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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人间笔记1梧桐树在周围

多年来,我一直感觉到外面有树。这种感觉就像在一家旅馆中,虽然过道上空无一人,但是你隐约地感到附近的房间也有人在居住,你并不注意这一点,你有某种自然而然的安全感。总是会有树在屋子周围,总是会有树在城市的周围,单位的周围,学校和小区的周围,在一个秋天的周围……即使你并不能立即看到它,但总是会有树,在世界的周围。

树木永远不会是世界的核心,而是世界的陪衬,这就是本世界的真理。所以,当周围的树木越来越少,我们从不注意到。世界边缘的诞生与死亡,永不会引起世界核心的恐慌。但死亡总是从边缘开始的,当树木消失,世界也就不再是世界,我们将发现一个没有周围的世界,只有核心的世界,多么可怕啊,一只被剥去了皮子、骨头和肉的兔子的心脏,被抛弃在光秃秃的世界水泥台基中央。周围其实并不仅仅是边缘,例如一个坚果或一个水果的边缘,我们可以把这种边缘削去或敲碎,直取肉核。世界的边缘,乃是海面上的船只、鸥群;天空表面的星座、云块;单位外面的单位,病人周围的医院……它们为世界的核心提供着安全感,使这个核心有在里面、在内部、在深处、在某种事物后面,被它庇护着的安全感,它提供的是一种“在家中”的感觉。我只是模糊地知道窗子外面有着树之类的东西罢了,我并不在乎那是什么树。它们暗暗地在着,像国王的保镖,忠实着职守。

其实它们并不是在暗中,而是在阳光之下,在世界的另一部分地盘上,汲取水分,在另一种时间中活着,如此而已。其实它们并不与我构成内部与外部的关系,深处与表面的关系,是我的世界需要它,而不是它有为我提供安全感的职责。它自有它的核心,它的边缘,一棵树自有它的活法。我生活在错觉中,我一向以为我是在树的后面,在天空、水、阳光等等的后面,被它们所呵护,这种错觉造成了我对它们的忽视。病人错误地以为医院是为他的生命而存在的,他最终在医院中痛苦地死去,他的错觉令它忽略了医院存在的真正的动机。医院其实有着与病人无关的更高尚的动机,并由此建立起它的世界核心。医院永远令我感到恐惧,由于我直觉到它那掩盖在白色被单和玻璃后面的真正动机。但我轻易地相信着树木,从古老的歌谣那里。世界史上从未有一首歌谣是吟唱医院的,所以我本能地知道它与我们无关。但树木不同,它出现在识字课本的第一页、诗歌的第三行、或者诗集的第六首;那些经典作品,例如曹雪芹、托尔斯泰的小说、范宽或巴尔蒂斯的绘画――都必须提到或者暗示出树木,它的色彩,它的结构。历史是以一棵树的形式生长的。一部小说、一幅画、家族、民族、城市、个人的成长史,无不具有树根向树枝发展、主干与支干的形式。它必须出现,就像阴影永远跟随着树林一样,否则那叫什么语文书,那叫什么诗集?那叫什么小说、绘画?那叫什么历史?离开了树的形式,我们就无法书写历史。树在周围,但它却是我们内部的支柱,我们生活世界的隐形结构,形而上地结构着我们,令我们像昆虫一样各行其事,难以集中,却在冥冥之中每个人都从身体到事业都暗合着从根开始到枝叶茂盛的固定形式。正是这种对树木存在的形式潜意识的摹仿,使我对树木日复一日地视而不见,我永远会警惕着医院的阴谋,但我对树木放心无比,我们是一家,是一族,是一党,是一条路线。树木是生活的常识、家具、盐巴、精神和形式。人的毛病就是对普遍存在着的事物视而不见,而珍惜那些转瞬即逝、鹤立鸡群、远在天边外的。我们会崇拜某棵为世界提供了“蓬勃向上”这种积极意义的大树,我们会供奉为一个村庄提供了阴凉的巨树或某棵可以治病的神木,但对大片的灰色森林却毫不在乎。

