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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善始者实繁,克终者盖寡

李建成的一班文臣当中,只有魏征受到了李世民的重用。

李世民就喜欢听魏征讲实话,常常“引徵入卧内,访以得失”。魏征私下庆幸自己遇到了一个好君主,便“思竭其用,知无不言”。李世民曾经感喟万分:“卿所陈谏,前后二百余事,非卿至诚奉国,何能若是?”

一次,有人状告魏征结党营私。李世民就让御史大夫温彦博核查。温彦博经调查,证明此事查无证据,纯属诬告。他回奏李世民说:“魏征身为大臣,行为举止理应回避嫌疑,但他没有注意到这些,因此才有了这样的诽谤。虽然他并未犯罪,但是也要承担部分责任。”

李世民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便让温彦博传话给魏征:“以后行事要注意点儿影响,尽量远避嫌疑。”

应该说,李世民的忠告是善意的。但魏征偏偏不买账,他对李世民说:“我听说君臣之间,相互协助,义同一体。如果不讲秉公办事,只讲远避嫌疑,那么国家兴亡,或未可知。”

李世民知道他又开始犯轴了,赶紧说:“对,是我错了。”

但魏征还是不依不饶,又说出一番大道理来:“希望陛下让我成为良臣,而不是忠臣。”

李世民听了感觉很奇怪,就问他:“良臣和忠臣有什么区别?”

魏征回答说:“使自己身获美名,使君主成为明君,子孙相继,福禄无疆,是为良臣;使自己身受杀戮,使君主沦为暴君,家国并丧,空有其名,是为忠臣。以此而言,二者相去甚远。”

李世民听了,深以为然,赐给魏征五百匹绢。

魏征进谏的时候,一点儿都不给李世民留面子。他为什么这么胆大呢?李世民一直搞不懂这个问题。

直到有一次,唐太宗在丹霄楼设宴款待群臣。酒至酣处,李世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夸奖魏征:“人言魏徵举动疏慢,我但觉妩媚,适为此耳。”

魏征估计是喝高了,嘴一嘟噜:“陛下导之使言,臣所以敢谏,若陛下不受臣谏,岂敢数犯龙鳞?”

李世民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个魏道士胆儿那么肥,原来他是把我的心思吃透了。

别人都觉得魏征傻。其实,依小玉之见,魏征不仅不傻,而且相当聪明,属于那种外方内圆的主儿。对于自己,魏征认得很清。他深谙“月盈则亏”的道理,便屡屡以眼病为由申请退休。

经过数次的拉大锯、扯大锯,魏征终于退休了。但是,他人退心不退,仍然给李世民上了四道奏疏。这其中就有那篇名扬千古的美文《谏唐太宗十思疏》。

李世民曾经不无感喟地对长孙无忌说:“我即位之初,有人曾上书对我说,身为人主,必须独断乾坤,不能听那些大臣们胡咧咧;也有人劝我对外用兵,让四夷宾服;只有魏征劝我要偃武修文,广施恩德,只要我们内部稳定,四夷就自然会臣服我们。最后,我听了魏征的话,果然,天下大治,四夷君长都来朝贡于我。这都是魏征的功劳啊。”

贞观十六年,魏征病故,时年六十四。李世民亲临吊唁,放声痛哭,而且为此事“废朝五日”。他下敕追赠魏征为司空、相州都督,谥为文贞。

为了表彰魏征多年来的功绩,李世民打算给魏征办一个隆重的下葬仪式,特意准备了“羽葆鼓吹、班剑四十人,赙绢布千段、米粟千石”。但是,魏征的老婆裴氏却拒绝了,她说:“我老公平生十分节俭朴素。如此风光的大葬,我相信他泉下有知,肯定不会安心的。”于是,裴氏“悉辞不受,竟以布车载柩,无文彩之饰。”

李世民听了越发感动,登上苑西楼,“望丧而哭”。他曾经忧郁万分地对侍臣说了一句千古名言:“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朕常保此三镜,以防己过。今魏徵殂逝,遂亡一镜矣!”

事情到了这里并没有结束,仍有下文。这个下文能够让大家更清楚地看透人性。

魏征生前曾经举荐过两个人,一个是中书侍郎杜正伦,一个是吏部尚书侯君集。老魏说他俩均有宰相之材。魏征死后,杜正伦因为犯罪而遭到贬黜,侯君集则因为谋反而遭到伏诛。李世民很不高兴,开始怀疑魏征真得有结党营私的举动。

魏征还干了件让李世民很生气的事儿。他把自己前后所有的谏诤言辞都记录了下来,并交给了起居郎褚遂良,让褚遂良把这些都如实地写到史书里面去。换做是李世民之前的任何一个皇帝,此事都无可厚非。但到了李世民这里,就是不行。

因为,李世民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对自己的起居注充满兴趣的皇帝。他不想自己的丑事被史官记录下来,因此对魏征擅作主张的举动十分不满。本来呢,李世民允诺将衡山公主嫁给魏征的长子魏叔玉。事到如今,没戏,李世民下敕“停婚”。

后来,老魏家就渐渐地破败了。

李世民前后行为之迥异,不正应了魏征《谏唐太宗十思疏》中那句“善始者实繁,克终者盖寡”吗?

人啊。人啊! 陛下一心要征服高句丽,大臣们都不敢犯颜劝止。我如果再不说的话,死都不能瞑目啊。长孙无忌借此机会将隋炀帝的外孙、李世民的三儿子吴王李恪也牵连进来。李恪、房遗爱、高阳公主、薛万彻等全部被杀。房玄龄生于578年,杜如晦生于585年,魏征生于580年,而长孙无忌却生于597年,要比以上三人小得多。这是一个非常大的优势。没错,我是造反了。我跟随您征战四方,身经百战,能够活到今天,已经是侥幸中的侥幸了。现在,天下已经平定,您反倒疑心我会谋反了?临刑之前,李世民“亲往质问”,并痛心疾首地对他说:“朕因汝从此不登凌烟阁!”为了能够长相厮守,李氏想了一个点子。她给张亮大灌迷魂汤,让张亮承认该后生是他的私生子,并取名为张慎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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