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建州向东海女真进军的开始
1.明朝时对建州女真和海西女真以外众多散居的女真人泛称之为野人女真，野人女真大体上又分为东海女真和黑龙江女真两大部。
东海女真居住在松花江流域、乌苏里江流域及乌苏里江以东滨海地区，主要有三部：渥集部、瓦尔喀部和库尔喀部。
黑龙江女真，顾名思义，是因为居住在黑龙江流域而得名，包括黑龙江虎尔哈部、萨哈连部、使犬部、使鹿部和索伦部等。（阎崇年：《努尔哈赤传》第70页。）
努尔哈赤统一野人女真首先从征服东海女真临近建州的瓦尔部开始。大约在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努尔哈赤派遣费英东，“征瓦尔喀部，取噶嘉路，杀部长阿球，降其众以归”。（《清史列传·费英东传》卷4.）这件事拉开了建州统一乌苏里江流域及其以东滨海地区的序幕，具有重大的标志意义。
为报复万历二十五年（1597年）乌拉贝勒布占泰竟然插手努尔哈赤认为是其势力范围的东海女真的事务、把瓦尔喀部之安褚拉库、内河二路三首领罗屯、噶石屯、汪吉努送往叶赫的行为，也为了报复上述三首领前往乌拉恭贺布占泰即贝勒位的举动，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正月，努尔哈赤派其同父异母弟弟巴雅喇、长子褚英和大将噶盖、费英东等领兵一千，往征安褚拉库路（今松花江上游二道江一带）。建州军兵将星夜兼程，飞速进军，军队抵达后连续攻克了二十个屯寨，其余的村寨也都招服，共获得人畜万余。之后又攻取了内河路（松花江上游）。这是巴雅喇和褚英叔侄二人率军长途远征的开始。因为二人首次出征即旗开得胜、获得佳绩，努尔哈赤赐给五弟巴雅喇以卓礼克图（果敢之意）的称号，赐给长子褚英以洪巴图鲁的称号，《清太祖高皇帝实录》卷2.并由台吉晋封为贝勒，褚英初次崭露头角，充分显示出努尔哈赤后代的勇武精神。
努尔哈赤经略东海女真的最初成功，不仅给了布占泰以启示，而且为他治理乌拉走上富国强兵之路做出了示范。东海女真和黑龙江女真不仅土地广袤，物产丰饶，而且具有取之不尽的人力资源。乌拉具有独特的地理优势，野人女真的两大部——东海女真和黑龙江女真就在它的旁边，只要布占泰一伸手，就可以拿到。在努尔哈赤经略东海女真不久，布占泰在整顿了乌拉以后，很快也向东海女真不客气地索取了。
2.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十月癸酉，明廷设宴“宴建州等卫进贡夷人奴儿哈赤等”，明廷派侯爵陈良弼接待他。（《明神宗实录》卷327.）这是努尔哈赤第五次进京朝贡。
3.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十二月，乌拉贝勒布占泰不忘努尔哈赤把自己扶上乌拉贝勒宝座的再造之恩，带领一支由三百人组成的庞大代表团首次莅临佛阿拉，拜谒努尔哈赤。努尔哈赤将自己的亲侄女、胞弟舒尔哈齐之长女额实泰许其为妻。在布占泰、额实泰临别时，努尔哈赤赠送他们盔甲五十副、敕书十道，（《清太祖高皇帝实录》卷2.）作为给小两口的礼品，礼节周到地欢送这对新婚夫妇返回乌拉。
第二节 布扬古解除东哥与孟格布录的婚约
万历二十五年（1597年），努尔哈赤向叶赫送过聘礼之后，派人前去迎娶东哥格格，遭到性情暴烈且又十分坚贞的东哥格格的抗婚。东哥格格除了抗婚之外，还郑重承诺：“谁要能为父报仇，我就嫁给谁。”（赵东升：《关于〈乌拉哈萨虎贝勒后辈档册〉》。）这在当时是一个十分大胆的决定和行动。哈达贝勒孟格布录首先站出来响应东哥格格，时间大约是在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
哈达万汗于万历十年（1582年）忧愤而死后，其子扈尔罕继为哈达贝勒，执掌哈达部。但是他继位八个月以后即被人害死。王台的第五子、年仅十九岁的孟格布录袭父职龙虎将军、左都督。
