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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当天晚上,居然又下起了雨,天也黑的出奇。在远方,本来辉煌的城市似乎是被黑暗天使吸去了灵魂,一下子失去了往日的光华,一切都被黑暗压得透不过气来,仿佛是要死掉似的。唯有一道道的闪电想给这死寂的地方注入活力,用它那光芒的巨斧撕开无尽的黑暗。可这令人生畏的魔王连着最后一丝的光明也不放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收去了这天地间最后的一点灵气。所以留下的不过是几声震天动地的“笑声”——那些被人们叫做“雷”的声音。然而,今晚它是如此的狰狞。继而是猛然而来的一阵狂风,挥舞着那用雨线造就的鞭子袭向这个再也无力反抗的世界。

但这些都依然无法阻挡罗明的步伐。为了能够最大限度的保守秘密,他决定不动用任何现代的通讯和交通手段。这固然加大了行动的难度,但他相信,这是万无一失的唯一保证。

在淅淅沥沥的雨中,罗明再次跨上那匹早已和他配合得相当默契的骏马,不顾倾泻而下的水幕,踏着散落在草原上的雨滴汇成的细流,奔向最终的目的地。此时,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任何能够证明真实身份的信物。准确地说,现在的罗明,只是一个叫做“罗明”联邦公民,而不是联邦驻雅各星大使。之所以要给自己如此的心理暗示,无非是要为自己找一个擅离职守的适当借口。这个借口至少是应该能够说服他自己。

与当初得知妮娜得病时无暇它顾的情形相比,罗明此时的心境,却不知怎的反倒是有些轻松。虽然,依然无暇细心的欣赏雨中的草原之美,但是想到终于能够兑现他对她的星光许下诺言,罗明的心境就会好很多。然而,此时的罗明突然感到去神父家的路仿佛是一下子变长了。前方无尽的黑暗向他张开血盆大口,仿佛每一布的前进都将会把自己葬送在向黑暗献祭的路上。尽管罗明知道他所做的事有多么冒险,也非常的清楚这样做的后果将会如何。可是,他毕竟做过承诺,现在他必须去实践自己的诺言。虽然,罗明不清楚这样做是否是唯一的选择,但是,在他智慧所及的答案里,这是他选择的唯一!于是,他奋力用心中的希望撤碎眼前的黑暗。终于,在向路的彼端眺望的时候,他像是见到了苍茫的天宇中那些象征幸福的繁星们。

当罗明到达约克神父所在的村庄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他很快感到这里的气氛,已经不同于别处。与大城市中关门闭户,不见灯光的景象相比,这里的生活一如既往。村里各家各户的窗户上都映着灯光,香料熬制的味道浸透着空气里。这说明村民们的作坊生产并未停止,可见远在千里之外的政治军事危机,并没有给这个边远的村庄造成任何带有实质性的影响。

当他的马停在约克神父家门口的时候,罗明看见门前坐着大汉班克斯。大汉的眼神如同守望者似的,充满了期待。见罗明来了,原本沉默的大汉忽得兴奋起来。他快步跑上前来,弄过马的缰绳,对罗明说:“罗,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们从网上听说,城里出了大事情。你们联邦人都要撤走。当时,我们就急了。你是答应过要带妮娜去地球的。欧文那个混蛋说,你是个不守信用的家伙,准是一个人先跑了。当时,我就跟他吵了起来,我说你是个好人,不会干这么没道理的缺德事。他还不信……”

就在班克斯滔滔不绝的说话的时候,罗明已经从马上跳了下来,伸手拍了拍班克斯的肩膀说道:“那的话,我这不是来了吗?今天晚上,我就带妮娜走!”说着,紧走几步,来到神父家门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与罗明上次来的时候相比,神父的家里变得非常安静。可能是听到了罗明推门进来的声音,约克神父从里屋走了出来。见到神父,罗明对他说:“约克神父,我是来带妮娜走的!”

神父点了点头,“像这样的机会的确难得!亲爱的罗,我相信你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吧!”

