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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摇身从戎(1)

当兵好当兵好

当兵能穿对门袄

腰里挎着盒子

炮手里拿着指挥刀……

——民间歌谣

三年间,亮子里发生一件决定我们的故事走向的事情,三江县警察署升格为警察局,陶奎元成为局长,冯八矬子任警务科长。

“我摸清楚了,骑兵营是胡子的班底,没有一个外人。”冯八矬子说。三年里,他受陶奎元指使,摸清骑兵营的底数。

“好,没有安国军的人在里边好。”陶奎元如此慎重对待骑兵营,是他的聪明睿智,东北最大的胡子头已成为国家元首,对他的部队不可轻举妄动,坐山好摇身一变成营长,杀他可能惹出祸端,丢掉不是警察局长的官帽,还有性命。因为是接受改编,他还想到安国军可能派军官在里边,那样杀坐山好平添难度,更要三思而行。

“局长,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时机还不成熟。”陶奎元拖延道。

改编后的第二十九骑兵营驻扎亮子里镇,陶奎元把仇恨深埋在心里,几个场合遇见坐山好,像过去他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贾营长长,贾营长短的叫得亲切自然,正场。相处来往。。

“不报仇啦,局长?”冯八矬子看不下去,他等得不耐烦道。

“谁说不报?双喜那样我能不报吗?”

“局长好像与仇人有说有笑的……”

“不笑我哭啊?”陶奎元老谋深算,说,“我让坐山好看出来我恨他,早晚杀了他,使他对我处处防备,你说那样我还杀得了他吗?”

“可也是。”

他们不是当年的坐山好绺子,是安国军的骑兵营,不是流贼草寇了,弄不好得罪了张大帅,惹出拉拉蛄(惹出乱子)……要慎之又慎啊。

陶奎元不是胆子愈来愈小,而是更狡猾更阴毒,杀掉坐山好的决心石头一样丝毫未动摇,而且近日加快了暗杀步伐。由于不露声色,冯八矬子楞是没看出来,因此他心急,才问陶奎元。

“局长,我明白啦。”

“你盯死坐山好……”陶奎元做了一番布置,最后很有含意地说,“七月十五,是鬼节吧?”

“是鬼节。”冯八矬子说,他明白坐山好的死期在鬼节前后了。

安国军骑兵营和警察局隔着两条街,征做兵营前是一家大车店。客房改做营房,厩舍、槽子、草栏子都是现成的,最多的时候,此店收住百挂大马车呢。

正副营长各占一个房间,坐山好的要大一些,是原大车店老板的堂屋。光线很好,花格窗户上镶嵌一块透明玻璃,那可是稀罕玩意,镇上除了几个买卖大户的店铺,和日本守备队的小黄楼窗户有玻璃外,家家户户都糊着窗户纸,防止风吹掉,窗户纸糊在外边。

坐山好的屋子只金贵的一尺见方大小玻璃,其余便是“大白块”,即用苏子油喷涂处里的麻纸糊着。此时,坐山好愁没苦脸,一袋接一袋地抽烟,绣着平安两字的烟荷包垂吊在竹烟袋杆下,如吊在秤杆上的砣。

“大哥,”徐德成进来,私下里他称大哥而不是贾营长,关心地道,“听说你中午又没吃饭,哪儿不舒坦,我找程先生过来看看。”

“其实我没什么病,”坐山好脸色忧郁,说,“只是这几天老做噩梦。”

“噩梦?”

“老梦见小闯子叫马踢啦,头一次踢在肚子上,第二次踢在脑袋上,肿得像个倭瓜。”

“你老寻思的,小闯子有他娘带着,不会出差儿。”

“绺子接受改编三年多,三年没见他们娘俩。小闯子也已四岁,你说,那小子越长越像我。”坐山好在炕沿上磕去烟灰,将烟口袋缠绕在烟袋杆儿上,然后掖在裤腰带上。

“你儿子么,能不像。”

“终归是你的种。德成兄弟,我活着小闯子管我叫爹,我不在了他管你叫爹。现在你知道我为啥让小闯子叫你二爹,也就是将来有一天,管你叫爹不拗口。”

“小闯子就是你的儿子,永远是,他姓贾不姓徐。”徐德成说,完全是心里话。

四年前那个夜晚,两个男人携手完成一件事,尽管这种事在关东的以前还是以后,都不断地发生着,譬如:拉帮套、带饭、借种……在齐寡妇这件事上,它们还是有区别的。

“我们一开始就说好的,秘密守到我一口气上不来,你一定告诉小闯子实情。”坐山好说,他的心情很坏。

“大哥,我们情同手足,就别根根蔓蔓地细掰扯这些……我把家接来了,要不你也把他们娘两个接到镇上来。”

“我何尝不想如此啊!”坐山好深表忧虑道,“可是,我的情况与你不同。我拉杆子多年,与官府多有磨擦,和一些人积怨很深。远的不说,绑陶奎元儿子票的事你清楚,阴差阳错,我来到他的眼皮底下驻扎。”

“改编前,你和陶奎元碰过面?”

