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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性格决定命运——汉废帝刘贺

汉武帝刘彻死后,八岁的皇太子刘弗陵即位,大将军霍光辅政,重新恢复文景时期的无为政治,减轻摇役和赋税,人民稍得喘息休养,逐渐恢复生机。

刘弗陵溢称汉昭帝,年纪虽小,颇为英明,可惜天不假寿,不幸于公元前74年忽然染病而终,在位十三载,年仅二十一岁,没有子嗣。霍光奏请上官皇后,决定派遣朝廷使团,前往昌邑(山东金乡县),迎请刘彻的孙子昌邑王刘贺当皇帝。

刘贺时值壮年,在他的封国里一向狂放不羁,纵情逸乐,早就把“丧命六字真言”的第四个字,即“逸”字发挥到极致!就是居丧期间,亦照常玩乐。祖父刘彻逝世后,依礼应该守丧志哀,可刘贺另有主意,每天带上一伙青壮奴仆,到处打猎游逛,不到半天时间,就骑马奔驰到二百里以外!回到王宫,便与他的侍从奴脾以及厨师、马夫之流,挤在一起,大吃大喝,嬉戏玩乐,随意赏赐。昌邑国王宫禁军司令(郎中令)龚遂,忠厚刚毅,一身正气,实在不忍刘贺继续胡闹下去,便恳切规劝,刘贺大不耐烦,每次都掩耳离去。有一次,龚遂劝刘贺静下心来,读点诗书,以长学间,想不到刘贺这次却出乎意料地满口答应。龚遂大喜,立即遴选十余名优秀学者,担任侍读,盼望我王从此能有出息。可是,几天之后,刘贺头大如斗,把那些侍读先生统统赶走,彻底返本还原,恢复从前状态,仍和他的原班人马厮混。正在此时,汉昭帝刘弗陵逝世,朝廷使团迎请刘贺当皇帝的诏书送到。当时已是初夜,王宫燃起火烛,刘贺就在火光之下拆封展读,刚刚读了几行,便手舞足蹈,喜笑颜开。好事从天而降,全宫欢腾如狂。

第二天中午,刘贺迫不及待,催促朝廷使团,快马加鞭,向西进发。傍晚抵达定陶(山东定陶县),半天已奔驰一百三十五里!侍从人员的马匹相继累死,沿途倒毙无数。进至济阳(河南兰考县)时,刘贺下令当地官员向他呈献长鸣鸡,以供玩赏。

长鸣鸡最初产自云南,因终日啼鸣而得名,被无聊的贵族们作为名贵宠物而养殖,刘贺自然少不得这个。他又下令购买当地雕刻的一种名贵手杖,叫“积木杖”。沿途发现良家美女,刘贺就暗中吩咐狗腿子,一一为他捉来,载人篷车,随行西进。走到湖县(河南灵宝市北),被朝廷使团发觉,刘贺发誓抵赖说:“没有这回事。”但人证俱在,捉来的美女还是被龚遂遣散。

几天之后,刘贺一行抵达首都长安东门,朝廷出城迎接的官员早已等候多时。龚遂提醒刘贺说:“按照丧礼,大王奔丧而来(叔父刘弗陵之丧),看见都城,便要下车哭行。”刘贺借口说:“我喉咙痛,哭不出来!”到了城门,龚遂再次提醒,刘贺仍拒绝说:“到未央宫东门再说。”

这一年的农历六月初一,刘贺正式接受皇帝玉玺,登极称帝,尊十五岁的叔母上官皇后为皇太后。两个月后,上官皇太后还升为太皇太后了呢!

帝王制度下,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会发生。这位世界上最年轻的皇太后,乃是先帝刘弗陵的正宫妻子,本年虽然只有十五岁,但已整整当了十年大汉王朝的皇后!她是大臣上官安的女儿,也是大将军霍光的外孙女。十年前,公元前84年,上官安忽发奇念,竟与岳父霍光磋商,要将五岁的女儿嫁给年仅十一岁的皇帝刘弗陵!霍光认为外孙女太小,予以拒绝。可是,上官安的活动能力令人佩服,他通过刘弗陵的老姐鄂邑公主,竟将此事很快办成。于是,五岁的女儿正式成为十一岁皇帝刘弗陵的皇后!十年后,刘弗陵病段,年甫十五的上官皇后遂成为全国名义上的最高君主,难怪霍光作为外爷,还要向她请示新皇帝的人选。

