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沉沉睡去,他还在警惕地睁大着眼睛。
他把眼光投向那橘色的灯光。
还记得,在那暖暖的灯光下,娘坐在炉灶前,炉灶里的火苗舔着锅底,火光跳动着,照着娘的脸,也照着娘的手。娘正在煎豆腐圆,滋滋冒出来的香气缭绕在屋里的每个角落。
娘煎的豆腐圆,香。娘能把豆腐煎出肉的味道来——那天是大年夜,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吃年夜饭。爹不时吭吭吭地咳着,剧痛使得爹呼气像拉风箱似的。他怎么也吃不出豆腐里的肉香来了。
过年后的第二天,他出门了。他对娘说:“我去跟他们讨工钱,爹的病不能再拖了。”哪知道他工钱没讨得,还捅了人呢。
他出逃了。他先是逃到了家里,然后又躲在离家不远的一处山洞里。居高临下,他能看见家中橘色的暖洋洋的灯光,甚至能闻到娘煎的豆腐圆的香味哩。只是,他不敢再往家里迈半步。
第二天,第三天……他发现,每当夜晚四周黑魆魆的时候,只有他家的灯还在闪着光。他还发现,那灯光,从半掩的门里透出来——自从他从家里出逃后,家里的门就从来没有闭过。
他走向那片灯光,吃了娘做的香香的豆腐圆后,他投案自首了。临走,他对娘说:“娘,以后您睡觉可安心地闭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