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生活在北方,那个被叫做黑龙江的省份,这里每年冬天都会下起鹅毛大雪,覆盖在每一个角落。眼中的世界像是戴了顶白色帽子。这雪便也成了外人眼中的一份特有景致。但我是不喜欢雪的,我一样不喜欢雨天和阴天。雪天让我感觉不自在,衣服上落满雪或者水,总不及晴天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舒服。去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在上课,只看着窗外一点点的素净起来。下课时大家都欢呼着跑出去迎接这第一场雪,只有我不应景的呆在班里,雪来了,那潜入全身的寒冷气息便也尾随着来了。想到冬天走在街上即便穿着羽绒服也会筛糠似地抖,且目及之处满是冬日里特有的萧索,便下意识地打起寒战来。
我现在高三,除了作息时间有所改变以外我并未发觉生活同以往有何不同。便也想起高一高二甚至是更早以前,那时候满怀斗志地要在高三争一口气,考个好大学。但在如今,距离高考不过几十天的当下,我却仍然打不起精神来。当初的希冀,热切冲动和斗志全部在今日烟消云散,只留一副空皮囊对比当下的颓废和萎靡。
考试频率非常高,大概半个月一大考。考试时抱着纸笔到新楼找考场,与低年级学生错肩便也知道生活同以前不同了,他们欢笑打闹,兴起之时不去顾及明天和未来,少年的血性与朝气将生活现实压在脚下,而我们终究是不同的,大家长时间的压抑着,都提防着情绪决堤。我们唯一安慰自己的方式无非就是告诉自己明年七月将脱离苦海,而学弟学妹们仍旧在煎熬。
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很奢侈。我仍旧习惯在自习课上看小说写东西。即便被抓过几次也屡教不改。也只有在教室里我才能安下心来看书动笔。但更多时候是疲惫的,周围人的努力奋进让我疲惫了,我会拿出题做起来,这多矛盾,我多像精神分裂。我尚且知道自己是不甘心的,我还是犹豫的,有一颗悬而未决的心。我也想安下心来找好自己的方向,却被矛盾的自己折磨得苦不堪言。
前几天姐私下和我说我上次考试成绩母亲未告诉父亲,我听后愕然。母亲说我上次快跌出年级前一百了,怕父亲担心。一直以来我有事情都只告诉母亲,关于父亲,无论我多失败他都会说其实我已经很好了。我不知道的是,父亲表面上的知足后还有着这样的担忧。他希望我再好一点,好到不用任何人庇护,未来光明一片,好到可以承担更多。我明白父母的难处,他们表面平静,但我心里明白,他们尚且接受不了我成绩的落差。初中那会儿,不用费力便也在学校占前几名,那时我算是亲属眼中的传奇了,而当下,父母只得接受这样的现实了,别无他法,哪怕我当下的情况上重点是没有问题的,但他们总会觉得差了什么,即便我自己都未有过这样的感受,但我知道,他们确实是失望了,对我这几年的改变。
我又想起文理分科之时,我同他们吵了架,我本打算学文,但他们却不同意,他们知道倘若我学文日后或许会走上更为曲折且艰辛的路,他们知道我的梦想买不来车房,只是空架子而已,那次父亲说我让他失望了。事情过去之后,父母似乎觉得欠我似的,在家里绝口不提文理及写作之类的话,我在家里也拥有了绝对地位。我第一篇文章发表的时候只告诉了姐,她背着我告诉了父母,我本不想让他们知道。父亲知道后从未提起过此事,母亲也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样刊怎么不拿回来让我们看看。”我未回应她便沉默着做事去了。那之后彼此都心照不宣,没人想再提起那件事了。
这几年和父母沟通得极少,现在也只是一个月给母亲打一个电话,不到一分钟便又挂断。他们所了解的关于我的事情也只是我在长假里所说的,我向来报喜不报忧,没有必要让父母担心,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远离我,或者我以某种惯性麻木地向前走,不知会停在那里。
(二)
我自己在外面生活了很久,离开父母大概有七年的时间了。这七年内发生太多事,经历漫长岁月的调剂,我也同当初的自己判若云泥。从以前的内向沉默到如今的外向健谈,从不谙世事到处事圆滑,个中情由我懂得,却也无力去改变什么。我想起这七年,喜怒哀乐,五味杂陈,我便也懂得自己走到如今年吃了多少苦。而在当下,也开始明白痛苦在生命中的分量,那让我成长,成长出当下生活得如鱼得水的我,成长出更加冷漠的根骨。我可以接受这七年来的好与坏,话说回来,时光已去,我不接受也别无他法。