霍光力排众议,终于选定刘贺当皇帝。然而,这位忠心耿耿的权臣做出决定之前,大概从未见过、更不了解他所选定的疯狂亲王。这是霍光和刘贺的悲剧,更是汉王朝的悲剧。

刘贺当了皇帝,比当亲王时更为荒唐,他办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把原昌邑国的臣仆、马夫、统统调到长安,摧升高官,然后每天与这伙人饮酒作乐,或到动物园斗虎斗豹,真是欢天喜地,开心极了!回到宫中,沉酒于酒色,狂纵无度,目无社樱,不知有汉。好心的大臣们提出规劝,刘贺怒不可遏,干脆大刑侍候,谁劝就逮捕谁!

然而,人狂没好事。一连串的荒唐行径,使霍光大出意表,深恨自己酿下如此苦酒。他与几位知心臣僚磋商,决心冒险废这个不成器的皇帝!废君立君,险不可测,弄不好会遭杀身灭族之祸。好在霍光有的是军权,又有上官皇太后这个至高无上的政治招牌。一切布置停当之后,霍光在刘贺即位的第二十八天,率领文武百官,朝见十五岁的外孙女上官皇太后,报告皇帝刘贺的种种劣行恶德,指出他不能再当皇帝。上官皇太后乘车前往未央宫,下令宫廷各门守卫,不准原昌邑国官员人宫。这些点子,自然是霍光的意思。

此时,刘贺朝见叔母上官皇太后之后,刚刚回宫,宫门立即关闭,把随行的昌邑国亲信臣属隔绝在外,刘贺惊问:“这是怎么回事?”霍光跪下报告说:“皇太后有令,不准昌邑国臣属进宫。”刘贺抱怨说:“慢慢吩咐就是了,何必搞得如此吓人?”但霍光当场下令,把被隔在宫外的二百多名昌邑国臣属统统逮捕下狱,不久,除龚遂、王式、王吉三位直言极谏的大臣外,其余皆被诛杀。当时,刘贺一看霍光下达逮捕令,作色争辩说:“我那些昌邑官员,有什么罪?大将军怎能把他们全部抓起来?”言犹未了,上官皇太后忽然传旨,紧急召见刘贺。刘贺这才觉得不对劲,惊恐说:“我有什么不对,太后怎么要召我去?”但他已身不由己。上官皇太后珠光宝气,高座金变殿的武帐之中,左右数百名卫士,手执长矛,警戒森严。刘贺被召到阶下,伏地听诏。

霍光及其群臣联名奏幼刘贺的种种罪状,当讲到刘贺在宫中奸淫先帝刘弗陵的宫女时,上官皇太后气得发抖,忽然厉声说:“停一下!”怒目痛斥刘贺说:“做一个臣子,怎能这般狂乱?!”刘贺伏在地上,脑袋垂得更低了。

宫廷尚书令继续宣读刘贺的罪状,最后请求将其废,另择新君。上官皇太后下诏批准。霍光命刘贺向皇太后致谢,刘贺语无伦次地说:“我听说天子有净臣七人,即使荒淫无道,也不致丧失天下。”霍光斥责说:“皇太后已经把你废了,怎么还敢妄称天子?”说着,从刘贺身上摘下皇帝饰物,呈缴给皇太后。皇太后决定刘贺仍回昌邑(山东金乡县),赏赐二千户(就是这二千户人家的赋税收归刘贺所有),姐妹四人各赏赐一千户;撤除昌邑国,改设山阳郡,另立汉武帝刘彻的曾孙(刘据的孙子)刘询为皇帝,是为汉宣帝。十五岁的上官皇太后作为新皇帝的叔祖母,则被尊为太皇太后。呜呼,这个任人摆布的小姑娘,卷人政治核心,数月之中,尊号三迁,也是古今一奇!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刘贺无比幸运地当上了皇帝,仅仅二十八天,又被赶下了台,可谓“性格决定命运”!

