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钟会一起过的第一个旧历年的情景恐怕这辈子也别想从万丽的记忆中抹去了。
大年三十早上，万丽一睁眼已经八点了，她赶紧推醒依然熟睡的钟会。
钟会就问几点了。然后慌慌张张地起来穿衣服，一边说：“这下完了，又得挨训。”赶紧洗脸。
收拾停当，万丽说：“咱俩找家饭店吃点饺子吧。这时那边肯定吃过早饭了，午饭又不到时候。”
钟会就说：“肯定在等着咱们。我妈每年三十早晨都包饺子吃。”
万丽执意在外面吃，说是这么晚了才去，又没吃饭，你妈肯定生气，大过年的，划不来了。钟会最后恼了：“你咋那么多事？都是一家人，大过年的，谁会生气？过去让你吃上饺子不就行了吗？”
到钟会的父母家，钟会的父亲在贴对联。钟会的母亲从厨房里出来，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们一眼：“怎么才来？”
万丽就赶紧撒谎，说给钟会买裤子去了。
“吃饭了吗？”
万丽笑着去望钟会。钟会说没有呢。
钟会的母亲就不高兴了：“这么晚才来还没吃饭？”
“你们吃了吗？”钟会问。
“啥时候了还不吃。”
“啥饭？”
“剩米饭。”
“什么？大过年的吃剩米饭？”这回轮到钟会不高兴了。他觉得有点没面子，在家都给万丽恼了，打包票保证让人家吃上饺子。
“吃不吃？”钟老太没好气地问。
“还有别的吃的吗？”钟会问。
“没有。”
“那不吃。”
“不吃拉倒。”钟会的母亲一转身进了厨房。
万丽赶紧跟进厨房。钟会的母亲乒乒乓乓地把放着米饭和一盘剩蒜苗的蒸锅坐在电磁炉上。万丽站了一会，讪讪地走进屋。
钟会看她进来，说坐下看电视吧。万丽知道钟会的关心是有水分的，他是在弥补没吃成饺子的歉意，当然不能真听他的话坐下看电视。
万丽开始收拾屋子。当她收拾电视柜的时候，发现有两块风干肉干。她冲钟会摆摆手：“嗨，新大陆。”
钟会欠了欠身子。万丽丢给他一块。
这种风干牛肉是草原特产，一斤上百元，万丽她们公司送南方老板的礼物每次都少不了这种肉干。平常老百姓是吃不起的。
万丽一边嚼牛肉干一边接着清理电视柜，没想到，她又发现了一个特殊的纸袋。
她当然十分熟悉这种纸袋。就是装风干牛肉的纸袋，一袋一公斤。万丽看见袋里鼓鼓的，不相信是牛肉干，但她还是随手打开了。
袋里满满的，全是牛肉干！
不知是什么心理，她举起了纸袋：“钟会你看。”
钟会看了，然后他动了一下身子。万丽在瞬间捕捉到了他的尴尬。
有脚步声向客厅走过来。万丽赶紧把纸袋放回原处，向钟会做了一个保密的手势，再接着收拾。
进来的是钟会的父亲。
钟会抬起手里的牛肉干：“还有这东西呢？”
客厅门开着，钟会的父亲就站在门边，不说话，只呵呵呵地笑。
钟会再问：“还有吗？”
钟会的父亲装作想得很认真的样子：“好像还有几块。”
万丽赶紧给钟会丢眼色制止他。钟会好像没看见：“是吗？不是满满一袋子吗？”说着就站起来从电视柜里拿出了那个纸袋，笑嘻嘻地说：“大过年的，咋不拿出来？啥意思，怕我们吃？”
“就是怕你吃。是我不让你爸往外拿的。什么东西让你见着就得清根。”说话的是钟会的母亲。她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抬着沾满水的手，满脸愤怒：“就知道上我这寻好吃的，咋不给我买呢。”
“昨天送来的那一堆不是我买的？”
“我养你一回，给我买那点就够了？”
“不够不够。”钟会的笑僵在脸上，“大过年的，你越来越有意思了。”
万丽假装低头看书，心里是钟会说过无数遍的那句话：你别在乎。
这还不算。
大年初一，因为钟晶晶没打电话拜年，一家人从早上就开始愤恨，到了晚上，依然没等来电话，钟会父亲就郑重宣布：从今年开始钟会不许给钟晶晶付抚养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