万历十五年（1587年），在孟格布录和康古鲁（王台的外妇子）作为叶赫内应的情况下，叶赫部西，东二城的两个贝勒卜寨和纳林布录率军往攻哈达歹商的居城。明朝辽东边官即刻率兵援助歹商，并且废除了哈达内奸孟格布录的首领职务，而以歹商取而代之。从此以后，孟格布录时刻处心积虑地图谋把首领的地位重新夺回来。万历十九年（1591年），孟格布录参与了叶赫谋杀歹商的阴谋，把歹商射死在娶亲的路上。孟格布录如愿地重新成为哈达的首领，从此哈达也就成为了叶赫的附庸。
孟格布录早就倾慕东哥格格的美色，在他听到东哥抗婚建州和在婚姻上的承诺的消息之后，很快就跳出来响应，声言自己能替东哥报仇雪恨，杀掉努尔哈赤。布扬古作为卜寨的长子，同样复仇心切，他同样属于被复仇的念头冲昏了头脑的人之一，同意将东哥许配于孟格布录。但是凭靠哈达的孱弱的实力，自立尚成问题，根本无法对建州构成任何威胁，杀死努尔哈赤复仇之说更是无从谈起。这样，在叶赫许婚哈达不久，也就是在万历二十六年这同一年内，布扬古又正式解除了叶赫东哥格格与哈达孟格布录贝勒的婚约。（滕绍箴：《努尔哈赤评传》第90页。）
这一年，有人发现，在哈达孟格布录所居之城的北面有血从溪水中流过。迷信的古人认为这不是好兆头，哈达要大祸临头。其实，这是哈达人对万汗的不肖子孙的自相内乱所造成的灾难后果的担心。
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正月，东海女真渥集部虎尔哈路的二酋长王格和张格率领百人的代表团，前来建州向努尔哈赤进贡土产品，黑白红三色的狐皮、黑白二色的貂皮。（《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2.）从此以后，渥集部虎尔哈路所居之民每年都来交纳贡赋。在这些前来交纳贡斌的首领中，有酋长博济里等六人向努尔哈赤求婚，由于他们是主动率先归附的人，努尔哈赤将自己下属的六位大臣之女分别嫁给他们为妻子，希图以联姻的方式招抚其心，巩固他们与建州女真的联系及两者之间的隶属关系。
第三节 努尔哈赤领导制定老满文
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二月，在努尔哈赤的主持和领导下，建州女真开始制定本民族的文字——老满文。
满族的先世女真人所讲的满语属于阿尔泰语系满语族，这个语族除满语外，还包括锡伯语、鄂温克语、鄂伦春语、赫哲语等。
在努尔哈赤之前，金代的女真人曾首次创造了女真文字，这是参照汉字的楷书创造的文字，先后有两种，一种是女真大字，另一种是女真小字。《金史》记载说：“金人初无文字，国势日强，与邻国交好，乃用契丹字，太祖（完颜阿骨打）命希尹撰本国字，备制度。希尹乃依倣汉人楷字，因契丹字制度，合本国语，制女直字。天辅三年（1119年）八月，字书成，太祖大悦，命颁行之。赐希尹马一匹、衣一袭。其后熙宗亦制女直字，与希尹所制字俱行用。希尹所撰谓之女直大字，熙宗所撰谓之小字。”（《金史·希尹传》卷73.）金熙宗完颜亶于天眷元年（1138年）制成女真小字。
不论女真大字，还是女真小字，都与汉字相类似，属于方块字。金朝灭亡后，元代代之而兴，这时在女真族聚居区，女真文和蒙古文并用。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女真文逐渐衰落，蒙古文越来越取代了女真文，到元朝末年，懂得女真文的人已是为数不多。到了明朝中期以后，女真人已经不认识女真文字了。《明英宗实录》记载了这样一件事：“玄城卫指挥撒升哈、脱脱木答鲁等奏：‘臣等四十卫无识女直字者，乞自后敕文之类第用达达字’。从之。”（《明英宗实录》卷113.）这里所说的达达字即是蒙古文。
这条资料说明，到15世纪中期，即在努尔哈赤出生之前大约一百年的时候，蒙古文字（即蒙古畏兀文字）已经完全取代了女真文字，女真人已经没有人认识女真文字，无论是女真大字，还是女真小字。
