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代女人开知特别的晚,因为没有爱情的教化,就象苦行僧一样囚禁了自己的感情。即使爱情的羽翼已向自己张开了臂膀,不是抓住她,而是逃之夭夭,或是毫无知觉。
我上大学的时候,同班一个女生非常的单纯,上《安娜卡列妮娜》的时候,她一口咬定安娜是咎由处取,并认定她是一个坏女人。我的这个同学不懂爱情为何物,也不明白男女之间为什么会产生爱情。以至同班的一个男生对她大献殷情,她却毫无感觉。一次,那个男生给她一张电影票,她把票送给了我,说你去看吧,和男生看电影没劲。还有一次,那个男生在听讲座的时候,给她留了一个座位,她把我推过去,说那多不好意思。我以为她是不喜欢那个男生,若干年以后问她,才知道她根本不知道那个男生是对自己有意思。而那个男生很快就调转船头,追求到了其它班级的另一个女生。
因为拘谨和约束,过份地压抑,有些女孩子已经抓住的爱情翅膀又从手上飞走了。大一的时候,有个女生和另一个高校的男生恋爱了。男孩子请她到自己的学校去玩,她害羞拒绝了;男孩子说想和她合个影留作纪念,她难为情,拒绝了;男孩子送她信物,她不好意思接收又拒绝了;男孩子约她放了假一块出去旅游她也拒绝了。其实她内心是很爱那个男孩子的,因为想到女孩子不能随便,不能太张扬,不能太感情用事。结果当日本电影《生死恋》一放,男孩子立马来信,说才明白爱情是可以生生死死、不顾一切的,而你推三拒四,说明你根本不爱我!于是他们吹了。那个女同学痛苦的要死要活,但依旧要的是女孩子的面子,要的是自尊,只好打肿脸称胖子,很骨气地把男孩子臭骂了一通。只有我们知道她是违心的,为此她患了失眠症回家休息了很久才能来继续上课。
可以说我们那个时代的女孩子更多了一重禁锢,那就是传统中很不平等的男女有别的束缚更加深了我们的内心的痛苦,当我们明白了爱情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青春早已过去了。
爱情离我们有多远
七十年代的爱情就像女人的小脚,因为被长长的裹脚布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的时间太久,以至在阳光下,已经失去了袒露的勇气。
记得大三的暑假,学校让我们学生干部提前返校学习。空空的女生寝室弥漫着被夏季灼热了的气息,那天上午,我无意走近一个邻班女生的寝室,门半掩着,一回头我看见一个青年男子坐在一张小板凳上低着头,躲在门的背后,仿佛一个犯了错误的男孩被他的父母罚在墙角思过。那个男子猥琐的背影至今还刺痛着我的记忆,我不明白,即使是一个乡下人,即使是一个女生不愿公开的恋人,那么他也不该如此屈尊,如此轻易地放弃了一个男人的自信心。
那时,不少女生是先谈了恋爱后考上大学的。不少人心里都很矛盾,谈下去,自觉彼此间已有了差距,而自己心中在大学又有了新爱,但又害怕舆论的说三道四。我知道的一个女生班干就力劝过同班女生不要见异思迁,而她自己也身体力行就那么和乡下的男朋友将就着。但大学毕业后,那些将就的女生的婚姻沟沟坎坎的,并不幸福。但那位女生班干,出了校门就甩掉了那位乡下男朋友,当初她是不是拉同班的女生为她垫背呢,实在是不好说。
爱情的不幸不仅对学生如此,对老师也不例外。有一位教外国文学的女老师,早就听说她情感不幸,因为曾经爱的人背叛过她,她一直不肯原谅他,但又无法撕破婚姻这层网,于是同屋不同室地分居着。当她第一次来给我们上课时,我在领略着她学问高深、讲课精湛的同时,也领略了她久久压抑着的内心的委屈与痛苦。她上的是易卜生的《玩偶之家》,讲课时,她有时上气不接下气,她说自己身体不好,但我觉得她是被自己久久压仰的痛苦击垮了。当她分析娜拉的丈夫作为男人的种种不是时,我觉得她是有所指,指的是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对她的伤害。一种久久压抑的委屈与痛苦粘粘稠稠不畅地流淌着,我感到不舒服,一种充满个人怨恨的倾泻,已超出了她评论作品主人翁的范畴。我无法欣赏她讲课的风度,她被自己的情绪压倒了,她指责作品中男主人翁的时候,我就想到了那个男人,他也是我们的老师,并教过我们。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一个背负着罪孽的男人也是挺可怜的。一个不肯原谅的女人,一个曾经负心的男人,其实双方都是不幸的。那个时代的他们却不懂得如何解脱。
记的当张洁的《爱是不能忘记的》小说发表后,风暴一样席卷了我们这代人爱情的上空,那根长长的裹脚布被扯了出来,并且撕得稀巴烂。我记得当我们就张洁的《爱是不能忘记的》小说展开了研讨会时,阶梯教室爆满了学生,连窗口上都扒满了人,许多系的大学生都闻风而来。爱是什么?爱是不能忘记的;爱是阳光下可以招摇过市的美丽;是一双可以不穿鞋袜的健康的脚,可以在河边踩出张扬着笑声的水花。。。。。。在阵阵爆发的掌声中,爱情离我们究竟有多远,对我们那代人来说,爱情就像雷声与雨声,其实还需要走过一段很长的距离。
从前的夜晚
我们那时候什么样的娱乐也没有,家里没有电视,甚至没有书籍;大街小巷就象顽皮久的孩子到了夜晚眼睛一闭就睡着了。很静谧的夜空只能看见星星、月亮对我们说着悄悄的话;马路上静悄悄的,看不见什么行人;也没有什么车辆;只有电线杆排成队,象从不言语的士兵一样守着黑夜。偶而只能听见人家几声狗吠,几声大人对孩子的吼叫和孩子的哭闹声。那是一个封闭到人们几近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业的社会。
天热的时候,人们唯一的去处就是聚集在马路边的灯光下,大人们聊天,小孩子们追逐嘻闹,再也没有什么可玩可去的地方了。
因为没有娱乐的方式,我记得大人孩子都喜欢下象棋,高层次点的人就玩围棋。我知道炮隔子,象飞田,马走日,士拱帅就是从那开始的。没有收录机,没有VCD,也没有唱机,我们有民间的笛子、箫,还有口琴。只有这些自娱自乐的乐器,我们才能买得起。我中的时候,大人们终于花三块多钱给我买了一只可以打复音的口琴,我高兴极了。就那样,很多同学的家庭也舍不得拿出这个钱,我已经是奢侈了。我天天吹,天天练,终于能吹出不少曲子了。记得高中的时候,我们班在学校演出,二十几个人来了个口琴合奏可盖帽,可哄动了。我一直上了大学还保留了这个嗜好,我和另一个女生爬到赭山顶上吹,现在想想也是很惬意的。我曾经爱上了手风琴,是借别人的拉了一阵子,我怎么求,母亲也舍不得为我买,那要一百多元钱,这个数字在当时来说已经是家族很大一笔开支了。
而现在这个社会能对青少年产生诱惑的东西是越来越多了。不出门,家里有电视、音响;出了门,舞厅、溜冰场、卡拉OK、游戏机,什么都有。因为没有,我们很懂得珍惜得到的,至今我还想念那只丢失的口琴。因为太多了,现在的孩子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不珍惜,这山望着那山高,其实他们失去的要比得到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