霍光和上官皇太后对待废帝刘贺已经十分宽大了,千古以来,我们对此非常赞赏。然而,霍光的不幸就在于他亲手拥立了一位无赖皇帝,又不得不冒险以臣废君,由此在中国历史上形成一种“霍光式”的可怕禁忌。任何大臣,只要被怀疑想“行霍光之事”,就会被视为大奸臣,往往惨遭杀身灭族之祸。极端专制制度下,撤换一个恶劣元首,太不容易了!而现代民主制度下的选举制才是最好的办法。

魂断温柔之乡——汉元帝刘爽、成帝刘

代替刘贺上台的汉宣帝刘询,是西汉最后一位较为英明的皇帝,他与前任汉昭帝刘弗陵恢复和遵循无为政治,使西汉极盛时期达到顶点,史称“昭宣中兴”。不幸,自刘询之后,昏君辈出,元、成、哀、平诸帝,像泻肚子一样,每况愈下。

极端专制制度下,君王个人的贤愚优劣,对国家的兴衰存亡,具有最重要的直接作用。昏庸的汉元帝刘爽,继汉宣帝刘询做了皇帝之后,汉王朝便命运不济。

这位刘爽,生于深宫之中,从小就受到良好的文化教育,喜爱儒家学派,性情温柔,温文尔雅,多才多艺,尤其写得一手好隶书,会弹琴鼓瑟,吹奏洞箫,还能自己谱曲,自弹自唱,对乐器很有研究,分明是一位优秀的文化演艺人才,但唯独不是一个治国安邦的政治家,而他却硬要谈论政治。有一次,他对父亲刘询说:“陛下太重视法治,应该多用儒家分子。”刘询一听,这是什么糊涂话!当即脸色大变,厉声说:“汉家自有制度,一向霸道(法家)王道(儒家)杂用,怎能单独采用西周那种‘礼制教化’的纯儒学政治呢?儒家分子不切实际,一味崇古,总认为今不如昔,怎能重用他们?”并叹息说:“乱我汉家制度的,一定是太子(刘爽)了!”这句话不幸而言中。刘爽深受儒家思想熏陶,自然向往纯儒学政治。所谓纯儒学,就是孔丘所提倡的温柔宽厚的仁义道德学说,主张“刑不上大夫”的所谓王道德治,势必纲纪废弛,弱干强枝,尾大不掉。这是中央集权衰弱和豪强势力兴起的反映。

一个人所接受的系统教育,对他的世界观形成,具有决定作用。刘爽做太子时,身边就有两位大儒长期担任其师傅,他们是太子太傅萧望之和太子少傅周堪。刘爽对二人旧情很深,至为信赖;即位后,摧升他们为朝廷大臣。每次退朝之后,刘爽都要单独和他们在一起,谈论国家大事。萧望之又推荐皇族出身的著名大儒刘向人朝,同心辅政,引导刘爽实行儒家向往的古代制度。

然而,刘爽又重用宦官弘恭、石宪,掌握宫廷机要大权。以萧望之为首的儒家集团遂与该宦官集团很快出现裂痕,双方都在设法壮大自己阵营。公元前47年,刘爽即位的第二年,萧望之一伙感到事态严重,建议刘爽解除宦官兼任的一切要职。这项建议使双方矛盾激化,刘爽一向以温柔宽厚著称,对谁都不愿采取严厉措施。而弘恭、石显却乘萧望之休假之时,合伙向刘爽控告说:“萧望之、周堪、刘向,结党营私,互相攀附,专权弄势,为臣不忠,建议把他们召致廷尉。”用现代话说,就是移交司法机关法办。可笑的是,时年二十八岁的刘爽昏得少有,竟不懂得“召致廷尉”就是法办下狱,遂糊里糊涂批准。直到有一天,刘爽要召请周堪、刘向议事,左右答曰:“他们已被逮捕下狱。”刘爽闻言大惊,洁责弘恭、石显:“这是怎么回事?何人敢将他们捕人狱中?”二人叩头答称:“前日曾蒙陛下准奏,方敢遵行。”刘爽仍然摸不着头脑,作色说:“你们只说召致廷尉,并未说要逮捕下狱,怎能随便关押?快请他们出来上朝!”