努尔哈赤兴起以后，女真族又成为了一个没有自己文字的民族，遇有女真内部发布政令时，先由汉人师傅龚正陆用汉字起草，然后再译成蒙古文发布；遇有对明朝和朝鲜文牍往来时，则由龚正陆用汉字来写。努尔哈赤为首的众多女真人，讲的是女真语，写的却是蒙古文和汉文，这种语言与文字的尖锐矛盾，已经不能适应女真族——满族日益发展和富强的需要。
为了给女真语创造一种新的有别于女真大字和女真小字的文字，为了完成女真语和女真文字的第二次统一，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二月，努尔哈赤命令下属的两大学者，额尔德尼和噶盖创制新的女真文字——满文。《满洲实录》记载此事说：
二月，太祖（努尔哈赤）欲以蒙古字编成国语，巴克什（学者）额尔德尼、噶盖对曰：我等习蒙古字，始知蒙古语，若以我国语编创译书，我等实不能！
太祖曰：‘汉人念汉字，学与不学者皆知；蒙古之人念蒙古字，学与不学者亦皆知。我国之言写蒙古之字，则不习蒙古语者，不能知矣。何汝等以本国言语编字为难，以习他国之言为易耶？’
噶盖、额尔德尼对曰：‘以我国之言编成文字最善，但因翻编成句吾等不能，故难耳。’
太祖曰：‘写阿字下合一玛字，此非阿玛乎（阿玛，父也）？额字下合一默字，此非额默乎（额默，母也）？吾意决矣，尔等试写可也。’于是自将蒙古字编成国语颁行。创制满洲文字自太祖始。（《满洲实录》卷3.）
创制满文的指导原则和方法是：参照蒙古字母，协合女真语言，拼读成句。（阎崇年：《努尔哈赤传》第136页。）额尔德尼等借以改造成满文的是蒙古畏兀文字字母。这样创制成的文字称为老满文，或称无圈点满文。从此女真族——满族又有了自己的文字，这次是拼音文字，这在满族的历史上还是破天荒的事情，这是女真族发明的第二种女真文字。努尔哈赤命令颁行国中。老满文推行了三十三年，对推动女真族的各项事业的向前发展起了很大的作用。后来皇太极于天聪六年（1632年）又命巴克什达海改进老满文。达海受命后制成“有圈点满文”或称“新满文”，使满文更加完备。
创制满文的额尔德尼和噶盖，均是满族的杰出的语言学家。额尔德尼，世居都英额，姓纳喇氏，归附努尔哈赤后，赐号“巴克什”（学者、博士之意）。每次跟随努尔哈赤征讨蒙古诸部，他都能“因其土俗、语言、文字，传宣诏令，招纳降附，著有劳绩”。《清史列传·额尔德尼》卷4.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额尔德尼和噶盖二人受努尔哈赤之命创制满文。万历二十八年（1600年）噶盖以与孟格布录通谋篡位罪被杀。这之后，额尔德尼独自承担起创制满文的任务。老满文制成后，天命八年（1623年），额尔德尼的婢女首告他家“收下了朝鲜人送来的绢”；“把获得的东珠和金隐藏在井里。在辽东没收家产时，额尔德尼巴克什去妻弟家隐藏东珠和金”。（李林：《重译满文老档》卷50.）努尔哈赤以此定罪，将额尔德尼夫妇杀死。由此可见，努尔哈赤也像其他残暴的独裁者一样，嗜杀成性，滥杀功臣。不论是额尔德尼还是噶盖的被杀，都属于错案。努尔哈赤制造的错案，后来由其子孙予以纠正，给予了受害者以应有的评价，清太宗皇太极说：“额尔德尼遵太祖指授，创造国书，乃一代杰出之人。”（《清太宗实录》卷16.）清世祖章皇帝顺治十一年，追谥文成。（《清史列传·额尔德尼》卷4.）
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三月，建州“始炒铁，开金银矿”。这是建州社会生产力发展的一次具有突破意义的飞跃。冶铁技术在建州的首获成功，对于建州的武器、农牧业生产工具的制造和改进都是巨大的推动，对于建州战斗力的提高和对外征服事业的向前发展都有重要意义。
第四节 建州吞并哈达
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五月，叶赫东城贝勒纳林布录率领军队进攻哈达孟格布录，焚掠沿途的哈达部村寨，哈达部力不能敌。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孟格布录送自己的三个儿子作为人质到达佛阿拉，向努尔哈赤乞求援助，借兵抵抗叶赫的进攻。
