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文戈七点钟就来到了局里。
门卫已经认识他了，知道是局里新来的大学生，很高兴地把他让到了楼里。
打开干部科的房门，文戈开始打扫卫生，擦地、倒垃圾、擦桌子、打水，等把这些干完了，看看表，才七点半钟，他又拿着拖布擦二楼的走廊，然后是三楼的。机关干部们陆续上班了，看新来的大学生这么肯干，有的夸奖起来，有的和文戈一同干起来。
八点钟回到科里。坐在办公桌前。
刘科长主持召开了第一次科务会，研究工作分工。说是研究，实际上就是科长的决定。科里共有五个人：科长负责全面工作，不具体分工。五十多岁的老年是个老同志，转业干部，没什么文化，他负责干部奖惩工作。四十多岁的老秦是个女同志，过去管干部调配，现在管科里的内勤。新来的柴富分管干部调配。文戈分管干部统计。科长说，咱们是一个科，分工不分家，忙不过来的时候，有活大家一齐干，人多力量大嘛。
看得出来，老秦对不分管干部调配有些想法，她嘴撅的老高，一点笑模样儿也没有。和柴富交接工作时很不情愿，还说了几句俏腔。科长听见了，就像没听见一样。没下班呢，她也没请假，就走了。
柴富对分管干部调配工作很高兴，好像他很早就知道要分管这项工作一样。他接过了干部调配介绍信，特别还看了看那枚干部调动的专用公章。自言自语地说：“这个章子可就是权力呀！”
文戈对分管干部统计工作有点担心。喜爱文字的人好像天生就对数字不太感兴趣。他去找老年请教。
老年说，这工作好干，我没什么文化过去都干过，还能难住你这个大学生。说着，拿出一本干部统计方面的书，递给文戈。
文戈万分感谢，坐下来开始读这本书。
下班前，老年偷偷对文戈说，科里最好的活就是干部调配，那工作有权还交人。别看你和柴富是一块进局里的，可你们俩不一样呀。
文戈点头：“我知道，我比不过柴富。”
老年又说：“现在科里五个人，可以配一个副科长，他和老秦会有一争，希望到时候多帮忙。”
文戈点头：“我知道。”
文戈仍然是早早上班，打扫卫生，拖地，然后是读干部统计的书，看人事工作方面的文件。一晃，一个星期就过去了。
这天上班，文戈又把办公室和几个楼层的走廊擦了一遍。回到办公室，已经是满头大汗了，衣服也都湿了。他正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
柴富已经把一早上找他办工作调动的十几个人打发走，桌上扔下了四五盒没打包的高档香烟。
柴富笑着对文戈说：“如今这年代早都变了，要想进步，靠擦地是不行的。”
文戈的脸顿时红了一下。还没等他开口，柴富就把桌上的两包中华烟扔到了他的桌上。“这是他们给我扔的烟。我不抽他们的烟。这些小恩小惠打不动我。你拿回去招待朋友或者给你父母抽。”
文戈看着那两盒烟，不知道说什么好。
柴富又把另两盒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烟扔给了老年。
老年一个劲地说：“谢谢，谢谢。”
柴富对干部调配工作熟悉得很快，才一个多星期，他对什么干部该调，什么干部不该调，专业如何对口，人才如何发挥作用已经运用自如了。有的时候，他都不用请示科长，就可以立即答复一些前来要求调动的人员。这让老年和老秦这两个老同志都大吃一惊。
背后，两个人在一起议论。
老年说：“还是有文化的年轻人，业务学得快。”
老秦把嘴一撇：“什么学得快，就是有钱，有靠山，胆大敢干呗！”
老年听了，笑笑，没什么表示。
第二天，办公室主任来找科长，要干部科的半年工作总结。科长来到了科里，当着几个人的面对柴富说：“半年工作总结就你来写吧。要快，办公室等着要呢。”说完，把手中的一堆资料放到他的桌上。“这些资料你参考着，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问老年、老秦，也可以直接来问我。”
