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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螳螂捕蝉

世界上最铁的关系无外乎四种,居其一就算朋友,有两种以上就是死党,李蛤蟆和王二斗则是四种全都具备。一起扛过枪——打劫,一起下过乡——跑路,一起同过窗——坐牢,一起嫖过娼——貌似这个不需要解释。

他俩不仅仅是这四种关系,而且还有一层更亲密的关系。李蛤蟆是王二斗的亲舅舅,同时也是他的搭档和师傅。

古语有云: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者也。

现在,李蛤蟆正在给这个又是徒弟又是外甥的王二斗现场教学。

李蛤蟆手持罗盘仔细的搜寻着,嘴角挑出一丝会心的微笑,用穿着黄胶解放鞋的脚踏在一棵低矮的野生猕猴桃树上,斩钉截铁的道:“二斗,从这儿挖!往下最多五米就能见红!”

二斗佝偻着腰,一手扛着洛阳铲,一手打着强光手电,冲着李蛤蟆低声道:“小舅,是这儿吗?”

李蛤蟆从怀里摸出一盒揉的皱皱巴巴的香烟,摸了一根点上,得意洋洋的道:“要论起堪舆、点穴的功夫,你舅舅在中原一带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要是看错了,你把我的眼睛抠了当鱼泡踩!”

王二斗的洛阳铲起落的更频繁了,黄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和脊背往下滚落也顾不得擦一下。

“你的眼睛可以抠出来了!”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李蛤蟆、王二斗吓了一跳,连忙转身。

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们身后。

这两个人都是中等个,一个骨瘦如柴,腮帮子上的皮紧紧包裹着颧骨,穿一身早就过时的蓝黑中山装,油腻腻的头发趴在脑袋上,还梳着令人啼笑皆非的中分,贼溜溜的三角眼咕噜噜的乱转。另外一个鹤发童颜,亮银色的头发没有一根黑的,皮肤却像八、九岁的孩子一般白皙、油润,眼睛又大又圆炯炯有神,两腮略微有些可爱的婴儿肥。

躲在远处观望的岳枫看的真切,这两个人似乎很眼熟。

老金则低声道:“他们挖的地方,不就是六耳弥猴桃树吗?”

岳枫点点头,继续暗暗观望。

李蛤蟆从怀里掏出匕首,王二斗一手举着强光手电筒,一手抄起砍刀,谨慎的盯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鹤发童颜的男人看都不看他们,随手从地上捡起罗盘,指针飞快的转动,然后缓缓的停了下来。

“你定的这个穴向东偏了两度,所以打下去以后肯定不能直达墓室,而且这是个积沙穴,像你这样直愣愣的下去,还没打开棺椁人就给流沙埋到里头了!”

鹤发童颜的男人像老师教训学生一样,把李蛤蟆说的目瞪口呆,然后一指西边三米处一个直径一米,刚刚被掩埋过泥土尚新的盗洞:“真正的墓室在这下面!”

这个男人说话的语气让人有种无法抗拒的感觉,李蛤蟆莫名其妙的就相信了他,尽管心里有些不服,但是却总觉得这个人说的是对的。李蛤蟆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怎么就这么不自信呢,好歹浸淫这个行当二十多年了,在圈里也算是声名显赫。

李蛤蟆尽管心里已经信了他们的话,可是依然嘴硬道:“那里早就有人挖过了,洞子还是现成的,你唬谁啊?”

鹤发童颜的男人冷笑道:“知道什么叫假作真时真亦假吗?这上面的是假墓室,多少放点珍宝,让人以为挖着东西了,下面的宝藏就被掩盖过去了!没见识!”

骨瘦如柴的男人用手抿了一下自己油光水滑的中分头,阴森森的笑道:“在中原一带,宝爷才是真正的第一高手!小子,你差十万八千里了!”

李蛤蟆一愣,上下打量了满头白发的男人,惊呼道:“宝爷?莫非您老人家是一夜定三窟的白宝爷?”

寂静的北邙山上,声音传的很远,李蛤蟆的声音也确实太大了些,岳枫听的清清楚楚,他猛的想起,这两个人不就是曾经在半山腰的小饭馆里见过的白宝和黄三皮嘛!这两个家伙还送给自己两只烤野鸡,后来都被老金给偷吃了!

白发男子从怀里掏出一个老坑翡翠的内画鼻烟壶,用小舀子盛出一点,放在鼻孔上嗅了嗅,通透的打了两个喷嚏,然后老气横秋的道:“我就是白宝,老人家谈不上,蒙道上的朋友不弃,称咱一声宝爷!”

李蛤蟆的小眼睛放光充满了崇敬,一副粉丝见了大明星那种花痴模样,然后又打量着旁边的中分头,斩钉截铁的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您一定是号称点铁成金的黄三爷!”

中分头喈喈怪笑道:“小子,还有点眼力,我就是黄三皮!点铁成金那是抬举了,不过出道这么多年,还没打过眼呢!”