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五月的时候，我们认为叶赫东城仍然由纳林布录执掌。有人认为纳林布录已于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二月病逝，这一说法本书不予采纳。我们认为，纳林布录死于万历三十七年（1609年）。万历二十五年（1597年）扈伦四部之间以及它们与建州之间的短暂和好，很快就被新的矛盾和战争所取代。叶赫部始终耿耿于怀的事情是，三代先祖的遇害：叶赫部的四世祖祝孔革之被哈达王忠杀害；叶赫部的五世祖、祝孔革的长子太杵之被王台执献明朝边官；叶赫部的六世祖、台坦柱的次子清佳砮、三子杨吉砮，由于哈达勾引明兵设市圈计之被明兵杀害，这一系列的杀亲之仇使叶赫部对哈达部充满了无法化解的仇恨。
另外最近以来建州部迅速壮大的事实也告诉叶赫部，在当前的情况下，扈伦四部中的任何单个一部，都无法遏阻建州的对外扩张，必须使四部都集中在一个意志下才能与建州抗衡。叶赫出兵哈达就是想首先吞并离叶赫最近的哈达，把哈达纳于叶赫的统治之下，以之作为消灭仇敌、对抗建州的第一步。
哈达自王台进入老迈之年即遭到叶赫勾结蒙古的不断侵犯。王台忧愤病故之后，哈达更被叶赫搞得精疲力竭，哪有力量抵御外侮，值此叶赫大兵压境之际，唯有向建州请求援助一条路可走。
哈达地处清河、柴河流域，具有广袤的肥田沃壤，这对于土地贫瘠、粮料不足而又人口日增的建州具有巨大的诱惑力；哈达又处在建州向外发展的咽喉之地，一旦吞并了哈达，建州即可把领域向前推进二百余里；相反，如果叶赫吞并了哈达，建州即刻面临门户之患。再者，侄女婿努尔哈赤和叔丈人孟格布录在经济上也存在着尖锐的利益冲突。按辈分讲，孟格布录是乌拉贝勒布占泰的堂叔父，努尔哈赤想通过这层关系，引诱“江夷”的貂皮和东珠向南通过抚顺马市销售，这样就可以卡断叶赫的贸易通道，而使建州独吞南北贸易之利，可是孟格布录不肯时时听命于努尔哈赤，“不能强江夷以貂珠之利与奴（努尔哈赤）”。（程开祜：《筹辽硕画·东北夷情议》卷2.）现在孟格布录把三个儿子送到建州，请求援助，正合于努尔哈赤蓄谋已久的吞并哈达的心愿。
努尔哈赤获得了干预哈达内政、从而进一步吞并哈达的千载难逢的时机，便命令费英东、噶盖、名将杨古利率领军队二千人往助哈达。叶赫东城贝勒纳林布录听到建州出兵的消息后，迅即采取有效措施瓦解哈达与建州的联盟。这次他想到的又是大格格东哥，这年她十七岁，正处在情窦初开的年龄。不久前布扬古贝勒解除了她与孟格布录的婚约。纳林布录认为这段旧事还可利用。于是他挖空心思地写了一封信，请明朝的开原通事转送给哈达贝勒孟格布录，信中说：“汝执满洲来援二将，挟赎质子，尽杀其兵，如此，汝昔日所欲之女，吾即与之为妻，两国仍旧和好。”（《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2.）这里所说的“汝昔日所欲之女”，即指叶赫大格格东哥，孟格布录与她刚被布扬古解除婚约不久，他刚刚被叶赫抛弃，因为他根本没有能力杀掉努尔哈赤。现在，当叶赫被建州的兵马挡住了道路的时候，纳林布录又把她作为诱饵抛给了孟格布录，诱使他把建州兵将搬掉。
孟格布录像八年前的侄子歹商一样，听信了纳林布录的谎言，依照信上的要求，派自己的两个妻子到开原与叶赫人议和。可是孟格布录始料不及的是，叶赫一面与孟格布录的二位妻子议和，一面又故意地把双方议和的消息泄露给建州。赵东升：《扈伦探踪》。努尔哈赤听到经由费英东传来的哈达与叶赫议和、孟格布录欲娶东哥而背信弃义的信息后，暴跳如雷，决定再发军队，与费英东、噶盖率领的两千人汇合一处，攻灭哈达。
