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后,冯二有了一块自己的土地。随着两个孩子的长大,冯二家的精神也渐渐好起来,她终于能安安静静地坐在家里了,一手抱着英霞,一手教英仁写字。
冯二在村后的山坡上圈了一个场院。为了防范别人家的牲口进去,他在土墙外面的四周又挖了一道壕沟。
冯二的场院里终日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袅袅娜娜,随着秋风缠绵。所有的牲畜都被熏得头迷脑胀,昏昏欲睡。终于,有两头驴决定冒险跳过那道深沟。结果,没成功不说,还跌断了各自的腿。
驴的主人找上门,索要赔偿。冯二家除了堆在场院里的那小堆高粱,再无它物。驴的主人告到县里。一个早晨,冯二还没从被窝里出来,就被带走了。
一个月后,胡子和头发一样长的冯二在族长的保释下回到家。刚进院,他就看见老婆蓬乱着头发,身上裹一床被单,正从屋里出来,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待他走近,她停住,呆一呆,冷笑一声,便从他身边飞快地挤了过去。
冯二追出来:“回屋去!”
她转过头,对着冯二啐一口,近前一步,逼视着他:“你咋不去找族长?他勒死了大黄狗。”
冯二不耐烦了,伸手去拉她:“你又犯病了。回屋去!”
她使劲挣脱开:“你去找族长嘛。你不去?他的劲大,不让你喘气。你怕憋死?你们合伙勒死了大黄狗。你不敢回来。可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族长让你回来的?”她停一下,开始哭,“你畏罪潜逃。你以为你能逃到哪儿去?到处都是大网——”说着,双手抡了个圆圈,凄凉地一笑,转身走了。冯二无可奈何地站在那里。
明珠去找过族长。时间就在冯二被保释回家的前一天。她把自己梳洗得从头到脚光鲜明亮,用红纸涂了腮,用木炭将两道眉毛画得又弯又长,还穿上了那件月白色的镶着银边的对襟小袄。从族长家里回来,她一路唱着歌。没人能听懂,只是感觉很忧伤。整个村子都罩在那样一种浓浓的忧伤里。人们辗转反侧。各家的猫整夜在房梁上蹿上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