这种毛病渐渐地就危及到存在的根本。日常的普在的事物死亡了,世界上只剩下那些凤毛麟角的东西,或者最本质的部分,这就是世界历史的方向。没有边缘,没有叶子、枝条、鸟和风。一支枯干,一个可怕的方向。我用这种文化所赋予的眼光看待万事万物,所以我看不到这些树,除非它们有凤毛麟角的意义,可以指引我进入世界的价值核心,才会令我注意到它们,犹如医院,只有它才令我意识到死亡。所以,一些树多年来一直在我的周围,就像埋伏在我房间中的电线,属于我生命的一部分,但我从来没有意识到过它们。我注意到这些枝干,并把它们从树这个巨大而空洞的概念中分离出来,是由于它在某个下午为我提供的阴影。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在这个城市建立了我的人生事业、履历、关系网,它当然也拥有了它的阴影。这片阴影复苏了我对诗歌中某些陈词滥调的好感。“啊,金色的法国梧桐,托着秋天的羽毛,小爱神的翅膀……”那个下午,某些梧桐树在我的记忆中复活了,它们是依据某份诗歌的图纸复活的。也许是法国诗人的诗歌,如果它不进入我的知识系统、审美范畴,它就永远不会复活。那个下午,它不再是周围,而是进入了我的情感中心,令我想念着某个梧桐树下的爱人,我的语词热烈地环绕着它,仿佛我的爱人会从这些梧桐树中出现。她没有出现,我只获得了诗歌。那时,它们正位于一条黑色跑道的边上,被我的诗歌簇拥着。我看不见它的边缘,它们不是树,而是树的象征。

梧桐树本身的出现,不是在诗歌之中,而是在我对它的批判中。一个无聊的下午,一个没有思想的下午,我看着这些树打发时间,我先是麻木不仁地看着它们,视而不见地看着它们,风把它们摇晃起来,把它们弄出了响声,我关于树的知识消失了,树本身渐渐出现。我终于注意到某些细节,像侦探发现了凶杀案的蛛丝马迹。我看出这些梧桐的根部并不是笔直一排长出来的,这有些不太寻常。植树的经验告诉我,这些梧桐树在最初肯定是被种树的人按照军队的队列方式种植的,植树的人希望人们从这些梧桐得到的印象是一排士兵而不是梧桐。因为看得出来,种植它们的坑被笔直挖成一排,每棵之间的距离也是相等的。但它们离开那个埋下它们的坑之后,就开始歪歪斜斜了,从长相上看,完全不像是同一时间,依据同一规则、尺寸、水平种植的。它们的根早已偏离了当初的岗位,仅仅是在表面敷衍一下那个呆板的坑而已。在黑暗中,它们早已胜利大逃亡,沿着可以最大面积地抵达水分和阳光的各种小路,非法越过了边境。当初种植它们的目的并不是要它们歪歪斜斜,而是要它们像队伍一样的整齐笔直,作为一种蓬勃向上、遵纪守法的典范,为人们提供正面的象征。但现在,瞧瞧它们如何曲解了这个象征,其中有两棵是所谓的歪脖子树,在它们之间是一根电线杆一一这个位置应该是一棵树在那儿的,但它的位置已经给电线杆替代了,附近的两棵缠满了电线,成了架线工的助手。其他的几棵,不是向左倾斜就是向右倾斜,但这种倾斜并不明显,如果不慢慢地观察,是发现不了的。我相信它们在被我看见之前,一直是被视为笔直的一排的,因为这是它的题中应有之意,人们对它的歪门斜道视而不见,因为他们和这些树都属于同一支队伍,他们的视力接受的是“笔直向上”这一天经地义,他们的生活也是对这一意义的履行,他们依据这一意义种植了这些树木,他们当然也只能在这一意义上理解接受它们。

