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程暄义不容辞！”
孔七的表情很是精彩，先是被这个姑娘同情了，又被她这般宣誓效忠了。这展开……他自出生以来十几年从来都是站在同辈人的制高点，从来都是被人仰望着，根本没有人觉得他可怜，这姑娘还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区区一碗茶汤？这已经是他从京城特意带来的茶汤了好么！
还有这言行举止，一般家里的闺秀要是如此行事必然会声名狼藉，好的能远嫁了事，不好的恐怕就扔到了那里观里看管起来，或者干脆一根白绫了。
“不过，一口饭还是要您赏的，最好，待遇能再好一点，当个丫鬟我就心满意足了。”程暄笑嘻嘻道，“重要的就是能一直跟着您，七郎您说对吧？”这脸皮厚度也是只有面对金老板才能发挥其作用。
程暄已经尽力得告诉自己不要被他的清俊的相貌，还有那温和尔雅的气质以及现在呆萌的表情给迷倒。
嗯，绝对不能！
“你是我族妹，姓孔名暄，字的话你自己挑吧。或者等以后有了机缘再取。”孔七镇定下来，信口安排道：“还有你的行为举止……恐怕很难过得去祖父、父亲和母亲那一关。”说着他有些为难，他是被家族寄予厚望之人，靠近他的人自然也都不容马虎大意，以程暄现在这个样子，恐怕难。
“族妹啊……”程暄想了想这个身份对她有何裨益，听老板又对她能力产生质疑忙道：“族妹我没当过，但凭我当丫鬟的经历，装还是能装下来的，当隐形人这条我一定记得牢牢的。”
孔七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程暄，点头道：“既是族妹了，还请妹妹跟我一同见见主人吧。”
进入角色倒是快！程暄心中吐槽，闭上眼睛吸了口气，再睁开眼睛呼出来，气质已是骄矜起来。孔家郎君的族妹，听起来就是很有身份的人，不拿出来点演技怎么行？
不过，刚刚绷起来的脸，随着一个问题冒出来又垮下去了。
“七郎，不是，那个兄长啊，”程暄嘴拌了一下，可怜巴巴地望向孔七道：“孔方不会拆穿我吧，我好像把他惹得不轻……”而且，刚刚还告了他一状。
孔七闻言抿了抿唇，看程暄那猫一样的表情颇为无语，道：“没事，不会的。”
程暄顿时喜逐颜开，巴巴站了起来揉了揉脸，又恢复了那副骄矜的样子，朝着孔七行礼道：“兄长请。”
孔七看她那看起来很别扭但她又那么没自觉的样子，干脆改了主意道：“你先等会儿，我去去就来。”说完就出去了。
程暄尚不知自己在明末练了七八天的礼仪其实是不过关的，纳闷地坐回了原地，望着孔七离开的方向有些怅然。
她是在喝完那味道古怪的茶汤之后，看到孔七错愕的表情突然醒悟过来的。
这个人是金迎，也不是金迎。他还是像金迎跟她随意的说话，照顾她也指导她，但是他也如孔七一样，思想行为都是当下这个时代背景下的人，他坐马车喝茶汤写小篆，跟官僚一起寒暄，他是一城姑娘们花痴的对象，他不像金迎那样脸上挂着贱贱的笑容，反倒是守礼温和。
几乎就是那一瞬间，有束光从她的脑海中划过，程暄终于明白了金木用的“看破”两个字的含义，这是他金迎与孔七郎的人生，需要金迎自己去看破。而她，或许因为血液中的灵气，或许是因为关系亲近，能让孔七在这个时代背景下感受到不同于这个时代的东西，这才是她出现的意义。
所以程暄掩盖住了内心的想法，笑嘻嘻地跟孔七要口饭吃。
走在外面的孔七郎如今心里也很异样，他并不是全无防备的就接近程暄的，在与程暄接触对话的过程中，他也做过很多的假设与推测，乃至于谋划设计，但是面对程暄那张巧笑倩兮的脸，他又提不起那些想法了。
所有的思想都在告诉他，这个姑娘我是认识的，是熟识的，我们之间的交流本来就是这样的，她是可以相信的。
程暄有双褐色清澈的眸子，让他一看便觉得自己的心被洗涤过一般轻松。
就当她真的是天外来客吧，那言行举止也确实不是这个世界上会有的。孔七心想着，他已经找到了孔方，跟他要了一身小号的男装。孔方当然也没有，便又出去找了小厮要了，交给孔七。
孔七郎留下一句“记着，我有族妹跟来了。别人问起莫多言。”快步离去。
孔方摸摸后脑勺有些迷茫。告诉我了，为什么还不让我跟别人说？而且是族妹来了，郎君要男装做什么？
于是，程暄等到了一身粗布料子的男装，不过她也不嫌弃，到隔壁的房间换了衣服才顶着微微散落的头发和歪歪扭扭的衣服出现在孔七郎面前。
孔七郎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看程暄的脸红晕晕的两团，就招手叫她过来。程暄扯着衣襟走了过来，边走边讪讪解释道：“之前那个衣服啊，是有丫鬟帮我穿的，这回没有，我就……”
孔七示意她跪坐下来，自己跪坐在她身后，伸手把她头上倾斜的发簪拿掉，手边没有梳子就干脆用手指给她的头发顺了顺，挑起上面的头发挽了一个小髻，刚好把之前的簪子用上了。
又示意她站起来，刚要给她整整衣襟，但手刚伸出去一点就放下来，孔七看着程暄头顶，不动神色地往后挪了一小步，温声道：“你再等会儿。”
程暄这才抬起头来，乖顺地点头，站在原地等到他又拿回来一套男装，接着就看他把衣服往自己身上套还同时道：“你看我是怎么穿的。”
程暄才反应过来，脸又有点烧……她刚刚以为老板是要看看头发梳出来的效果，虽说让一个男的给自己梳头很羞涩了，要是整了衣襟那还能得了？
孔七也低了头，不再看程暄，把衣服穿好之后，才望向她，又微微偏了视线道：“这么穿的，你可会了？”
“嗯。”程暄点头，看孔七的鼻头见汗，呆愣了一下才道：“那我重新穿一下。你赶紧脱了吧，太热了。”说完就蹭蹭往外走。
孔七等程暄出去了，才把门合上，心中暗道：“这若是不收敛一些，可不好，不好。本来是想带她登堂，为今之计，只好先委屈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