两年前我遇到人生中第一份爱情,它是青涩的,又是脆弱的,哪怕眼下看来当初的自己只能用脑残来形容。但在当时,那感情的确刻骨铭心。我那时高一,自以为足够承担另一个人的生命,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和动力。那时我是奋不顾身的,像那注定尸骨无存的飞蛾,只是那时并未料到自己有朝一日以失败的结果结束那份爱情。我为她改变,心悬起来又被甜蜜包裹,生活中的苦闷也完全体会不到。在无数寒冷冬天的中午,我在街头巷尾等她,内心炽热又兴奋。直到最后我在相同的位置和她结束。
我还记得那天是圣诞节,她送我礼物,我们便转身走向不同的方向。直到今日,我都对圣诞节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结,并非为那份感情,只是觉得那天是成长中的转折点。在眼下,我偶尔还会遇见她,彼此都成长了,便也不动声色地冷漠地走开,默契地忽视彼此的存在,这也算是一个好结果了吧。我们都成长了,不会再为难自己。
我今年遇到第二个人,坦白了,承认了,争取了。我们没有未来,但我也知足了。也开始明白未必每件事都要有结果,这话虽说的有些自欺欺人,但只是看到她开心我也开心起来,也就足够了吧。不必给彼此压力,隔着一定距离也许会活得更轻松。我也承认我确实是怕了,怕再无疾而终,渐渐成长,不想在同样的事上跌倒第二次。也变得不相信很多事情。别人给的诺言听听就够了,没必要拿到明处拆穿,有生之年我们相遇已是幸事,再去妄想也会无果而终。哪怕我仍旧放不下,但不会再为难别人,平日里说说宽心话,安慰了自己,还要向前走。
当下我对于感情已不抱任何幻想,徒增烦恼而已。我对并不会持久的感情失去耐心,逐渐疲倦,也承认早已对自己失去了信心。我尚且明白自己太年轻,爱恨之事未必懂得。我也没有能力去承担什么,我无法面对两个人心中无法逾越的距离和人为的离间而导致的分离。我告诉自己,未来终究会得到的东西,不必在不合时宜的当下为之耗费心神。
(三)
这七年来除了活着我唯一坚持下来的便是写作了。如果认真算起来的话,我从高一开始写文章,看书则是更早以前了。在写作上面我是不吝惜时间的,它带给我精神上的满足,每次完成一篇文章带给我的成就感告诉我一切都值得。
梦想这东西,有时说多了自己都觉得不切实际。但心里明白我还年轻,有足够的时间和梦想争斗,和现实争斗。今年生日前两天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本样刊。我还记得自己收到书时头脑一片空白,我看到一直以来坚持着的自己,我受过的误解和质疑,我的难过和苦楚,在那一刻都展现在眼前。那时告诉自己,继续前进吧,哪怕前面是世界尽头。
因为自己租房子的缘故,我有绝对的自由。最近一个月,习惯抱着师父的电脑去外面打字。从五楼下来,带着食物,坐在路旁的长椅上,与夜色对峙,像一个孤单的贼。我觉得没什么不好,没什么是坏的,也没有值不值得,难不难过,只是心甘情愿而已,我心甘情愿走在这样偏执的路上。而且越发坚定。
(四)
高中三年养成许多强迫症般的习惯。比如无法离开音乐,如果不听歌不会出门。也开始讨厌人群,在吃饭的地方,在街上,永远塞着耳机。
我变得越来越没有安全感,不信人,似乎从心底认定幸运的不会是我而遭殃的必定是我。所以做任何事情都抱有最坏的打算,长期处在崩溃的边缘。
长期以来习惯自卑和失望的我。
(五)
倘若再看看从前的自己走过的或好或坏的足迹,我知道该用坦然的姿态了,但做起来有多困难也心知肚明。也该到了明事理的时刻,几年弹指一挥间,自己也变了模样,胡子刮了又长。有人说七年足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相信与否都无可厚非,岁月终究由自己经历过来。
六年前我灰头土脸地来城里上学,与生活打个照面,梦想同众人一般光鲜。
五年前成绩开始上升,只是沉默无人理睬。那时候希望有一个朋友,一起畅谈未来。
四年前认识一个很好的朋友,眼下早已分离。
三年前面对清晨和夜色,像孤魂野鬼。
两年前认识她,眼下再无寒暄。
一年前走到尴尬路口,孤立无援,碰不得梦想,摸不得她的脸。
前些天胃病加重习惯干呕,也习惯耳鸣,一杯白酒喝到吐。
仅仅是再看一眼,便也知道自己有多孤独。孤独地固执,孤独地坚信,孤独地自我同情自我安慰。
一晃几年就过去。
我能做的只是头也不回地走下去,继续成长,或许抱有更冷漠的心态,看平凡的自己,湮没于人海。
在更七年,又七年,找到不孤独的自己。
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