我是在诗意的崩溃中才发现了离经叛道,我是蹲下来系鞋带才发现了一只队伍的曲线的,当我发现这个被视而不见的小秘密时,我本人已经偏离了我原先与它们保持着一致的意义。所以我的看法是毫无意义的,也不会被接纳的。不可能让那些正在核心的人相信,那笔直一排的队伍如果用肉眼看的话,其实是东歪西倒的。这些梧桐树的叶子正在泛黄,这种黄被阳光一擦,令我感觉到某种可以叫做“金黄”的情况,但我立即否定了这个词,我警惕起来,警告自己不要滥用词汇,这种金黄的后面,只是树叶罢了,一个肤浅的表面。金黄的后面应该是某个核心部分。我删掉了“金黄”。我目测那些黄掉的叶子,用了一刻钟。它们大约是在3900片或4000片左右。叶子们在一个秋季中经历了辉煌、暗淡、阴郁、明亮的、鲜明的与干燥无华的时刻,由于我离开了“金黄”,在其他的色阶上注意了它们,我赶走了那只一向在秋天中将它们驮进诗歌的那只“金黄”的大鸟,露出了它们身上斑斑点点的色调不明的树叶,这些叶子不只远离金黄,连秋天也不暗示,令我感受不到悲凉,它们毫无用处,既不能用于文学,也不能区别季节,它们只是赖在树上,使一棵树能够是树而已。树叶在暗暗地、一片片地少下去,这意味着这些树的量在改变,它的“茂盛”在一片一片地被蚀掉,几分钟后,已经少掉了八百八十一片,这仍然是一眼看上去根本看不出来的。一棵树在秋天的变化必须通过数才知道,可是谁又会这么无聊。一棵树,知道茂盛与凋敝这两个词,一褒一贬,足够了。一般人不会去数,不一般的人也不会去数,诗人把握的是树木的本质,它与生命的关系。科学家也许会为了植物学的撰稿而数它,但如果毫无用处的数,他决不会干的。我说的是一件可以做但永远不会有人去做的事,而正是只有通过这件事,你才会知道一颗树在一分钟后就与目前不一样了,逝者如斯夫?叶子的色度也一样,如果不毫无目的地测量、记录,就永不会知道叶子怎样一天天黄下去的。我是在对意义不抱指望的状态下看了些梧桐树,我只能回忆起其中的三棵,这三棵的3与我们喜欢用的3不同,并不是举一反三。而是只有这3棵我有语言可以描述它们,其他的我是说不出来的,我描写这三棵对于你理解其他的梧桐毫无用处,对感受“梧桐树下的秋天”毫无用处。我把它们编号为1、2、3。我显然在观察中也在依据一种军队的方式,与那个种树人的想法是一致的。但梧桐树最初出现在大地的时刻肯定是没有编号的。你可以从1到10地种植它们,但它们却可能是第3最先成活,然后是第9。或某两棵同时长出叶子,某三棵到第三年才转绿,那是一个混沌的方式,不可能用数学统计。但我不可能混沌地叙述这些梧桐,我不可能同时叙述一群的同时,又在叙述其中的一棵,我必得有一个编号的秩序。甲或乙,我指望在个别的叙述中,读者可以体会到这个个别也同时代表着一大群,是梧桐这一个总的概念下的一个具体。但我做不到这一点,一旦我的描写进入个别的状态,梧桐就无影无踪了。在阴影中的3这一棵如果不仔细辨认思考,你不会以为它和梧桐有关的。光遮蔽了它的树叶上的与梧桐相关的特征,它仅仅是一片阴影的托体。我先看到它,然后才整理我记忆中关于树木的概念、特征、数据,在“梧桐”这一意义下迟疑不决地确认了它,因为它的树根以上一米左右都被涂上了红油漆,我无法把油漆与梧桐树联系起来。2这一棵,我更不能肯定它仅仅与梧桐有关,它的特征在梧桐、标语牌、电线杆、挂钩之间,各种成分互相错位,从某个方向看,它确实是梧桐,但如果从供电局的方向看,它却是电线杆的代用品,如果从广告公司的方向看,它无疑是一个更牢靠的架子。我不能确定它的什么,我只能描写目前它存在的状况。1,只是一截树桩,它在梧桐这个群体中形体特别鲜明,就像我们往往立即就能认出人群中的残疾人。我们忘记了无数生动活泼的手,却记住了一只被截断的手。它也许曾经是梧桐,但现在它是一截木桩或者一个座位。确实有人坐着它,那是一个为其他的树浇水的工人。梧桐树消失了,现在外面只是一些阴影的托体、电线杆的代用品、木桩子……在远离这些梧桐树的地方,我在黑暗中想到,这些树也许已经活过了三百年,也许只是与我一样,才四十年。但看它们目前这个样子,恐怕还会在我这一代人死去之后继续活下去。它们总是,在我们的死亡、生命、真理、知识、喧嚣或沉默的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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