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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我本来就是一条狗

我是一只狗,一身黄毛漂亮又新潮,连染毛剂都省了,主人红太太很爱我,叫我阿黄,她常常抱着我山盟海誓,说要永远和我在一起。开始我本不当回事,毕竟人狗异类嘛,可听她说常了,我也就信以为真了。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狗有旦夕祸福,这天主人牵着我过马路时,一辆奔驰轿车对我一见钟情,象一只发情的老虎般非常冲动地向我扑过来,结果我被它狂吻致死。主人抱着我的皮囊痛不欲生,而我的灵魂则不由自主地飘到了一个凄凄惨惨昏昏暗暗的世界,这大概就是人们长说的阴间吧。

因为我是一只善良的狗,生平没做过一件坏事,所以没有在阴间过多扣留,也没受刁难,司死部很快就把我转到转生科,还给我重新选择投生族类的权利。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做人,因为这样我就可以毫无障碍地和主人相亲相爱了。

那天孟婆喝多了酒,叫我自己去盛孟婆汤,我怕喝了那汤认不得主人,所以平生第一次骗了人,没有去盛那锅浆糊状的食物,而是偷偷盛了旁边那口锅里的的东西,并很快喝了下去——那只锅上贴着标签,写有“助长灵”三个繁体字。

说来这真是机缘巧合,因为偷喝了一碗助长灵,出生才二十三天,我就趁妈妈上厕所的机会自己跑出了屋,迎风一晃我就长成了一个英俊潇洒的小帅哥。我回去想跟做我妈妈的女人告个别,可她根本不认识我,也顾不上和我说一句话,只是一把推开我,急切地寻找她未满月的孩子。

没办法,我只好离开她去寻找我的主人红太太。城市还是那座城市,有些墙角电线杆上还留有我的气味,因为没喝孟婆汤,狗的优良品质我都基本保留着。寻着气味,我没费什么周折就回到了原来的家。

可我万没想到的是,红太太竟然有了一只新狗。那只狗浑身雪白,很是奶油,红太太就亲昵地喊它小白,而且她根本不相信我是她死而复生的阿黄。

我不甘心,就把主人和我在一起的一些生活细节细细讲给她听,红太太这才相信了我,但是她却依然不肯再次收留我,因为她喜欢的是一只狗,而我已变成了一个人。我追悔莫及地连连哀求她留下我,并极力向她表白说,我虽然披了一张人皮,其实本质上还是一只狗,我的灵魂一点没有变……

可是不管说什么,主人都不肯再次收留我。我不甘心,不吃不喝地坐在主人门外,等待她大发慈悲重新接纳我。可是三天过去,我已饿成了一摊泥,主人却反倒心如铁石地叫来警察把我赶走了。

我的心彻底凉了,我以为主人是天下最好的人,可不明白她既然能那样爱一条狗,为什么就不能把爱少许分给一个人一些。肚子已饿扁了,我顾不上细想赶紧跑到了一个垃圾堆上寻找吃食。我正在垃圾堆上边流泪边用餐,一个老头过来开导我,说了一些年轻人该找事做,不能要饭吃,更不能捡垃圾吃,会生病的之类的话。我没听他的话,结果被许多人指指点点地嘲笑,我这才明白,做人就得象个人样,于是我真的去给自己找了一份工作——做了一家单位的清洁工。

开始单位的人谁都没把我放在眼里,特别是那位叫蓝局长的领导,根本就没有正经看过我半眼。不过这种状况很快就得以改观。

一切都是我自己努力的结果。自从上班第一天起,我就把单位一把蓝局长当成了我的新主人,不管他对我怎么样瞧不上眼,我都对他忠心耿耿情深意长——每次他来上班,我都点头哈腰地迎到楼下,每次他下班我都摇头摆尾地送出大门,看他衣上沾点脏儿,我会给他擦干净,见他鞋上着点尘,我会给他舔光滑,他一说话我就两眼放光,他一放屁我就连说好香好香……摊上我这样象狗一样的下属,领导想不喜欢都不成。于是我先是被正式收编成为单位一员,然后又被安排到办公室,并很快成为蓝局长的贴身秘书。

我虽然肚里没什么真才实学而只有一肚子狗杂碎,但我知道主人喜欢听我说什么话,需要我做什么事,所以处处得到主人的欢心赏识,着实跟着主人沾了不少光,慢慢地,我也狗仗人势地对别人吆五喝六起来,整个单位除了蓝局长之外,见了谁我都敢呲牙瞪眼汪汪两声。唯一让我不顺心的是,单位里的人虽然表面对我毕恭毕敬,可背后谁都看不起我,都骂我是一条狗,当然还有比这更难听的,因为我的耳朵还和做狗时一样灵,所以全被我听到了。这让我很是痛苦和恼怒,因为我本来就是一只狗吗,我的所作所为都是出于狗的本能,有什么错?有什么错嘛!

不过不管别人怎么说,蓝局长对我还是很不错的。只可惜好景不长,我就被第二位主人再次扫地出门了。

坏事就坏在我这鼻子上。我的耳朵已然能象狗一样灵,鼻子自然也还象狗一样敏感,所以我很清楚那家银行里存有主人的赃款,那幢大楼里住有主人的情人,因为那些钱和那些女人身上都留有主人的气味。有一次主人老婆哪里也找不到主人了,而他的手机也一直关机,在主人老婆的命令下,我顺着若有似无的气味寻找了半夜,终于在一幢别墅里找到了主人,他正醉醺醺睡在一个不满十八岁的漂亮妞的床上……

主人醒酒后,很惊异地问我是怎么找到他的。我就把我的特异功能告诉了他,没想到主人从此对我心怀戒心,并很快找个借口把我解雇了。单位的人拍手称快,而连续被两位主人抛弃的我却悲伤异常,一颗狗心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很快就变得疯疯癫癫了。人说疯狗乱咬人,这话一点不假,丧失理智的我跑回单位大门口向蓝局长叫号,说要告他,说他的一切不法行为都逃不出我的鼻子……

没想到这一举动给我招来了杀身之祸。这天,当我灌下两瓶白酒,正要去举报蓝局长时,一辆来历不明的轿车再一次向我冲来……

我又一次来到了阴间。但我并没有悲哀,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因为我知道了做狗难、做人更难,我要重新去做一条狗,名正言顺地去讨主人的欢心,那样人们只会夸我可爱忠诚,而不会有人再拿我当人看了。

可是这次不是上次,从狗的角度讲我无可厚非,可是从人的角度讲我这次做了许多坏事,所以我不但没有失去了再次选择族类的权利,反而被打入地狱,要遭受漫长的煎熬之后方才允许再次投生。追悔莫及的我发誓以后不管做什么,我一定要喝孟婆汤,然后把过去全忘光,重新做狗或做人。最后我还要对人们说一句——不要太过责备和嫉妒那些活得象狗的人,他们很可能和我一样,也许本来就是一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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