弘恭、石显知道,如果三大臣官复员职,势必向他们报复。于是,他们私下对刘爽说:“陛下即位不久,就把自己的师傅下狱,一旦传扬出去,有损陛下名声。不如把他们免职,以示朝廷没有过错。”这位典型的昏君当即言听计从,有求必应,遂以年事已高为由,将三大臣一律免职,贬作平民。但他一直非常尊重萧望之。

不久,刘爽打算起用萧望之担任71相,周堪、刘向作谏大夫,宦官集团立即紧急动员,寻机构陷!恰好萧望之的儿子萧极,为父亲无故下狱之事上书呼冤。于是,弘恭、石显等人抓住此事,大做文章,说萧望之不仅不感激陛下的恩德,还唆使儿子诽谤陛下,有失大臣风度,犯了“大不敬”之罪,建议逮捕审讯。这一次,刘爽懂得了“召致廷尉”的意义,当即反对说:“萧太傅性情刚烈,怎么肯去坐牢?”石显一伙知道刘爽好对付,遂欺骗说:“萧太傅所犯的不过是言语上的小罪(‘大不敬’是铁定的死罪),不会有事的。”刘爽不明底里,准其所奏。于是,石显传旨,调集大批武士,包围萧望之住宅,萧望之饮鸡自毙。刘向也被捕人狱。

刘爽接到报告,大为震惊,痛心地说:“我本来就怀疑他不会去坐牢,果然杀了我的好师傅!”午饭之时,刘爽不能下咽,泪流满面,哀悼萧望之。此后,年久不能忘情,每年都派人去墓上祭祀萧望之,直到刘爽逝世为止,却不知道拿弘恭、石显治罪。

我们发现,这位过分温柔的昏君心肠不坏,但他缺乏帝王应有的判断能力和执行能力,遂使奸臣专权,肆无忌惮。此后,石显一伙不断排除异己、陷害大臣,作威作福,刘爽每次都糊里糊涂“准奏”。就连著名的中国四大美人之一的王昭君,也是被刘爽借借懂懂“准奏”给匈奴呼韩邪单于架提稽侯珊为妻的。

朝臣京房,善于预言灾变,很受刘爽赏识。公元前37年的一天,刘爽单独召见京房,讨论治国之道,京房询问说:“陛下认为当今是治世还是乱世?”刘爽颇为轻松地说:“当然是乱世,而且乱到极点,这还用问?”京房指出,朝中有乱国之人,缘何不乱?刘爽思索一会说:“乱国之人是谁?”京房说:“陛下英明,自会知道。”刘爽昏然不解地说:“我怎么会知道?我要是知道,还会用他?”京房暗示是石显,刘爽终于恍然大悟说:“我知道了。”于是,京房告退,静静期待圣明天子会对奸臣石显动手。然而事与愿违,刘爽“知道了”之后,并没有将石显怎么样,而石显却把京房恨之人骨,当即奏请将京房逮捕人狱,绑赴街市斩首。刘爽不假思索,予以准奏。

石显杀了京房,还向刘爽哭诉说,很多人都想陷害他。刘爽深为同情,多方安慰之后,竟给这个奸宦赏赐财物,价值达一万万钱之巨!石显得到如此袒护,遂在朝中根深蒂固,老树成精,干下无数罪恶勾当。直到公元前33年,温柔一生的刘爽魂归西天(科岁),儿子刘鹜即位(汉成帝),这个老牌奸宦才被贬死于途中。

然而,汉王朝的不幸,不在于有石显,而在于有刘爽。刘爽也还罢了,而他的继任者刘警更是等而下之。

据史书记载,刘鹜衣冠整齐,喜爱修饰,说话不多,学识渊博,爱好文学,全然一位白面书生,似乎也是一位温柔宽厚之主。然而他却酗酒好色,欢宴淫乐,纵容舅家人把持朝政,任由赵飞燕姐妹秽乱宫廷,还亲手掐死自己的儿子,其昏庸凶恶,简直百倍于乃父。

我们的“加速灭亡定律”曾经指出,每一个长久的政权,达到鼎盛之后,都有一个加速灭亡期。这个加速灭亡期,通常是从该政权的倒数第四位君王开始的(这当然不是绝对的)。夏、商和西周的倒数第四位已经介绍过了,刘鹜则是西汉王朝的倒数第四位。西汉政权是从刘爽开始走下坡的,而加速下滑则是从刘鹜开始的。

刘推动西汉政权加速灭亡是不遗余力的。他阁下即位的当天,便任命舅父王凤为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集军政、机要大权于一身。从此,王家掌握大权,直到把汉王朝吞没。