罗明说:“的确是这样。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我想我可以保证万无一失。”其实,这话仔细想想的确有些虚伪。毕竟给罗明解决了最大麻烦的是凯萨琳·贝蒂小姐。至于此行的前途,此时的罗明根本没有十足的把握。

随后神父便不再说什么了,他出去招呼班克斯准备交通工具。接着把罗明叫到了妮娜的房间。此时的妮娜正在床上甜甜的睡着,仿佛是童话中等待王子的公主。神父告诉罗明,妮娜的高烧已经退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的情况会有所好转,恰恰相反,妮娜脏器衰竭的速度正在加快,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她的生命很可能就在睡梦中慢慢的消逝着。

罗明走到床边,俯下身子去,轻轻的呼唤着女孩儿的名字,“妮娜,妮娜,是我,罗明。快醒一醒,我们要出发去地球了!你很快就能看到流星了。”就这样呼唤了很久以后,女孩儿终于睁开了眼睛,“阿明是你吗?”那声音是如此的弱,以至于不集中精神就很难听清楚。罗明听到背后传来轻微的抽泣声,也许是约克神父的悲哀吧!不知不觉间,他自己的腮边也挂上了一颗带着伤感的泪珠。

“妮娜,振作一点,打起精神来,我们要去地球了。”罗明说。

可是,妮娜并没有回应。罗明开始担心妮娜是否愿意真的愿意和他一起去地球。然而,过了一会儿,妮娜又把眼睛睁开,紧紧的盯着罗明看了好久,费力的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罗明的决定——那也是她的愿望。

这时候,妮娜卧室的门开了,先后走进了两个上年纪的村妇。她们是来帮妮娜换衣服的。于是,罗明和约克神父便从妮娜的房间里退了出来。接着,神父带罗明到了他的房间里,把远行所需要的行李,以及维持妮娜生命的药品都交给了他。

“罗,虽然现在的时间宝贵,但是我依然想问你,你真的愿意为了对妮娜的承诺,而放弃对其他人的承诺吗?”这或许是神父最后的疑问了。

“在我看来,我的每一个承诺都是等价的。”罗明说,“不过,我带妮娜去地球,不仅仅是为了我的承诺。妮娜曾经给我带来了无数的快乐,我必须想办法回报她。能够满足她看流星的愿望是我现在唯一力所能及的。更重要的是,与承诺相比,我更看重良心。我的良心告诉我必须这么做!”听到这话,神父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转过身去,继续他的工作。

不一会儿的功夫,妮娜便已经穿戴整齐。但此时的她又再次睡去,罗明只好把妮娜用当地独有的披风毯包裹好,横抱在胸前。他背后的背囊里装满了需用之物。

当他们走出约克神父家的时候,门前停着一辆电动货车——这是村里唯一的现代化交通工具,在平时它的唯一用途只是在必要的时候驶到城里去,用乡下的土产换来也日用品而已。为了减少旅途上的往返奔波,它将载着罗明和妮娜去发现者的机场。

正当他们即将上车的时候,远方突然有一个人影晃了过来。等到了近前,这才看清那人竟然是欧文。

先前的人们没有一个知道这个家伙是从那里冒出来的。但是,他毕竟出现了。罗明也开始揣度他的来意。在此后的一段时间里,欧文就一直站在哪!仿佛是想做些什么,但他最后还是什么也没做。但借着朦胧的夜光,罗明还是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睛里透着一些异样的光。过了很久,他终于开了口:“妮娜,要走了吗?”

罗明没吭声,只是点了点头。欧文摇了摇头,接着将手伸到腰间,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掏出了一个香囊,“这是我母亲亲手作的,请帮我给她戴上。”

“还是你自己动手吧!我想,她是不会反对的!”罗明的这话是两重涵义的。

然而,欧文又摇了摇头,“你不会明白的。我、班克斯和妮娜,是从小的玩伴儿。可是妮娜她自小就心娇气傲,从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现在她病了,我连帮她实现愿望的本事也没有……帮我好好照顾她,我们都盼着她能回来。”说着,他绕到罗明的身后,把那个香囊塞进了罗明的背包里。接着他说道:“虽然我这个大哥不争气,但是我和大伙一样,都希望她能够好起来。香囊里装着的是这个村产的香料,也是我们这里所有人的祝福。放心去吧!我会为你们祈祷的。”说完这话,欧文把手揣进了口袋里,转身离去,渐渐的消失在沉沉的夜幕里。

罗明叹了口气,转身向周围的人道别,便带着妮娜上了货车。为他们开车的是班克斯。当车启动的时候,罗明下意识的向天空上望去,只见一条白线划过苍穹,消失在天际的末端。罗明想:“那也许就是载着撤离侨民的飞船。看来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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