是他这样说有着什么深意,便是他的身份特殊,不允许他与别人有着任何牵连,以免连累着别人?又或者,他已隐约猜出我身份的不寻常,所以便想拉远我们之间的距离,免得以后真正到了对立的时候,会令彼此都很为难?
这一点倒是有点可能,也许他的心里便是与我一样有着矛盾。不同的只是,我喜欢他,而他不喜欢我,所以他做起这件与我划清界限的事来,才能这样毫不犹豫,干脆利落。
但既然他这般做,便证明他的身份必是极高,不然也不会有着此等顾忌。既是如此,他到云城当然不会是游山玩水,或是找身份地位普通的朋友。
也就是说,他要找的那个人,必定是在云城中身份也极高的人。
那我现在要做的,便是大胆地试探他了。于是我装作接受他的话,轻叹一声:“涸辙之鲋,相濡以沫,何不若相忘于江湖,你这话的确说得不错。虽然我并不想与你分别,但既然你这般说,我也就只有接受你的意愿了。只是我不知能否请你帮个忙,帮我在云城之中找个人?”
说到这里我顿了一下,很快便听程衡的声音传来:“林姑娘请说。”
我从包裹里将萧陵的那块玉牌拿了出来,说:“我有个朋友是云城中人,我此番去云城便是为了投奔他。但他居无定所,我也从未到过云城,所以也不知他究竟住在何处。他曾经送我一块玉牌,说是他深爱的女子送给他的,而他送给我,则是希望我凭着玉牌去找他。他并未具体说去何处找他,我也看不出来那玉牌究竟有何玄机,所以能否请你帮忙看一下这块玉牌,也许能看出些什么来呢。”
说着,我便扶着车壁向车门处走去,正待要去掀车帘,程衡却已将车帘掀起,走了进来,说:“林姑娘不要动,我进来看便是。”
我点头说好,便将玉牌向他递去,满脸期待之色,其实心里却是完全了然。萧陵早便对我说日后若想见他,便以此玉牌为信物,到云城城主府找他。这块玉牌是林雪儿送给他的,他却转送给我,看来在他的心里,我这个朋友应该有着极高的地位。而上次夏云能看出这玉牌的来历,那以程衡的本事,自然也能看出。我要做的事情,本就是想让他认出来。
他接过玉牌,刚粗粗望上一眼,眼里便掠过一道微茫,待见着上面刻着的字时,眼中诧异更深,不由抬头向我望来,问道:“林姑娘那位朋友叫什么名字?”
“他叫萧陵,是我唯一的朋友——”我这话还没说完,便蓦然止住,满脸惊喜地望着他,“莫非你认识这块玉牌?”
他点点头,脸上却有着一种极奇怪的表情,又将玉牌看了几眼,才说:“林姑娘请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你朋友的。”
事到如今,他还是没有露出一点口风,都让我不能知道他究竟是不是要去云城找云城城主。所以我只有继续试探:“虽然有你帮我,但假若我们因故分散时,我又该怎么去找我的朋友?而在整个云城之中我也只认识萧陵一个人,如果没有找到他,我在云城之中就没有什么照应了,到时我或许只能找你……”我望了他一眼,见他仍是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块玉牌,便接着说:“但我同样也不知晓你的去处,我的脚又受了伤,还要躲避玄羽手下人的追捕,所以若没有一个照应的人,恐怕……”
我没有再说下去,恐怕如何,他当然应该知晓。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信他还会拒绝把自己的去处告诉我。并且他自己也说过帮人要帮到底,所以现在就到了他践行他自己话的时刻了。
我望着他,看他究竟会怎么说,却见他也抬起头来,眼睛的注意点由手中的玉牌转移到了我的身上,忽的轻笑一声,说:“其实林姑娘的这块玉牌,便是一条极重要的线索。”
“恩?”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心里却知他说的必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他见着我的神情,微微一笑,将玉牌向我递来:“这块玉牌是云城城主府中之物,林姑娘只要拿着玉牌前去城主府,便能顺利找到你那位朋友了,而不要再需辛苦查探我的去处。现在夜已深了,我若留在车厢内就寝实在不太方便,就先出去了,林姑娘请好好休息。”
说完这句话,他起身便走。我愣愣地接过他递来的玉牌,半晌没有反应过来。我真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种人,我软磨硬施了这么久,仍然没有撬开他的嘴巴。他明明滑头得就像一条泥鳅一样,却偏偏能让人感觉到他是在无限真诚地帮我。真不知他的道行怎么会这么深,也不知让我摊上这么一个人,是不是因为我坏事干得太多,从而老天爷给我这样的惩罚?
看着他走出去,我只好无限郁闷地在榻上躺了下来,叹着气望着车顶。手里的玉牌被我的手指攥得紧紧,令得我的指节都在发白。我的心里开始无声地冷笑,原来一切都是我自己想得太天真,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在他的心里根本容不下一个我,在他的心里分明一直在戒备我,而我紧凭着他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就一相情愿地认定他对我也有着感情,我可真是天真得令我自己都想笑话。既然他不喜欢我,并且一直对我提防甚深,那我又何苦要继续对他钟情?我所有的努力,在他的眼里都只是自取其辱别有目的,他不会相信我对他的所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