过去科里写总结，都是老秦来写，她也自称是人事局的一支笔。现在科里总结不用她写了，她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想开口，又无法说话。
科长走了。老年劝她：“这些事就让年轻人干吧，咱们年龄大了。”
老秦不服气地说：“我一点也不大，我才四十多岁，正是好时候呀。”
老年笑笑，没说什么。
老秦气得又走了。
柴富给自己沏了一杯好茶，点着了一支中华烟，开始写科里的半年工作总结。他一边看材料，一边抽烟，一边写作，一边喝茶，有时兴奋起来还哼起了流行小曲，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下班前，柴富把写好的总结递给了科长，科长看了一眼说：“送办公室吧。”
柴富谦虚地说：“我情况不太熟，可能写得不够好，请科长帮着改改吧！”
科长说：“一个文科大学生，写个总结没问题。何况你还是我们精心挑选的呢。”
柴富听了很高兴，把总结送到了办公室。回来的时候，脸上布满了快乐的笑容，嘴里还哼着动听的小曲。
第二天一上班，办公室主任来找科长，把柴富写的总结往他的办公桌上一摔，大声道：“这是什么总结呀！”
科长马上问：“怎么了？”
主任问：“这总结你没过目吗？”
科长说：“时间紧，我没细看。再说，一个文科大学生，写个总结没问题的。”
主任说：“什么没问题呀，问题大了。该写的一句都没写。不该写的写了那么多，全是废话，连一个数字也没有。”
科长拿起总结细看看，也是直摇头：“看来要重写。”主任说：“重写来不及了，局里的总结今天就要报市政府呢，不行我要几个数字吧。”
一听要数字，科长把主任领到了科里。当时柴富有事出去了，老秦又没来，只有文戈和老年在。
文戈这几天看统计，看数字，已经把半年来科里的所有数字都记住了，这回正好用得上。主任问什么数，文戈都能对答如流，连百分比都算得一清二楚。
科长见了有点不放心，他问文戈：“这些数字可一定要准确啊，这可是给市政府报数呀。”
文戈十分肯定地说：“没问题，我都看过好几遍了。”
主任拿着这些数字高兴地走了。
下午两点多钟的时候，柴富回来了，看样子中午是在外面喝了酒，脸色红扑扑的。
他坐在桌前，掏出手机打电话。听那口气好像是给大学的一个女同学打电话。他告诉人家，自己的工作安排得非常好，管干部调配工作，很有权力。他还说，刚参加工作就给科里写工作总结。写得又快又好，领导非常满意。
文戈坐在旁边听他说这番话，脸上有些发烧，浑身起鸡皮疙瘩，书也看不下去了。再看看柴富，满脸快乐的样子，幸福的表情溢于言表。
打完电话，柴富把粗胖的身材扑到桌面上，只一会儿的工夫，他就酣声如雷。
看到这场景，文戈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时，正赶上老秦回来取东西，看着趴在桌上，打着鼾，流着口水的柴富，十分不满意地“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很快，年度干部统计报表工作开始了。
文戈随科长到省人事厅开了统计报表工作会议，用面包车拉回来那么多的各种统计报表，然后又召开各县区、市直各部门干部统计报表工作会议。科长在大会上说，年度统计报表工作非常重要，统计数字的真伪，直接影响到领导的重大决策。他还把文戈向大家做了介绍。说这次全市干部统计报表具体就由文戈来负责。大家有什么问题就直接找他。
会开完了，任务布置下去了，事也就跟着来了。干部科的电话一天响个不停，都是找文戈的，问这问那，不明白的，弄错的，找不着人的，什么情况都有，五花八门，弄得文戈的头一时间老大老大的。
文戈从来对数字就不喜欢，看着这么多的统计报表，每天摆弄着这些数字，十分痛苦。各县区、各单位的报表上来以后，发现问题不少，而且还要进行全市的汇总，时间又紧，这可怎么办？文戈愁得有点吃不下去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