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九月，努尔哈赤决定亲自统兵往征哈达。努尔哈赤的三弟舒尔哈齐贝勒首先请战，说：“可令我为先锋，试看若何？”努尔哈赤命令他领兵一千人率先开进。舒尔哈齐率兵进入哈达国，来到哈达石城之下，他发现有一支哈达兵出城拒战，城之上的守兵则严阵以待，一时之间不知应该如何决策，便按兵不动。不久努尔哈赤率领主力随后到达，舒尔哈齐向努尔哈赤报告说：“有兵出城迎敌。”努尔哈赤一听弟弟的话，便非常生气地说：“此来岂为城中无备耶？”接着又呵斥说：“汝兵向后！”说完，努尔哈赤马上想率兵前进。当时舒尔哈齐贝勒所率之建州兵正处在挡道的位置，努尔哈赤只好率兵绕城而行。城上的哈达兵万箭齐发，怒射建州军，建州军中伤者甚多。努尔哈赤率军冒死攻城。经过六昼夜的激烈的战斗，至初七日，建州军终于攻破哈达城。大臣、建州名将杨古利率先攻入城内，生擒孟格布录。
《清史稿》记载生擒孟格布录的建州名将杨古利的青少年时代的故事说：“杨古利，舒穆禄氏，世居浑春。父郎柱，为库尔喀部长，率先附太祖，时通往来，太祖遇之厚，命杨古利入侍。郎柱为部人所戕（杀害），其妻襁负幼子纳穆泰于背，属（佩、系）鞬（马上盛弓箭的器具）佩（佩带）刀左右射，夺门出，以其族来归，部人（包括发动叛乱杀害郎柱者）寻（旋即，不久）亦附太祖。杨古利手刃杀父者，割耳鼻生啖（吃）之，时年甫（刚刚）十四。太祖深异焉，日见信任，妻以女，号为额驸（驸马）。”（《清史稿》卷226.）杨古利刚刚十四岁，就能亲手杀死杀害其父的人，而且割下仇人的耳朵和鼻子生吃了下去，其少年的英雄豪情和爱憎分明的情感可见一斑。
杨古利押解着战俘孟格布录来见努尔哈赤。努尔哈赤得遂心愿，笑逐颜开。但是老谋深算的努尔哈赤亲自动手给孟格布录解去绑绳，并且把自己的貂帽、豹褂赐给他穿上，把他带回佛阿拉留养起来。哈达部所属的城市和村寨尽皆招服，人、畜、财物尽入建州囊中。哈达部第一次灭亡。猫捉到老鼠以后，一般不立即将老鼠吃掉，它们总要用两只爪子玩弄一会儿老鼠，然后再将其吃掉。我们举这个例子，绝不是说努尔哈赤具有猫玩老鼠的雅趣，他当时没有一刀结果孟格布录的性命，是因为他不得不顾及站在孟格布录背后的明廷，他怕自己吞并了哈达部，又杀掉其首领，势必引起奉行以夷制夷政策的明廷的干涉，不如暂时地把孟格布录留养起来，日后慢慢寻找更有利的方式和时机处置这个囊中之物更加合适，反正被逮住的老鼠很难再能逃脱猫的利爪。
终于到了猫吃老鼠的时候，万历二十八年（1600年）四月，在孟格布录被囚禁建州半年以后，努尔哈赤终于设计将孟格布录除掉。《筹辽硕画》记述说：“奴酋乃伪以女（莽古济）许妻猛酋（孟格布录），而阴纵其妾（法赖）与通，徐以私外母射击之，尽得其所有，此二十八年（1600年）事也。”（程开祜：《筹辽硕画·东夷奴儿哈赤考》。）
努尔哈赤设计的计谋很高，一方面答应把自己的三女儿莽古济许配给孟格布录，但又不令他们完婚；一方面又放纵自己的妾法赖与孟格布录频繁往来，最后以孟格布录与自己的丈母娘私通而将其处死。《清太祖武皇帝实录》的记载与此大体相同：“后太祖欲以女莽古济与孟格布录为妻，放归其国，适孟格布录私通嫔御，又与噶盖通谋欲篡位，事泄，将孟格布录、噶盖与通奸女（法赖）俱伏诛。”根据《武皇帝实录》，努尔哈赤一举消灭三个人：孟格布录，努尔哈赤手下的大将、满文的最初制定者之一噶盖和放荡之妾法赖。
努尔哈赤将孟格布录射杀而死，但是却把他的爱妾松代、速代留在了建州，成了努尔哈赤的战利品，据我个人的推测，孟格布录派往开原与叶赫会议，欲谋害建州将兵的二妾，就是松代、速代二人。她们是孟格布录妻妾中最出众的两个。
