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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都中人众听得徐长史夫人那般粗疏,皆窃笑不已,更有甚者,想着徐长史年轻有为,便打起算盘来,想着如何找机会占了那夫人之位。还有的听闻徐长史夫人乃农妇出身,鄙陋不堪,皆十分瞧不起,也便不来找她。

如此一来,徐陶氏与徐姜氏倒是落了个清静,二人在家中收拾整理,准备过年。每每想起此事,又不觉好笑。二人其实皆出自书香门第,当日徐老知府在世时定下的相好之亲,故而二人娘家父母才放心二人随着徐氏兄弟归隐山林。二人本就知书达礼,兼之跟着贤夫,不论是诗书礼仪,还是为人处世,皆更为进益不少。也就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觉着她二人粗鄙,有那精明的下人,仔细瞧一眼,便能看出二人脸上的大度方略乃至眼中的聪慧。

且说几日后又有人送礼来,虽则礼物众多,却并无奢靡虚华之物,乃是各色实用当用乃至年节用物,满满当当的堆了小半间客堂。徐陶氏目瞪口呆的看着,那送礼的却已经走了。徐姜氏看着那下人道:“你这差也当回去了,怎么不知是谁便收了人家东西?”

那仆从道:“回二太太,虽则人回去了,奴才却认得是谁,这都不打紧的,先收了再说。宁公主如今有身子,否则怕是人也来了。”徐陶氏听闻是宁公主送的,笑了一下也不推辞,便与家人一道将东西收拾了。一家人也各置备了几套体面衣裳,只是那徐姜氏却淘气,有意告诉徐陶氏道:“嫂子,我有个主意,不知嫂子意下如何?”

徐陶氏看了徐姜氏一眼,笑道:“二老爷不在家,你是否又想淘气?”徐姜氏笑道:“嫂子且听我说,若是不好不依便罢。”徐陶氏笑着点头,这妯娌二人虽则以礼相待,实则与姐妹差不离。十几年前一块儿到得那徐家庄,同甘共苦这么些年,脾气习惯,皆是熟络的。

徐姜氏道:“如今我们新衣裳是有了,头面首饰公主也送来不少。依我看,不如目下先收着。如今将近年关,定然还有人会陆续来送礼的,我们依旧以往那般出去见客,如此也摸个底细。若是见了公主等人来,便是荆钗布裙也不碍,若是见了那起子势利眼,没得糟蹋了公主送的东西。待得过年之时,我们宴请公主,再将那头面首饰皆戴出来亦无不可。”

徐陶氏笑道:“你这个主意却好。仗着如今我们才到,便是如此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也好将各家打探一边儿,毕竟老爷只知官面上各人大概情况,至于这内眷,他们未必清楚。日后也是你我二人之事,如此也便是各人皆是好的,也能略知性格脾性之一二。又有那等软弱主子手下有些个刁奴得,也能略知一二。”

徐姜氏笑道:“既然嫂子愿意,不如我们先备了拜贴去谢过宁公主,可别让她误会我们不曾收得她的礼,又或是有嫌隙。”徐陶氏道:“所言甚是,便如此办吧。”说毕几人连着子女,依旧将那绫罗绸缎光鲜衣裳一概换下来,将那刚收好的粗布衣又翻出来穿上。

接下来几日果真有不少人来送礼的,虽则听闻徐长史夫人鄙陋不堪,只是这礼是送给徐长史的,也是个意思,故而也不太计较。可惜两位夫人仗着是内主子身份,每每不怎么给面子,多半给挡了回来。虽有几家收下得,别人皆忙着打听缘故,偏也打听不出个所以来。

原来这几家便是当日徐长史交代过的,如李大学士、周将军等府上送来之礼,不过推让几下,也便收了,也有备好的回礼一会儿便回一份。好歹也算是收过了。至于那别的府上,这二位夫人也是文武双全,兵来将挡,皆能给找出一百二十个理由来推辞了。

一时间都中又在传闻,徐长史是个镇山太岁,在朝中将各人盯得死死的,虽则一脸和气,却柔中带刚,拿捏得极有分寸。不想家中又来了两个母夜叉,更是厉害,别看一身简陋,刚开始还有人嫌恶,渐渐的便不敢小觑了。回去思索一番,皆回思过来,这两位夫人软硬兼施的本领,丝毫不输过朝中的夫君。渐渐的也将那鄙视的心略略收了起来。

且说连带进都接风,至置办年货,再至年下送礼,也直忙到了小年夜。府上人少,兼之又是新筹弄的,故而一切也还算是简便,很快也便收拾好了。这日晚间饭桌上,徐陶氏道:“回老爷,宁公主给我们府上送来那么些东西,还不曾谢过,不如明日摆两桌酒,叫一班小戏,好好的酬谢酬谢公主的美意?再者也算是邻居,咱们与那驸马爷皆是才入都来的,也并无其他外戚,不如也算是结个亲,也算是交个朋,大家厮见一番如何?”

