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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兄妹二人用过晚膳又服侍黛玉喝过药,皇上牵着黛玉到御书房去了。两人在东暖阁刚下了两盘棋,皇上又给黛玉削了个刚进上的蜜桃吃了,就见史良娣带着人来了,皇上见了命他们进去回话。来人见过礼后回道:“奴才们去时贾府二姑娘已经被打得快没命了,那孙指挥还想隐瞒,又说二姑娘卧病在床,不让见。奴才们只得传了太后口谕,亲自到了二姑娘的房间,接了她出来,因病的很重,奴才自作主张将其安顿在太医院里救治,并未带她回宫。太医说二姑娘虽伤得厉害,到底无性命之忧,还请姑娘放心。”黛玉听完,叹息良久,谢了那太监暂时亦只得作罢,只以后断不会让迎春再受这等苦楚了。皇上听完,亦知晓了事情的大概,抱过黛玉道:“只要是清白之人,你都可以救得。那孙绍祖亦是个混蛋,骄奢淫逸,此时尚顾不上理他。等你二姐姐好了之后你再问问她的打算,若能不用回去最好,哥哥亦省些麻烦。”黛玉抬头看了看哥哥,点点头“嗯”了声应了。黛玉想了想又嘀咕道:“二姐姐真是可怜,庶出不说,生出来不久母亲便去世了,大舅舅是个混人,因此亦没个人疼她。虽则外祖母把她抱过去养着,让她能好过些,但到底不得外祖母欢心,因此亦是不冷不热的。从小还受她奶娘辖制,二姐姐又不敢吭声,生怕别人恼了她从此更难过。好容易熬大了,却被二舅舅以五千两银子卖给了那样一个人。二姐姐说她‘一味好色,好赌酗酒’,不过二姐姐亦不个肯轻易认命的,都那样了她还说‘我不信我的命就这么不好!’再不想那人竟然还打二姐姐,哥哥一定要好好治治这种人才好。”皇上看了怀里一脸愤愤不平的黛玉,笑道:“放心吧,以后不叫人欺负你二姐姐就是了,你先想好准备把你二姐姐怎样处,把那孙绍祖怎样处,哥哥遂了你的意就是了。”黛玉嘟喃道:“那样一个人,不仅是因为二姐姐,看那种人亦不会是什么好官,一定会危害百姓的,一定得治他。”皇上笑道:“是,不仅是为你二姐姐出气,还要为百姓出气,你就别生气了。那孙绍祖若是知道竟会惹你生气,打死他以后也不敢了。”黛玉摇着身子撒娇不依。

过了片刻见刘仁站在门外,便命他进来回话。刘仁回道:“云姑娘已经接来了,这会儿亦好多了。”边说边微微迟疑了一下,皱着眉。皇上与黛玉均瞧见了,命他细细说清楚。刘仁回道:“听带她回来的人说,带走云姑娘时她有些不愿意,倒是吓了她一下也就老实的来了。探春姑娘见到云姑娘很是高兴,道:‘林姐姐真真是个好姐姐,这么快就救了你出来。’又仔细看了云姑娘不像牢里出来的,惜春姑娘亦是十分高兴。不想那云姑娘听得探春姑娘此话道:‘林姐姐,当初真是小瞧了她了。你们还被蒙在鼓里呢。我婶娘说你们家和我家被抄似乎都是她的功劳。’探春姑娘听后骇然道:‘你婶娘为何有此一说?’云姑娘答道:‘前几日就有人传说贾府被抄,似乎与林姑娘有关,只那些被卖的丫头们又说不清。我婶娘说贾府那么好的,还有娘娘在宫里,怎么就会被抄了家,看来传言亦是有几分道理的。’到底惜春姑娘是个特别的,一听就明白了,抢白道:‘咱们府里也就门口的几个石狮子还干净些。欺压良善颠倒黑白的事情做得多了,自然就有这报应,关林姐姐什么事。倒是林姐姐记得咱们姐妹平日的好处,好心求了皇上就咱们出来的,也就是你才会这么说她。可见是个没良心的。’那云姑娘亦是个直性子,听了此话道:‘林姐姐那么小性儿的人,才不会救我们呢,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到底探春姑娘大几岁,胸中亦有些城府,拦住她二人吵嘴,耐心的告诉云姑娘贾府害姑娘的那些事。云姑娘开始还只是不信,耐不住玉钏小红几个丫头在一边亦是如此说的,云姑娘才有些相信了。奴才领着云姑娘到了给她收拾的房子,她又看了探春惜春两位姑娘的房子,看一切都是好的,又大哭起来。探春姑娘惜春姑娘劝了一会儿,不知说了什么,又都大笑起来。”