六年之后,公元前27年,刘鹜一天之内,索性把王谭、王商、王立、王根、王逢时五位舅父统统封侯。这一宽厚大方之举,把汉高祖刘邦所订立的异姓“非有大功不得封侯”的制度破坏无余。从此,一种崭新的凭裙带关系也可封侯的恶劣制度代之而起,汉王朝遂开始加速滚下悬崖!而破坏制度最得力的,正是皇帝自己。由此,我们发现一条政权垮台定律:即任何一个强大的政权,主要是被它的最高统治者自己搞垮的,也只有他有力量搞垮它,其余谁也没有这个力量和条件。

刘鹜首先是通过不断壮大舅家势力而把国家搞垮的。他的母亲王政君,是汉元帝刘爽的皇后。王政君兄弟八人,除“五侯”之外,还有王凤、王崇、王曼(王莽之父)三人,另有堂弟王音。王家自刘警起,忽然膨胀,除王曼早死外,其余八人都被刘鹜封侯。加上王政君的侄儿王莽在内,王家先后有九人封侯、五人做大司马,朝廷政权几乎姓王,地方大员都是王家任用的人,军政大权由王凤掌握,身为皇帝的刘鹜,谦让软弱,反而不能做主,但刘并不在乎,整天乐得逍遥自在,兴趣全在酒色游乐方面,朝廷大事早就丢到爪哇国去了。

刘瞥当太子时,就以喜爱美女闻名于世,等到即位后,不断下令选美,充实后宫,有时则带上宫奴十余人,化装成平民,刘鹜自称是富平侯张放(刘的表兄弟)的家人,私自出宫游荡。他们有时乘坐小车,有时骑上大马,穿行于大街小巷,或到郊外寻花问柳、玩鸡斗狗,惊扰民众,随意闯入官吏小民家里,大吃大喝,乱糟糟挤在一起,嬉戏打闹,乐此不疲。满朝文武包括垂相在内,都不知道皇帝逛到什么地方去了。

一次,刘私自出游,路过阳阿公主家,看见舞女赵飞燕,大为宠爱。赵飞燕的妹妹赵合德,美艳绝伦,更了不得,左右侍从看得目瞪口呆!刘鹜把一对姊妹花弄回宫中,同时封为婕好。而原来最受宠的班婕好、许皇后及所有美女全被冷落。赵飞燕野心勃勃,决心夺取皇后宝座,遂诬告许皇后、班婕好用妖术诅咒刘警。公元前18年冬季,刘警下令罢黝许皇后,囚人宫中;班婕好也被迫离开皇宫,到长信宫侍奉皇太后王政君。刘想封赵飞燕为皇后,王政君嫌她出身微贱而不同意。但刘鹜有办法,他先封赵飞燕的父亲赵临为成阳侯。其父既已封侯,则其女便不再微贱,终于当上皇后。

赵飞燕当了皇后不久,宠爱开始衰退,她的妹妹赵合德却空前得宠,由婕好升为昭仪,地位仅次于皇后,刘鹜常常和她住在一起。皇后赵飞燕则另住别宫,跟宫廷卫士及多子的奴仆不断私通,希望怀孕。妹妹赵合德对刘说:“我姐姐性情刚烈,一定得罪了不少人。如果有人在陛下面前诬陷她,我们赵家就会被诛杀。”说着,泣不成声,凄楚动人,刘鹜慌忙表态安慰。以后有人密告赵飞燕淫乱,刘鹜就把告密者诛杀。从此,赵飞燕公开宣淫,无人再敢说一句坏话。

这位赵合德可不简单,她凭自己的美色,一向把刘鹜当成婴儿,玩弄于股掌之上,甚至叫他去杀亲生儿子,他都不敢怠慢。

事情是这样的,赵合德与姐姐赵飞燕虽然大受恩幸,但始终没有生下半个皇子,而刘瞥却偷鸡摸狗,竟与前皇后宫中的女教师曹宫生下一个男婴。赵合德知道此事后,捶胸痛哭,大吵大闹,逼着刘鹜非把那个婴儿扼杀不可。公元前12年十月,丧失人性的刘鹜写下手谕,指令宫廷狱71籍武逮捕曹宫,弄死那个男婴,但籍武拒绝执行第二句话。三天之后,刘鹜、赵合德气急败坏,再次颁下手谕,催促籍武赶快下手。籍先生秘密上书刘,提醒说:“陛下年过四十,尚未有子,而今不论贵贱,总算生下一男,请陛下三思。”刘鹜“三思”之后,第三次写下手谕,要籍武把孩子交给宦官王舜哺养。可是,过了三天,刘警第四次颁下手谕,连同毒药,交给曹宫,手谕上说:“信能(曹宫别名):好生饮下此药,不可复人宫,汝自知之。”可怜曹女士服毒身亡,儿子刚由王舜喂养了十一天,刘鹜便正式下诏,派人把小家伙抢走,从此下落不明。