徐长史点头道:“夫人所言甚是。公主及周家母子我皆是见过的,为人极是和蔼客气。此时还不到年下,我们两家又无那么多应酬,应该有空,不如明日一早便下帖子去请。听闻公主有身子,不如你二人皆去一趟,好生伺候着公主过来。”

徐陶氏笑道:“这个我们理会得。这都中外面应酬各事,婶子比我还圆和些呢。”徐姜氏忙道:“嫂子谬赞了。我不如嫂子拿家理事虑得多,故而不过偶尔有几个馊主意罢了。”徐长史点头道:“不论如何,皆是一家子,你们商议着办才好。”二人皆应了。

次日一早,徐陶氏与徐姜氏早早起来,预备下拜礼,又将预备下一直不曾穿戴的体面衣裳首饰皆用上了。二人收拾好之后两下打了个照面,皆羞笑不已。原来二人也不过三十左右年纪,经这么一打扮,也是个极尊贵体面的夫人太太。从风度气派至二人的举止,丝毫不差。

二人扭捏了片刻,便往宁公主府上行去,不过盏茶功夫也就到了。当下宁公主听闻徐长史太太来了,忙命请进来,周妈妈则扶着公主挺着大肚子,在后面也晃悠着往正厅而来。徐陶氏与徐姜氏见面行礼道:“贱妾拜见宁公主。”心下却极为满意,果真是个贤淑的公主。

宁公主忙命人将二人扶起来,一边儿让座,一边儿又让人上茶,一边儿笑道:“听闻二位太太皆是冷面佛,不知今日怎肯到我府上来坐了?”徐陶氏回道:“贱妾入都多时,奈何一来忙着收拾,二来身份卑贱,不敢冒然打搅公主,今日能得见公主凤颜,乃是三生有幸。”

宁公主笑道:“二位太太何须客气。倒是都中的传闻听了不少,说二位既是挑剔,轻易不肯见人,不肯容人的。便是收礼也得看谁家的好,谁尊贵,我只说不信,偏传说的极多。”徐陶氏起身回道:“贱妾蒙公主厚爱,可别是明日又有人该说贱妾却是高攀来了。”

几人这么一说,便熟络开了。徐陶氏二人又谢过宁公主赏赐厚礼,几人又推让一番。宁公主又将听到的传闻说道一二,不过是二人如何鄙陋,偏还眼高于顶之类的,很是当作笑话听了。徐陶氏便回道:“回公主,承蒙公主不弃,贱妾感激不尽。今日特于家中治下薄酒,还请公主驾临,乃我府上之幸。”

宁公主笑道:“若说吃酒,不论你治还是我治,却有个上好之处,徐长史不曾告诉你二人不成?”徐陶氏楞了一下,待得明白过来方笑道:“多谢公主厚爱,只是敝府置酒,不敢打搅了公主的宝地,故而只是在府中预备着。”

宁公主笑道:“不妨。我如今也是闲得很。园子里也空着。虽则有几处是给皇后娘娘及娴儿留的,然则其他地方还多的很。那边角门也还开着,你们可以随时进去逛。听闻贵府还有几位姑娘,待来年暖和了,也可住到园子里去,我也可以去,也好做个伴儿。便是今年过年,不如两家轮流做东,不论谁家,皆摆在园子里,你们也不用从街上过来,反倒麻烦,不知二位太太意下如何?”

徐陶氏与徐姜氏推让了半日,周妈妈方道:“二位夫人不知。我们家也人丁单薄。过几日公主还要去宫里过年领宴,皇太后必定是不肯放她回来的,驸马爷也定是要去的,家里也就我一个老婆子。若是二位不嫌弃,老婆子还想蹭你们一杯酒吃呢。”

徐陶氏听得如此,也便作罢。当下每日于园子里置酒吃喝,将那些个都中乡下之事,说了个遍。那周妈妈原就是乡下人,如今在都中呆着虽则金尊玉贵的,然则到底不太适应,比不得徐陶氏徐姜氏二人,此时总算有个能说上话的,很是开怀。宁公主见状也颇为高兴,只要婆婆乐意,两家人此后便如亲戚一般。

许多朝廷乃至公主郡主诰命等之事,宁公主也大略的说给徐陶氏徐姜氏听,也让二人有个准备,来日也好应对。这二人也将乡下各事讲给宁公主听,宁公主也更能体谅些儿。只是这徐陶氏二人并不曾告知二人出身,宁公主也不在意,也能看出来二人绝非寻常村妇。故而从此便时常聚到一块儿,便是日常做活,也能凑到一块儿。宁公主也开始学着做些东西,也算是打发时间,也算是个心意,如此倒也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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