明廷得到孟格布录在建州被杀的消息后，派遣使者前来诘问、责备努尔哈赤，准备革去他的市赏，努尔哈赤连忙向明朝边官悔罪，于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正月，把曾经许配给孟格布录的三女儿莽古济转而许嫁给孟格布录的长子武尔古岱，厚给妆奁，再加上原本抢自哈达的人口财物，在财产上让武尔古岱得到满足，给小两口大肆铺张地办了成婚的喜事。万历皇帝朱翊钧对努尔哈赤吞灭哈达、杀死孟格布录非常不满，责备努尔哈赤说：“汝何故破哈达，掳其人民？今可令武尔古岱复国。”（《满洲实录》卷3.）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七月，努尔哈赤在抚顺关外杀白马立誓，辅佐武尔古岱继承哈达遗业，然后于八月送武尔古岱夫妇返回哈达。《明神宗实录》卷366；茅瑞征：《东夷考略·海西》。北关叶赫看见明廷为哈达做主使得哈达得以复国，也主动送还了从哈达抢走的六十道敕书。（《明神宗实录》卷366.）
哈达新贝勒武尔古岱返回哈达后，叶赫东城贝勒纳林布录率领借自蒙古的骑兵频频侵犯哈达，引起努尔哈赤的不安，他上书万历皇帝申诉说：“吾已从命令武尔古岱还国矣，今叶赫国率兵屡次侵掠，何故以吾所获之国，受制于叶赫？”（《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2.）万历皇帝对于这一申诉不置不问。当时哈达发生了严重的饥荒，人人无粮可食，被迫向明朝开原城的地方官请求粮食支援，但是开原不予接济，哈达人不得不以妻子、奴仆、牲畜易粮而食。努尔哈赤所导演的哈达二次建国之闹剧在哈达饿殍遍地的情况下只好收场，武尔古岱被迫取消国号，（赵东升：《扈伦探踪》。）“偕公主归清”，努尔哈赤堂而皇之地“仍复收回”哈达，哈达二次灭亡，时为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
自嘉靖十九年（1540年）旺济外兰（王忠）建号哈达，自称哈达贝勒起，至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哈达灭亡止，哈达计存在了五十九年，在扈伦四部中，第一个灭亡。后来在明朝的逼迫下，努尔哈赤又导演了一次哈达复国的历史，也只延续到1601年，多了不足二年，武尔古岱从哈达的第一人物变成了建州的中上层官吏，这段狗尾续貂的历史也告完结。
明朝官员、史学家王在晋在总结哈达灭亡的原因时说：“是掳南关（哈达）者，建州，而驱南关者，北关（叶赫）。”（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总略·建夷》。）在哈达灭亡这件事上，北关叶赫起了为渊驱鱼、为丛驱雀的作用，负有不可推卸之责任，它用一个东哥格格消灭了两个哈达贝勒，从而也为埋葬自己的坟墓挖掘了最初的几锹土。
努尔哈赤两吞哈达，终于撕开了缺口，为他后来逐个消灭扈伦四部的其他三部打开了通途。
哈达的灭亡，极大地增强了建州的实力。《明实录》说：“南关熸（火熄灭），乃蚕食北关，尽并海西诸夷，奴酋自此益强，遂不可制矣。”（《明神宗实录》卷366.）
关于孟格布录死亡一事，赵东升先生从清原县那姓家谱《那拉氏宗谱》中发掘出一种全新的说法。
“古勒山九部联军之战后，北关叶赫以报世仇为借口侵犯哈达，贝勒孟格布录求救于建州，努尔哈赤令费英东、噶盖两将军率兵二千助守南关。明朝开原城守怕南关并入建州，令通事作书诱惑孟格布录，令他擒住建州二将，杀退建州兵，许他城池土地居民，并册封为汗王。孟格布录答应亲自到开原城定议。不料此事泄露出去，努尔哈赤闻知，急率兵前往哈达阻止。时遇天阴雾大，尘土飞扬，天昏地暗，咫尺莫辨。孟格布录误认叶赫乘机偷袭，率军出城冲击，建州军猝不及防，死伤多人。翌日天晴，才知闹成误会。孟格布录本来心里有愧，忙出城去见努尔哈赤请罪，努尔哈赤倒是谅解了，盛情招待。可是部下将士不答应，更（欲）追究启衅误杀之罪。孟格布录自觉开原去不成，又误杀了建州军，走投无路，夜里自缢而死。”（赵东升：《〈开原图说·海西夷南关枝派图说〉补正与考释》。）
赵东升先生认为，该宗谱记载的内容，“合情合理”。本书特将此说附于本章之末，供研究海西女真历史的学者和各位读者鉴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