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行？”民胡子赶紧走过去将他扶起来，对站在他身边的两个年轻人说，“学军、学民快把你们爹老子扶回去！”
连续几天的大雨，把大山洗得格外纯净，似乎伸手抓一把空气也能捏出水来。可大雨也带来难以想象的灾难，山里许多地方发生滑坡和泥石流，把刚修起来的一截公路也冲断了。特别是住在村后桐柏岭下的四组钟老三家，房子被泥石流冲垮，幸亏他们人跑得及时，才没有发生人员伤亡。
钟老三没有办法，只好带着老小六七口人来到村里，住到村部。
田伢子被民胡子派遣，带着几个青年人到桐柏岭奋战了一天，把钟老三家里的东西抢出了许多，把屋架也基本拆下来了。
这天，田伢子到村部帮钟老三刚把东西收拾好，民胡子就找来了，他将田伢子喊到一边，征求他的意见：“田伢子，你看我们村里目前这情况，怎么办才好？”
田伢子想了想，说：“只要天气好，我们就兵分两路，一路帮钟老三建房子，一路继续修路，决不能因为下雨冲了一截路就不修了。只有抓紧把路修好，沟通与外面的世界，其他工作才能跟上来。”
民胡子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问题是一方面修路要资金，可另一方面帮钟老三建房也要资金呀，这钱从哪里来？”
“只能发动群众捐款，只有这个办法了。”田伢子想了想，接着说，“我同莉妹子商量过了，虽然再让群众捐款有些强硬，有些群众会承受不了，但绝大多数群众会理解的。况且这次捐款的数目也不会很大，有几千万把元就能解决问题，不会给群众造成大的压力。”
民胡子思考了一下，说：“那就这么干吧，我去开广播通知大伙到樟树下开会，先在中心屋场募捐，然后到各组去发动群众。”说着，他来到村部，把扩音机打开，先放了一首乐曲，就拿起话筒讲话，要求每户的户主到大樟树下开会。
洪山村是个大村，有10个村民小组，大樟树附近这一块是中心屋场，集中了4个村民小组，另外6个村民小组散布在几条山沟沟里，住得也很分散，做工作得一家一家的跑。如召开全村的大会，得提前一天把通知发下去，然后各组的村民赶到大樟树下来参加会议。
听到广播通知，中心屋场的群众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三三两两地到大樟树下来探望。
不一会，男女老少的便来了好几十个人。
这段时间德麻子对开会是很敏感的，只要是村里的会，他要是晓得了，尽管没有通知他也要来听听。现在听到要在大樟树下开村民大会，很快就到了。他的崽伢子卫结巴是个最爱热闹的人，只要哪里有风吹草动，他就往哪里跑，自然他比爹老子到得还早。
田伢子背来一张小四方桌放到树下，莉妹子扛着一条木板凳，挎着个人造革包跟在他身后来到大树下，把凳子放到桌旁，坐下来，从包里拿出个账本和在城里买来的收据，等着开票收钱。
民胡子看到群众到的差不多了，便朝人群挥了挥手，大声说：“现在开会。今天开会的目的是帮助我们的遇难村民兄弟钟老三，钟老三家的情况大伙都晓得了，他的房子被泥石流压垮了，现在住在村部。我们得帮助他把房子重新建起来，这叫着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可是村里现在正在修路，不光拿不出钱来，还要大量的资金投入，没有半点办法，只能发动群众捐款，大伙儿多多少少都捐一点，凑起来就能帮钟老三解燃眉之急。”说着，他从自己衣袋里掏出3张百块大票子，放到莉妹子面前的桌上，说，“我开个头，捐300块。”
田伢子马上从衣袋里掏出4张大票子，大声说：“我响应支书的号召，捐400块支援钟老三。”说着把钱放到莉妹子面前。
“田伢子哎，这钱是你爹老子前天拿回来修灶屋的，你捐出去了那灶屋怎么办？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人都进去不得了。”五嫂子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大树下，看到田伢子捐款，不由着急地干预。
“娘，灶屋慢点修没关系，帮钟老三建房子事大，人家现在还没地方住哩。”田伢子拉着母亲往回走，“您回去吧，过几天我保证把灶屋修好。”