李蛤蟆几乎有倒头便拜的冲动,这两位都是行里鼎鼎大名的人物。白宝爷号称一夜定三窟,堪舆点穴的功夫中原一带绝无敌手,更神的是他能不用挖掘就知道下面的墓有没有被盗过,只要出手从不落空,传说他一夜之间可以发掘三座古墓,效率极度惊人。

点铁成金黄三皮,鉴定古玩的本事更是一绝。最出名的一次是在十五年前,号称江南第一法眼的某位鉴定专家,高价收购了一把东周时候吴王阖闾的宝剑,拿到全国到处展览,黄三皮看过以后不屑一顾道:“什么东周的,明明是上周的!”

专家很是不服,设下擂台悬赏,若自己走眼,不但输一百万,而且今生不再从事鉴定行业。当时这把剑请无数高手掌过眼,都确定是真的,还用仪器化验过,确认成分不差。一个星期之后,黄三皮拿出一模一样的三把剑送了过去,所有人都傻了眼。然后把那把江南第一法眼视若珍宝的青铜剑当场折断,在剑萼处献出几个隐藏的小字:洛水市葛寨乡仿古工艺品厂!

黄三皮、白宝,这两人向来是秤不离砣,但是又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少有人见过他们的庐山真面目。一下子两大顶尖高手出现在眼前,怎么能让李蛤蟆又惊又喜。

李蛤蟆如同江南七怪见了黄老邪、洪七公,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而王二斗却是个混不吝的家伙,他注意到黄三皮的身上有股说不出的怪味,这家伙多久没洗澡了?鹤发童颜的白宝爷一说话,嘴巴中间的两个大板牙分外的醒目,虽然是深夜,借着强光手电也看得清清楚楚。

黄三皮对不知所措的李蛤蟆道:“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李蛤蟆鬼使神差的就往回走,王二斗跟着走了不到十多米突然醒悟过来,这俩个家伙要黑吃黑啊!尽管这俩人是这个行当的顶尖人物,也是圈里无数人膜拜的偶像,可盗墓和赌场一样从来是六亲不认的地方。再说,看这两个家伙的身板,也不见得是自己的对手。

王二斗平端着洛阳铲,拽着李蛤蟆就转身回去了,李蛤蟆也如梦初醒,自己被人忽悠两句就把到嘴的肥肉吐出去,今后还在圈里怎么混啊!

李蛤蟆从腰间拽出匕首,狞笑着道:“二位,上茅房也得讲个先来后到,您这可太欺负人了,想让我走我就得走啊?你当我李蛤蟆是刚出道的菜鸟?”

王二斗也举着洛阳铲,准备动手。

也没见白宝的身子怎么动,李蛤蟆就觉得手里一空,寒光闪闪的匕首到了他的手里。白宝满不在乎的把匕首放进嘴里,两颗硕大的板牙像吃萝卜一样把匕首咬成两段,头一甩,半截利刃钉进了旁边的歪脖树。

王二斗手里的洛阳铲也吓掉地上了,碰见武林高手了!也不顾舅舅还在发愣,转身就跑,李蛤蟆醒悟过来,也是撒开两腿就逃,心里还骂着那个不仗义的外甥。

天空的阴云密布,空气中带着浓重的水汽,这种闷热的天气最是令人难忍。山谷里的蛙鸣也似乎变得有气无力,萤火虫在漫山遍野的灌木间飞舞,鬼火般一明一灭,平添了几分阴森诡异的气氛。

黄三皮露出得意的笑容道:“好了,这个穴打开了,又够花上两个月了!这段手里缺钱缺的厉害!”

白宝鼻子抽了抽道:“我今天怎么觉得心神不宁,总感觉有人盯着咱们?”

黄三皮不屑道:“你就是胆小,自己吓自己!赶紧动手吧,下家还在等着咱们呢!这天也要下雨了!”

白宝不再说话,两只大而圆的眼睛变成了妖异的血红色,两只手并在身体两侧,掂起双脚,身子像陀螺般旋转,一瞬间的功夫半截身子已经钻进了土里。他越转越快,几乎看不清楚模样,只见一头的银发在空中飘舞,煞是诡异。

远处偷窥的岳枫惊的目瞪口呆,这俩个家伙还真不像是人类!

“哎呀!”白宝突然大叫一声。

黄三皮忙道:“怎么了?”

“妈的,打出水来了!”白宝嗖的一声,从土里钻了出来。

黄三皮用强光手电一照,白宝打出的盗洞里,涌上一股泥水。

白宝啐了一口道:“晦气,宝爷第一个是讨厌狗,第二是讨厌水,刚才那条狗叫的就够让人心烦了,现在又打出了水,流年不利啊!”

黄三皮笑着宽慰道“算了,明天夜里找台抽水机把水排干了在干活,宝爷,你也歇歇。”

“这是什么玩意儿?”白宝看见一个木片被喷涌出来的泥水推出来的一堆木片。

黄三皮凑上去瞅了一眼,撇撇嘴道:“牵星板,不值钱的东西,咱们早点回去歇着算了,明天排干了水之后,还要靠宝爷您呢!”

他一边说,一边用枯草和树枝挡住了盗洞口,速度快的惊人,显然经验相当丰富。

做完掩饰工作,俩人骂骂咧咧的走下北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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