“那倒是没有,我们在他警察署管辖的三江境内活动多年,对我们绺子肯定有所闻,或者灌满耳朵。警察的鼻子灵着呢,早晚让他闻出来。”坐山好紧接着又说,“他肯定知道我就是绑架他儿子的人……陶奎元是报复心很强的人,他不会放过我。”

徐德成认为,给陶奎元送信的花舌子已远走高飞,陶奎元抓不到证据。即使让他认出来,又能把我们咋样?他手下三十几个警察,吃喝嫖赌的,那套人马刀枪,量他们也不敢抖落膀子扎挲翅。

“陶奎元横草不卧,不一定刀对刀,枪对枪地明干,使绊子,暗下黑手,我们难躲闪啊。他手下的冯八矬子,这家伙蔫玍蛊毒坏,一些坏事的道眼都是他想出来的。我把话先撂到这儿,咱们往后出现沟沟坎坎的,甭找别人,就是他干的。”坐山好说。

“那天他和陶奎元拜访我们,我也觉得此人心里很阴……”

坐山好说不能接小闯子他们娘两个来镇上,担心警察报复,对小闯子下手,因此,他们还是呆在王家窝堡好,不显山不露水的,安稳。

“对,过一段观观风向再说。大哥,王家窝堡离这儿又不是千山万水,你找时间去看看他们。”

“我想今晚就去趟王家窝堡。”坐山好说。

徐德成赞成,坐山好想她们娘俩,越早见面越好。夜里走,也能避开眼目。总之,齐寡妇的秘密他们俩商定继续守下去。

三年之后的徐家小夫大妻的生活是这个样子,阳光明媚的小河边,丁淑慧洗衣服,主要是洗昨夜那块特别的布——白布褥单,她铺在青石板上,白布上呈现梅花瓣形状的血痕,撩上碱性河水,红颜色更深。

两只铜骰子在平展展的白沙上掷着,掷一次徐德龙喊:“幺!幺!幺!或“眼、眼、眼!

丁淑慧瞥眼河滩上的徐德龙,幸福地一笑,她举起棒棰砸石板上的衣物,梆——梆——梆!

“皮影戏剧团要来獾子洞演出,”徐德龙说,“谭村长家院子里搭了台子,我俩一起去看驴皮影。”

“大哥不一定让我们去看。”丁淑慧停下手中的活儿,说,“不让去,咱就不去,别惹大哥生气。”

徐德龙没吭声,接着玩他的骰子,等丁淑慧洗完衣服,他帮端着木大盆,小两口一起回家去。

“皮影戏团来了!”村街上几个孩子蹦跳、雀跃,满屯跑喊:“皮影戏团来了!”

一家土坯房花格窗户开启,探出一张塌腮苍老的女人脸,她瞧跑过的孩子们。还有倒背手拉着一头牛的庄稼汉,给满屯报信的孩子们让路。一个穿开裆裤的男孩,朝老牛身上撇土坷垃,笑呵呵地走。

“乐颠馅啦!”拉牛的汉子嘟囔道。

孩子们滚雪球似的越聚越多,整个村屯让“皮影戏团来了”的喊声搅得沸腾,一时间鸡鸣、狗吠,熙熙攘攘。

“走吧,德龙。”丁淑慧叫他。

“唔,走。”徐德龙回过神来。

现在他们住在徐家大院的前院里,平日很少有人来,倒也清静。整日闲着无事的徐德龙,用在炕席上掷骰子来消磨时间。

“德龙,”丁淑慧绣一双青布鞋帮,把鞋样展示给他,“你看这是啥纹样?”

徐德龙接过鞋帮左瞧右看说:“像棵蒿子。”

“眼神吧,这图案叫‘夫妻同心’,给你做的。”

“夫妻同心,同心是吧?那就陪夫君玩一把。”他说。

“又玩那破骰子,早晚让大哥发现,非挨家法惩罚不可。”她吓唬他,一种没有任何效果的吓唬,同村妇吓唬婴儿“老妈猴子来啦!一样不起作用。

“大哥很少到咱屋来。”徐德龙贪玩,说,“来,赢弹脑崩的。”

“昨天你狠狠弹得人家,现在还疼呢。”她摸了下额头,那个重灾区还有红紫印子。

“这样吧,你赢啦弹我两下,我赢了弹你一下。”

丁淑慧经不住他缠磨,放下针线活儿陪他玩。她要先掷骰子,并要了点数:“四!

