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好的午后,谈企渔备了点水果、营养品之类的礼物,欲拜访裘宅。临行时,他打了个电话过去,是裘寒梅接的。她听出是谈企渔的声音,就告诉对方,她父亲在家。
偌大的旧宅,只有裘寒梅一人留守。她穿着合体的轻便服,坐在楼下坐起间的门前,编结一条咖啡色的毛绒围巾,估计已完成三分之二。她没有扎辫子,头发很舒展很齐整地披在肩下,像一片黑色瀑布。
谈企渔的造访,使这位佳丽心慌慌的。她绯红着脸,为客人沏茶、递烟。
客人见裘遐芝不在家,欲放下礼品改日再来,裘寒梅挽留客人喝杯茶再走。
也不是生人了,谈企渔恭敬不如从命,就近在一张藤椅上落座,想喝口茶再走,以免拂了裘寒梅的殷勤之意。
谈企渔坐定后笑着问:“小裘呀,刚才你还说令尊在家的,害得我空跑一趟。”
裘寒梅的脸上飞起红晕:“怎么?我爸不在家,谈先生就不愿光临啦?看来你的眼中没有我呀!”
谈企渔婉言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专程来向令尊请教的,他人不在,我自然有种空跑一趟的感觉。”
裘寒梅脸上的笑依然是暖暖的,口吻却有点呛人:“你就知道纽扣。除了纽扣,你还对别的什么感兴趣?”
谈企渔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神情痴痴呆呆的。是呀,来裘宅多少趟了,不就是为了纽扣吗?无意中冷落了这位成熟的佳丽。他如此这般地雾里云里地遐思了一番,情感却变得敏感起来。
裘寒梅自然不知谈企渔心里在想什么,还以为是刚才的话说得太冒昧了,抱歉地说:“谈先生,还请原谅呵。你也许不知道,这幢老宅,除了我爸欢迎你来做客,我也欢迎你能常来坐坐。”
谈企渔回过神来,接话茬:“我也是很乐意来贵府走走的,一是忙,二是怕打扰你们。”
裘寒梅闻言呵呵笑起来。“说什么‘打扰’呀,你是公司的老总,我们是什么?小百姓一个呀。”她含情脉脉地望着谈企渔,调换话题,“我心里有个问题,一直思考不出答案。你怎么老是独来独往啊?什么时候,也把嫂夫人带过来,让我们开开眼界。”其实她是明知故问,她已从父亲的嘴里对谈企渔的家庭情况摸了个八九不离十。
谈企渔轻叹了一口气,觉得什么解释似乎都是多余的。但出于礼貌,他还是道出了实情:“我嘛,至今还是一个人,怎么令尊没和你谈起过?!”
裘寒梅开心地笑了。突然,她将笑容隐去,眉挑愁色:“我有一点弄不懂呃,像谈先生这么好的条件,怎么还会孑然一身呢?”那双眸子里透出一丝凄婉和关切。
谈企渔的心里突然莅临了一种感动。这个裘寒梅呀,连自己的私事都搞得凄凄凉凉的,居然还有热情去关心他人,真难为她了。这样想着,潜意识里就冒出一个问题:“小裘,你这是给谁编结围巾啊?现在能把时间消耗在这种手工活的女人,已经很稀罕了。”
裘寒梅放下线针,把微笑的目光投向谈企渔。这灵动的充满智慧和情韵的目光,使得谈企渔不由得怦然心动。他这才注意到,裘寒梅原来是个很有品位、素养很高,也很漂亮的女子。过去他没有这个感觉是因为他一直没有在意。她一定是在失败的恋爱中重新张开风帆了,她原本就不是俗常的女子,更不应该独守孤灯呀!
裘寒梅调皮地一笑:“这围巾嘛,告诉你吧,是‘中性’的。就是说,它既可以为我用,也可以为某个男士用。不过,这围巾的颜色,更适宜男士。至于哪一位男士更适宜它,现在我还没有想清楚。”
谈企渔深入话题:“我看,令尊对你还是很关心的。他几次和我谈起你,你是他的心头肉呀!”
裘寒梅又持起竹质线针,却不急于勾挑,低着头:“是吗?我爸呀,一天到晚操心的就是那些古董杂件。我呀,也快和他一样,要变成古董啦。”
谈企渔心里一咯噔,脱口而出:“难道你不喜欢古董吗?你家楼上的那些个古玩古瓶,很值钱的哟。”
裘寒梅瞟了他一眼,神情剧遽变化,又冷又酷,像是涂了一层霜似的,口气也变得冷冰冰的:“我不喜欢古董。再说,值钱的东西未必能给我带来幸福。钱嘛,够吃够用就行了。谈先生,我是实话实说呵。你是大老板,一定不会同意我的观点吧!?”
谈企渔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像个大孩子:“你并不了解我,小裘呀。不过你的观点,我很欣赏,我也能接受。古董收藏既和心态有关,也难免要和金钱挂钩。想不到,你年纪轻轻,会思考得这么理智,叫我吃惊啊。”
前庭门外有脚步声逼近。
裘寒梅的听觉特好,她站起身向客人示意:“你没有白跑一趟。这不?我爸不是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