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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一座杂物的堡垒

在这一章里,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关注普通物品的象征意义,还有与它们联系在一起的情感。但是,有些人更加关注物品在不在身边而非质量如何,以从中获得慰藉,或者至少获得熟悉感。杂物是因其物理属性而非它们的内涵,让它们难以被丢弃。

造成这种困境的其中一个原因是,物理上的杂乱让人觉得具有保护性,这些东西就像一道屏障,在情感上会带来安全感。多米尼克说,她的强迫性囤积症在离婚之后愈演愈烈,她相信这是在保护自己将来免受爱情带来的痛苦。琼,我们第一章中提到的女人,曾经历过可怕的虐待,包括性虐待,所以她用一道物品之墙来阻止外来者。一个塞满东西的房子完全可以阻止任何人进入她的生活,包括男人,因为她没给别人留下任何空间。我的患者们经常会谈到,他们待在自己的物品旁边时会感到放松。他们说,拥有许多东西可以代替人际关系中无法满足的情感需求,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也能妨碍关系的形成。有些人对他们的人际关系不满意,于是把这种需要转移到与物品的关系上,这让他们感到一种紧密的联系。在强迫性动物囤积症患者中也能观察到这一点,他们可以从自己的许多宠物中得到无条件的爱与注意。

许多人说,他只是没时间保持环境的整洁,他确实很忙,就像他“买不起某样东西,其实是想把钱花到买其他东西上”一样。当一个人说他没时间整理和丢弃东西,他的意思是他更愿意或需要将时间用在其他事情上。

对于一些人来说,这是没有问题的,但我想指出,对于我们大多数人来说,不去处理你的杂物,不去花时间改善你的生活环境,让它变得温馨宁静,从长远来看这是一种损失。此时此刻,你可能觉得不去处理杂物更轻松,但从整体来看,这会让生活变得更加困难,也会增加你的压力值。

当然,不是所有生活空间杂乱的人都有杂乱的内心,但对一些人来说确实如此,尤其是那些强迫性囤积症患者。我相信这是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内心杂乱,那么混乱的思维和心烦意乱的感觉会让你不去整理自己的生活空间;接下来,凌乱的生活空间会带来压力———那堆纸提醒着你还有一件杂事没做,这会增加你的失控感和烦乱感。这是一种恶性循环,让你的整理行为无法实现。

如果一个人有抑郁的问题,或者内心自卑,那么他可能不会注意自己的外表;相似地,他可能也不会努力保持生活环境的整洁和有序。此外,我听过人们一遍又一遍地说,他们愿意为了别人清理房间,比如有人来访,但不会为了自己这样做。“如果有人来,我会让这些东西看上去漂亮一点,”安妮塔说,尽管这不会带来真正的清洁和整理,因为这些工作让她感到无能为力,“为了达到整洁的效果,必须把各种东西藏起来。”

我们保留物品的原因,既与我们的生活有关,也与我们成长的环境有关,有时还和过去的创伤有关。对于非囤积者来说,可能一件物品不存在特别的象征意义;也可能你只是不会整理,或者有一些扭曲的观念,让你无法作出好的决策,拥有更整洁的房屋。如果你喜欢一样东西,并有空间来存放,那么保留它并没有什么错。

但是,如果一件或一类物品让你感到特别无能为力(比如,桌子上的纸张堆得太高,让你无法找到需要的东西),那么就需要想一想,为什么丢弃或整理物品会让你感到困难。理解你存留物品的动机,还有不愿去清理或整理物品的原因,这会帮助你作出持久的转变,创造一种压力较小的生活。

你的物品代表了什么?

这个练习可以帮助你确定,你的物品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你只需要针对那些不知道是否要保留的物品,或者拥有很多件的物品,回答下列问题。了解你留存物品的原因,可以帮助你决定是否真的要保留它们,还是把它们扔掉,或是送给更需要的人。

1。你看到这件物品时的感受是什么?它是否让你感觉很好?或者是否勾起了你负面的感觉,比如悲伤或者后悔?

2。你是如何得到这件物品的?它是否曾属于其他人?一件物品的历史,比如是不是一件礼物,或者是不是曾经属于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会不会影响你对它的感受?

3。你为什么想保留它?

4。如果丢掉它,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例如,你会不会感到浪费?会不会觉得放弃的不只是一件物品,而是你的一部分历史或者身份认同?

5。如果放弃这件物品,你会有怎样的担心?你害怕的是不是如果别人知道你丢弃了它,他们会怎么看你?有时,如果一件物品是一个朋友或家人赠予的,人们会下意识地害怕,如果丢掉它别人会怎么想。

§§3“你爱你那堆东西超过爱我!”