徐德龙要了三点。

丁淑慧掷骰子,骰子旋转后,呈现三点。

“我赢喽,弹!”徐德龙狂喜道。他将右手的大拇指、二拇指塞进嘴里呵气,左手搬过丁淑慧的头。

丁淑慧怕疼的眼神和白白的额头对着他,求情的方式有些特别,冲着他微笑,意思十分明确:轻点弹啊,德龙。

“不行,狠弹!”徐德龙嘴虽然这么说,蜷局的手指没伸开,停在她老妈猴子:妖魔。满族舞蹈时戴着骇人鬼脸的妖魔。

的额头前,他发现一根白发,大惊小怪道:“你有白发啦?”

“都多大岁数啦,二十二岁能没白头发?”丁淑慧说,“一晃,你都十九岁了。”

“二十二岁不该有白头发。”

“还不是等你等的啊!结婚那年头一宿你不肯脱衣服,啥也不干,尽寻思玩。”她怨怼道。

“干,干啥?”徐德龙明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却故意糊涂道。

“装迷糊。”丁淑慧嗔道。

一首民谣云:十八岁的媳妇九岁郎,晚上抱郎上牙床,不是公婆尚且在,你当儿子我做娘。

“当时我不是九岁,十六岁。”徐德龙说。

“十六能咋地,”丁淑慧幽怨地说,“还不是叫我等你三年多,昨晚你才……”

“才什么?说,你说呀!”

“缺德鬼!丁淑慧羞涩地道。

从时间上算,他们结婚三年,从实质的内容上说,昨晚是洞房第一夜,他们今天在河边洗的是昨晚浪漫的东西。这样说似乎不太可信,夫妻三年一个炕上睡,没那个也太夸张了。世上有许多事情还真说不清道不明,只因为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存在,才有有趣的故事发生。

“今晚有驴皮影!村里孩子们的喊声有了新内容,“谭村长家演驴皮影喽!

“淑慧,”徐德龙侧耳静听,眼前一亮道,“皮影戏,今晚咱俩去看皮影戏。”

“你做梦吧。咱大哥烦什么你不知道?装气迷呢!上回蹦蹦戏你看成啦?让大哥拧着耳朵给提拎回来,你记性不好,忘性道不赖。”

“你怕他你别去,反正今晚我得去看戏。”徐德龙有些扫兴,手揉搓骰子,“皮影可好看喽,那大下巴一出场,就说报、报得告,报告元帅得知情……”

“四爷!屋外谢时仿喊,“当家的叫你们过后院去。”

“哎。”徐德龙应声慢悠悠下炕。

“恐怕你看不成驴皮影戏啦。”丁淑慧说。

一年到头獾子洞村缺少热闹,难见什么演出。皮影戏班子在那个夏天里到来,应该感谢谭村长,是他在镇上遇到蒋班主,就请到村子里来演了。

驴皮影班子五、六个人,挑着箱子、道具走着(步行)来的,被孩子、村人簇拥进村。

“老少爷们,多谢多谢!”蒋班主抱拳向村人致谢。

班主的女儿蒋小香身背一把胡琴,大辫子垂过圆大的屁股下面。一个顽皮村童手指戳下琴筒,小香和善地笑笑。

“蒋班主你们到我寒舍歇息,”谭村长迎接皮影戏班子,领他们来家说,“下晚在寒舍铺场子,呶,台子搭好啦。”

“谢谭村长关照,愚弟不胜感激。”蒋班主半文半白的话,让人听来不大舒服,不太符合小村人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的性格。

徐家堂屋里徐德富的话也让人听来不大舒服,全家人集中在一起,听候当家的发话:“听见了吧,皮影戏班子进村演出,有谁想去看吗?言语一声。”

家人互相对望,没人吭声。他这口气谁敢说出真实想法?

徐德富目光逡巡一周,扫过每一张脸,收回落在手持的茶杯上,用杯盖拨了拨浮茶,呷了一口道:“驴皮影是狗屁东西,河北‘老奤儿’的乌七八糟的玩艺,唱的一色床上风花雪月事,酸,不堪入目,大伤风化,大伤风化啊。”

二嫂挨丁淑慧坐着,前边有其他人挡着,这就给她们私下交谈提供了机会。她轻轻按下丁淑慧的小腹,意思是问“有没?”