听得刘仁说着,黛玉和皇上亦是一会儿吃惊一会儿气愤一会儿赞赏,现在亦都舒了口气。黛玉最是知道湘云的,解释道:“云妹妹是个极其爽快的人,就是有些憨,等她明白亦就好了。”刘仁道:“正如姑娘说的,那湘云姑娘亦是个极难得之人,探春姑娘亦是个难得的,能那样细心劝说湘云姑娘,那惜春姑娘亦是个出人之上的,万事看得极其明白,就是有些个冷漠。”黛玉道:“那亦怨不得她,她虽是嫡出,但一出生母亲便去世了,不久她父亲去修道,珍大哥哥与大嫂子又不肯好好待她,从小被抱到外祖母跟前养活。府里流言纷纷,兼之府里丑态百出,下人亦都是极厉害的,她还得护着自个儿的清白,自然与众不同一些,到底算不得古怪。”刘仁道:“也就姑娘这么玲珑剔透的人儿,能看得这般透彻,这般理解她们,又能帮助她们,最最让人敬佩的。”皇上笑道:“知道为何我们都这么宠她了吧?”笑着很是得意的把黛玉往怀里揽紧了,满是疼爱。刘仁笑道:“但凡明白的人,都会这么护她的。现在亦知晓为何姑娘要救那三位姑娘了,都有一流的人品不说,跟姑娘亦都是合得来的。”皇上笑道:“那就好,等过些日子平静些,你们就经常一块儿玩吧。”黛玉乖乖的点头笑了。

眼见次日便是端阳佳节,黛玉又想起外祖母来。端阳节在北方尚可,在南方却是个极隆重紧要的节日,与中秋、过年并称三大人节,对应清明、中元、冬至为三大鬼节。千百年来,端午节时,江淮等地习俗,吃粽子、赛龙舟、带香囊、系五彩线、插艾叶、挂葛藤、女婿送节、合家团圆,非常热闹。因贾府祖籍金陵,每年端午都要摆酒听戏,庆贺一番的。思及此处,黛玉心下记挂,虽则贾府对自己有千般不好,但外祖母究竟疼爱一场,此番在狱中亦不知情况如何,老太太年事已高,不知能否挺过此劫,自己又不能前去探望,虽有人来回说贾府众人眼下尚好,终究不放心,晨起时便是如此。

早膳后仍是郁郁的,皇上瞧见了颇为担心,心道妹妹进宫这半个月光景皆是开心的,偶尔的不快亦是撒娇装的,到底何事能让她如此?于是笑问道:“妹妹怎么了,因何事挂怀?”黛玉迟疑半晌,犹豫道:“哥哥,不知外祖母眼下如何了?明日又是端午节……”她所挂怀的正是此事,又不知该如何处,因此长喘了一口气。皇上想了想道:“既然妹妹不放心,不如安排个人去探视一番,回来说与你听,亦好排解一二,已算是尽了孝心,如何?”黛玉疑道:“哥哥不是不许探视的吗?要是被有心人知晓,怕生事端。”皇上笑道:“你有如此孝心,又如此为哥哥着想,便是不让你去都不忍了。对大理寺不如说是母后体恤贾太夫人,着人明日前去探望,其他人等不让知晓便罢。只你想好要谁去,要探听什么,要备何物,你自去安排,要哥哥知晓的说来便是。”黛玉听了甚是感激,道:“那我竟找人商量了再告诉哥哥。”说罢便一旁思忖起来。皇上笑了笑自去了御书房,着人请来怡亲王命其安排次日探狱不提。

黛玉思量着,这探狱之人必得是认得贾府众人方好,如此才能说上话,贾府之人亦方能实话说了。除却探望外祖母外,兰哥儿与巧姐儿亦是要看的,不知他们如今可好,日子是否过得还好;大舅舅不在乎,只二舅舅不知心里可能转过弯来,二位舅母并不怎样,只是苦了大嫂子,不知她现在怎样了;凤姐姐行事不端,阴鸷有亏,对姐妹却无恶意,尚属难得,只她身子一向有病,如今天气渐热,不知她们能否熬得过来;链二哥哥为虎作伥,宝玉慧心蒙尘,然皆非十恶不赦之人,若能善导之,或许能自食其力或能泽及他人亦未可知……

紫鹃见黛玉托腮拧眉,口中似念念有词,笑问道:“姑娘想什么呢?”黛玉道:“明日便是端午节了,我想找人去看看外祖母她们。”紫鹃叹道:“真真姑娘念旧,姑娘准备让谁去呢?再者亦不能空手去吧,说出来我们亦好准备去。”黛玉犹豫道:“我这不是还不得主意吗。”紫鹃道:“按说探狱需得熟悉之人方好,想是皇上不会让姑娘去的,那就只有让丫头们去了。”黛玉听后抬头看着紫鹃惊道:“倒是姐姐的话有理,怪道我一直不得头绪。”因想了想又道:“姐姐,不如将她们几个都叫了来一同商量商量如何?”紫鹃道:“如此亦好。”自去将另七个丫头都叫了来。众人不知何事,都面面相觑。黛玉笑道:“都坐下吧,竟有个事想与大家商量着办。”雪雁等笑道:“姑娘吩咐便是。”晴雯道:“再不想姑娘还真与我们商量事情,以前只是听说姑娘不管事,今日才真真知晓了。”紫竹道:“姑娘聪慧,又肯集思广益,又从谏如流,以后你便知道了。”说的大家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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