人群一下子鸦雀无声，大伙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等着别人开口。
“我捐50块。”莉妹子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卷票子，朝大伙扬了扬，说，“钱不多，只能表达我们的心意。”
“我捐100块。”寿阿公举着一张百元票子走到桌子边，放到莉妹子面前，说，“上次修路捐款田伢子帮我留了100块，正好可帮钟老三做点事。那年我生病钟老三把我抬到乡里的卫生院，几十里山路啊，难为他了！”
“寿阿公，乡亲们！我钟老三遭了天灾，给乡亲们为了难，我谢大伙了！”钟老三走到大树后的一个高台上，双膝跪下，朝大伙磕了个头。
“这怎么行？”民胡子赶紧走过去将他扶起来，对站在他身边的两个年轻人说，“学军、学民快把你们爹老子扶回去！”
两个小伙子便一左一右扶着钟老三回去了。
大伙儿便开始捐款了，你50他30的，纷纷把钱交到莉妹子那儿。
卫结巴望了大伙一眼，有点不自在了，他把自己几个口袋摸了个遍，可没有摸到钱，便回头对德麻子说：“爹爹爹老子，我我们捐捐多少钱？”
德麻子从口袋里摸出一张20块的票子给他：“我身上只有这点钱了，就捐了这点钱吧。”
卫结巴踟蹰着不愿去送，他不满地盯着爹老子：“这这点点钱太少少了吧，我我我送送不出手。”
德麻子只好又在口袋里摸了一会，又摸出张20块的票子给他：“身上再也没有钱了。”
卫结巴只好抓着那40块钱走到莉妹子面前，把钱放到桌子上：“我我我们捐捐40块。”
“德麻子也太小气了。”
“就是嘛，当包工头赚大钱的，还当不得我们穷村民。”
大伙儿议论纷纷。
德麻子只当没有听见，抬头望着天上。
看到捐款差不多了，民胡子便大声说：“我在这里代表钟老三感谢大伙儿的情意！村里将继续到下面几个组去募捐，帮助钟老三把房子建起来。现在天晴了，明天我们全村的劳力要继续上山修路，争取早日把公路修好。”
“支书，我有个想法。”德麻子走到民胡子身边，笑着说。
“有什么想法你说。”民胡子对他点了点头。
“我想承包村里的公路，我组织机械化施工队伍来施工，最多3个月就可以修通。”德麻子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大伙都盯着德麻子，不晓得他又打什么主意。
民胡子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用机械化施工当然是好事，可问题是村里没钱，请不起呀！你来承包就不要村里出钱了？”
德麻子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金白沙烟来，给民胡子敬了一根，又掏出打火机给他把烟点上，自己也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说：“如果我来承包，只要上面拨的那点钱就行，其余的全部由我出，也不要乡亲们捐款了。”
“德老板的境界一下升得这么高了，了不得呀！”民胡子拍着他的肩膀连连夸赞。
“不过我对村里也有一点点要求。”德麻子笑着说。
“是你卫结巴当选村长的事情？”民胡子问。
“这只是一个方面，另一个事情是村里作为回报，把桐子坡那片林场的3年砍伐权给我。”德麻子提出要求。
民胡子皱着眉头不做声。
“支书，决不能答应他。”田伢子大声说，“桐子坡那片林场是村里的无价之宝，几百亩森林几十万能买到？他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你算老几，在这里多嘴多舌的。有本事你去把路修通。”德麻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事不行。”
“我们不能答应。”
“支书，你千万不能同意呀！”
大伙儿纷纷议论起来。
“德老板，你听听，群众的意见可是不答应哩。”民胡子笑着说。
德麻子红着脸，尴尬地说：“不同意就算了，等于我没有说。”他挟着那只真皮公文包，一步三摇地走了。
“十个麻子九个怪，还有一个也不例外。”寿阿公摇着头叹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