“还空着!”丁淑慧附在二嫂耳畔道。

“秋后收成好了,我到奉天给你们请个正儿八经的戏班子,唱上它几天几夜。”徐德富继续讲他的话,“时仿啊,今晚早点锁大门,院里的灯点上,谁出去你告诉我。”

夜晚,徐家大院内很静,两盏马灯给风吹晃动,一盏灯照亮院心的影壁墙,一盏灯照着闩牢的大门。

“倒座”(守夜人的房屋)窗户开着,可见管家谢时仿忠实地守着门。

木板门吱呀一声,一条人影闪出,蹑手蹑脚,朝后院正房当家的屋子望了望,灵捷地绕过影壁墙,高墙根儿下有个洞似的排水沟口,徐德龙猫腰钻进去。

皮影戏班子开始演出,以谭村长家厢房的前脸为后台,搭起与窗台平行的台子,道具、乐器已摆好,白色布幕挂起来,观众无数眼睛面对布幕。

徐德龙面前一道道人墙,一堵堵人的脊背,观者拥挤没缝儿。

皮影戏演着《劈关西》——男假嗓唱道:张千李万回头看,原来是二哥鲁刚提……徐德龙翘首也看不见,只好绕到幕后去。台上班主操作“影人子”,演唱、道白,他一人担当多个角色。伴奏的小香拉二胡,还有一个男的拉四胡。小香身旁是一面鼓、一个铴锣,她一个人干多个活儿。

忽然,一根鼓棰滚过来,徐德龙伸手去抓鼓棰,一只蓝色绣花鞋尖踩着鼓棰一端。他的目光蛇一样顺着鞋爬上去,见到透笼丝袜、无袖的旗袍、小香漂亮的脸庞。

“打锣的病啦,你能帮把手吗?”小香说。

“哎,只是我不会……”徐德龙从来没摸过锣鼓什么的,他倒愿意摸摸那东西。

“我用脚碰你,你敲一下铴锣。”小香告诉了他一种方法,鼓励道,“你行,能做好。”

徐德龙坐在小香身旁,瞥见一双穿绣着蝴蝶图案的旗鞋,离自己的螳螂肚高筒靴很近。他眼都不眨盯着蝴蝶鞋,等它踩螳螂肚靴。不一会儿,蝴蝶鞋踩下螳螂肚靴,徐德富紧忙敲了一下铴锣,当!

小香向徐德龙甜笑,继续拉二胡。徐德龙眼睛不在影幕上,瞧着小香发愣。

演出继续,操作“影人子”的蒋班主唱:敲山震虎我不怕,砸掉虎牙拔虎须。用脚踩住一……徐德龙这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小香脱掉蝴蝶鞋的脚,放在自己的靴子上,脚趾抠着他靴沿上的腿,痒痒的像撞到腿上的一条鱼。

“明晚你来么?”小香浅声问,脚传出一种信息。

“来!”徐德龙侃快地道。

小香悄悄掐下徐德龙腰部,向他表达了什么,蒋班主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驴皮影戏继续演出,幕布上一身披盔甲的兵士举起一把板斧,小香这次不是用脚,直接用手捅下徐德龙,他使劲敲铴锣一棰:当!

锣敲得恰到好处,蒋班主满意地朝徐德龙点一下头。

那夜,马灯光透过窗户纸,不明亮地映在丁淑慧身上。院里骤然一声干咳,她身子一哆嗦,一段对话传进屋来:

“当家的,还没歇着?”

“时仿,出去人没?”

“照您的吩咐,我一直没错眼珠地守着大门,没见谁出去。”

“三星两杆子多高,估摸戏也煞了,你早点睡吧,别忘把灯都吹喽。”

片刻,映在丁淑慧身上的灯光消失,屋子一片漆黑。

驴皮影演出并没完,小香挨近徐德龙小声说:“明早,帮我洗幕布。”

“到那儿?”

“河汊子。”小香说出地点。

马灌啾河很长,河汊子又多,找一个背人处不难。小香早早地到这里,将洗干净的一块白幕布铺在河边沙滩上晾晒。

“小香!”

徐德龙朝白布走去,目光寻找,低声召唤。

河边空荡荡,草地空旷旷,只有潺潺的流水声,一只小鸟在沙柳上鸣啁。

“小香!”

“在这儿。”

声音从白布下发出的,他迟惑地瞅着白布中间凸起的部分,凸起的部分呈现人体仰躺轮廓。

“进到布下来!

徐德龙喜出望外,钻进白布里。白布顿时凸起更高,白布的边缘在沙滩上伸缩。

“德龙,我好不好。”

“好。”

“哪儿好?”

“哪儿都好。”

“比你媳妇呢?”

“你比他会。”

“会什么?”

“……”

后来,他们疲惫在白色幕布下,没晒干的白布幕布又得重洗了。小香弯下半个身子搓洗浸在河水里的白幕布,有一个部位很生动,他目不转睛地观看那个生动的地方。

“你还馋啊?”小香笑盈盈地道。

徐德龙傻呵呵地笑,竟然不知如何表达。

“帮我一下。”

小香和徐德龙拧白幕布的水,水朝沙滩砸落,形成深浅不一的小坑。她说:“今晚最后一场演出,明天我们就走。”

“去哪儿?”

“往西,一直往西……”

“那我、我想你咋办?”徐德龙突然想到自己似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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