就像许多心理问题一样,一开始强迫性囤积症患者一般不会寻求帮助,直到他们坠入谷底。他们通常会拒绝承认问题的存在,与一堆一堆的东西相伴,有时还要忍受危害健康的环境,这种环境让别人不愿意接近他们。很难想象,还有什么事比这感觉更糟,还有什么事能比这个让人更加绝望,所以他们最终会走出来寻求帮助。

“谷底”到底什么样,这是一件主观的事情,取决于每个人的情况。可能是屋子面临报废的危险;可能是政府准备把小孩或宠物带走,以保证他们的安全;或者,更常见的是,配偶或子女十分担忧他的安全,终于发出了最后通牒:要么选择我们,要么选择你的东西。

玛丽·安(M ary A nn)的家人就给了她这样的最后通牒,他们已经到达了忍耐的极限。玛丽·安已婚并有两个十几岁的孩子,她从来不是一个整洁的人。自从她的母亲因癌症逝世之后,她房屋的囤积程度已经达到了第4级。她母亲曾和她住在一起,而她们的共同爱好之一就是去旧货甩卖中心淘东西。母亲去世后,玛丽·安继续徘徊在各种车库和庭院卖场中。她没法扔掉母亲留下来的任何东西,并且开始把各种新买的宝贝塞进原来属于母亲的房间。

有趣的是,她带回家的东西并不是她自己平时会买的,而是她相信母亲会喜欢的东西。在某种程度上,她觉得这些东西会让她的母亲高兴,即便她已不在人世。

母亲的房间塞满之后,这些“宝贝”开始占领起居室、餐厅,最终开始侵占孩子们的房间。在她的家里,书、娃娃、动物玩具、衣服和瓷器随处可见。孩子们不断的抗议并没有让她改变。最开始,玛丽·安的丈夫蒂姆(T im)鼓励孩子们耐心一点,因为他觉得,妻子需要时间从母亲去世的悲痛中恢复。

但是,问题渐渐严重起来,孩子们的衣柜已经塞得如此之满,以致没法取出他们自己的校服了。他们已经几个月没有朋友来访了,他们不仅为自己的生活环境感到尴尬,而且也没地方玩耍。玛丽·安的疯狂购物还给家里带来了经济问题,孩子们不得不从二手商店买衣服穿,一笔又一笔的存款被动用,玛丽·安一直在花费家庭的积蓄。

9个月之后,蒂姆终于感到,为了他的家庭和他自己,也为了玛丽·安,他必须设置界限。她的囤积行为已经发展得如此严重,不知道如何才能从中走出来。我见过许多类似的情况,强迫性囤积症患者感受到越来越多的羞耻、愧疚和尴尬,也越来越难走出来。

在某一个“我受够了”的时刻,蒂姆和两个孩子一起向玛丽·安表达了担忧,并发出了最后通牒。蒂姆说,除非她答应接受治疗,否则他会送孩子们去爷爷奶奶家过夜,而且他自己也不会再待在家里。玛丽·安哭着向家人恳求,她保证自己能够控制事态的发展,希望他们再给她一次机会。蒂姆拒绝了,他说她必须找专家咨询,最终他们找到了我。请记住,威胁和最后通牒并不是很好的出发点。但是,如果一个人的囤积行为已经发展到了让家人处于危险之中,并且找不到其他解决办法时,那么这种做法可能是必要的。

玛丽·安家人的介入,确实促使她接受了必需的治疗,所以她的故事有一个愉快的结局:玛丽·安最终走出了悲痛,也纠正了她的囤积行为。她的家庭终于能够居住在一个相对整洁有序的房屋里。但许多时候,来自家庭的帮助可能会带来令人心碎的结局。41 岁的迪娜(Dina)回忆起她的家人是如何与她的姑姑交流的,她姑姑一直饱受强迫性囤积和肥胖的困扰。“如此多的人批判她的囤积症,还有她的体重,但没有人考虑她对社区的贡献。”迪娜回忆道。她姑姑性格外向,并且愿意为几个本地组织提供志愿服务,因此在社区中很有名。迪娜相信,姑姑的肥胖问题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她没法在屋中走动。

“家里人争执不休,因为她的问题而贬低她、让她羞愧,”迪娜说,“他们是因为这些问题而发火,而不是尝试理解,这让我很沮丧。每次我和她谈起家人是如何对待她的,她只会说:‘哦,我的甜心,不用担心。’”当迪娜的母亲和其他亲戚诋毁姑姑时,迪娜会离开房间,这种无言的抗议默默地影响了他们,让他们在迪娜在场时语言变得温和一些。但是,迪娜仍然没法让他们明白,他们对于姑姑的愤怒、批判和攻击,都无助于解决问题。

最终,迪娜的姑姑死于心脏病发作,有人怀疑,如果赶来的医护人员能够在她家里找到一个地方让她平躺,以实施心肺复苏术,那她可能不会死。“直到姑姑死后,我的母亲才意识到她对社区所作贡献,因为大家都在她的葬礼上谈论了这些。我能够感到,她为自己如何对待姑姑而感到后悔。”迪娜回忆说。不幸的是,这件事再也无法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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