第二年,公元前11年十一月,许美人又产下一个男孩,赵合德对刘鹜怒吼说:“你每次都欺骗我,说是从宫中(皇后赵飞燕的住处)回来的,没到别处去。既然如此,许美人的儿子是从哪里来的?”赵合德边说边哭,以头撞墙,拒不进食。刘警也不进食,反复规劝说:“我特地向你请罪,你却大喊大叫,真是不懂!”赵合德怒斥说:“你曾向我发誓,永不负我。而今,许美人生了孩子,不是背叛盟誓是什么?你还有什么说的?”刘鹜赶紧保证说:“盟誓仍在,请你放心。”于是,刘瞥就像输红了眼的赌徒,命宦官靳严从许美人那里把男孩抢走,装人箩筐,送到他和赵合德面前。丧尽天良的刘警命所有侍从退下,然后亲自关上门户,里面只剩下他和赵合德两个魔鬼。一会工夫,刘瞥开门,呼唤侍女,命她把僵死的男孩弄走,并写下一纸手谕说:“告诉籍武,箩筐中的男孩尸体应该埋在隐秘处,不可教外人知道。”籍武在监狱墙角挖坑,将小尸掩埋。

据说,赵合德在宫中下毒、强迫堕胎的事件还有很多。呜呼,这个漂亮而歹毒的女人始终没有儿子,她应该把曹宫或许美人的儿子收养过来,当作亲生之子,立为太子,将来登极。可惜,嫉妒之心使她完全变成一只发疯的母兽,而智慧只能出自冷静健康的头脑。

尽管一系列暴行都是赵合德逼着刘干出来的,但我们不能把责任推到一个女人或宦官身上。世有刘爽、刘警这样的君王,才有石显、赵合德这样的臣妾。尤其是可敬的刘鹜,在位26年,治国安邦,毫无建树,却在史籍上留下一连串罪恶。单说刘鹜修墓的事,就够祸国殃民的了。这位汉王朝的掘墓人,即位不久便在延陵(陕西咸阳市西北)为自己预筑坟墓,想不到修筑多年后,刘鹜忽然觉得新丰(西安市临撞区新丰镇)一带风水更好,遂将延陵放弃,开始在新丰建造昌陵,其规模大得惊人,前期工程干了几年,耗费百亿之钱,仅仅是个开头;又将家产在五百万钱以上的富豪五千余家,从各地强行迁到墓区,以资助工程建设;因施工而掘毁的民间坟墓多达一万余座,被挖了祖坟的百姓为之侧目!参与施工的士兵及判处徒刑的罪犯达数万人,白天苦干,人夜还燃起火把赶工,累死伤亡的民工不计其数。由于墓地低洼,需要从东侧山上运土填高,土价竟与粮价相等。该工程原计划三年完成,但已修了五年,墓地寝殿和许多设施还没有开工。于是,刘鹜经大臣们一再规劝,不得不于公元前16年下诏,放弃这个大而无当的昌陵建设,重新修筑半途而废的延陵。延陵的规模当然不如昌陵庞大,但刘鹜已经耗费了很多时光,过度的纵欲使他来日不多,只怕陵墓未成,人要归阴了。

果然不假。刘鹜自从得到赵合德之后,连续十年,旦旦而伐,夜夜不息;精力不继,就大量服用春药。公元前7年,农历三月十八日,落日将尽,烛光阑珊,刘鹜像往常一样,酒足饭饱,与赵合德双双下榻于未央宫白虎殿,黄昏时分,服下大量春药,立即神魂颠倒,兴奋异常。挨到黎明,刘鹜忽然手臂麻痹,不能言语!天亮不久,即已魂断温柔之乡,枉寄人间四十六年。赵合德对刘之死难辞其咎,随即自杀了断。刘鹜的儿子都被他自己亲手扼杀精光了,只好把侄儿刘欣收养为太子,继承皇位,是为汉哀帝。西汉王朝真要呜呼哀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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