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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所有人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这个时候世界似乎只剩下了毕然的倒计时声:

“四、三、二……”

在毕然一字出口时,任保平终于选定了一个人。

那个人不是芳子。

这似乎很正常,又似乎很不正常。

世界此刻寂静得没有了任何声音。

“好了,你做出了选择,现在你可以带着你选定的人离开了。”游戏结束,毕然似乎索然无味起来。

梁家栋上前扯下了青青嘴上的胶带,又给她松了绑。

青青一下子扑到任保平的怀里,激动地哭了起来。

任保平轻轻搂住她、拍着她,轻轻说句:“没事了,没事了……好了,你赶快走吧!”

青青抬起头:“我走?应该是我们一起走啊?”

任保平摇摇头:“你快走吧,不要管我!”说着他轻轻推开了怀中的青青。

青青愣怔地:“你、你不走?”

“我不走,我不能走!”任保平点点头,笑了笑,眼中含着愧疚和歉意深深看了青青一眼,然后走回了芳子身边。

芳子直直看着他。

毕然明显一愣:“你、你要干什么,你只能带走一个!”

任保平并不回头,只是看着芳子点点头,然后依然看着芳子,平静地对身后的毕然说:“我救不了芳子,那我就陪她一起死吧。”

片刻的沉寂之后,毕然又开了口:“你真的原意和她一起死?我马上就要开枪了,你现在转身还来的及,死了可就来不及后悔了!”

任保平没有转身也没有回答,却伸手扯下了芳子嘴上的胶带,认真地请求:“芳子,我想——再吻你一次,可以吗?”

早已泪流满面的芳子说不出话来,她只是不住地点着头,点着头。

任保平轻轻捧住芳子的脸,看了又看,然后笨拙而认真地把自己的吻印到了芳子冰凉的红唇上。

然后任保平闭上眼,淌着幸福甜蜜的眼泪等待着枪声。

啪啪——枪声想起来,很脆也很远,带着欢快的情绪,就像任保平老家娶亲的鞭炮声。

啪啪啪——枪声不断,鞭炮不断。

任保平看到自己正在抱着新娘走向喜气盎然的老家,他的眼前满是飘舞的大红绸缎。低头看看,怀中的芳子脸上鲜花绽放。

“咳咳咳龟儿子英雄救美梦做完了,醒醒醒醒咳!”

任保平睁眼,却觉得眼前分外明亮的不光有芳子的眼睛和眼里的泪光,还有满屋的灯光——头顶不知什么时候又亮起了几盏灯,那些奇怪阴森的布幔也不知什么时候拉开了,十多个人正围着他和芳子身边用力拍手——原来刚才任保平听到的不是枪声而是热烈的掌声!

怎么回事?是不是自己已经死了?或者刚才一切现在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觉?任保平正在发懵,一只手重重拍在了他的肩上。

任保平回头,却见身后站着毕然。

“好你个龟儿子,把老子都感动了!”毕然笑着,但眼中真的有泪花闪现。

再看,身后微笑鼓掌不光有梁家栋和柳青青,还有高颖和菲菲,甚至还有那两个警察和快照小贩和小林夫妻等好多人,这几天任保平奇特遭遇中的人物几乎悉数出场。

任保平转回头来再看芳子,芳子也满眼流光溢彩地望着他。他们就这样对望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用说了。

有电话声响了起来。

菲菲说:“刚开机就来电了——喂,哦——芳子是你的!”

芳子接过电话刚听了两句立时神色大变,挂断电话后她说家里出事了,匆匆交代了几句就慌忙赶去医院了。

任保平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出演了一部电视剧的男一号,而且还演得非常成功。

据宣传片介绍,这是一部近乎原生态全记实的电视剧,开创影视作品拍摄手法的新纪元。它是受偷拍启示而策划拍摄,一号男主角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参加演出,严格说是他是被偷拍的,所以他的所有表演“对于他来说都是真实的,这个男一号就是任保平。有了总体设想和基本大纲后,一切情节都随男一号的”表演“而随机展开,怎么演主动权掌握在毫不知情的任保平手里,一切全凭他把握,别人的表演都要根据任保平的表演随机应变,随机性很强,连导演也只能起到引导作用而无法预料下一场戏会演成什么样子,当然,任保平的表演叫大家很满意。不过除了男一号外,其他的出场人员都是专业或业余演员了,包括警察、医生、邻居、婚姻登记员、出租车司机等等,连任保平在本市的那两位同学都被”收买充任了群众演员。田恬的客串自然出自对女儿的支持,这对戏剧演员出身的她不是什么难事,因为花向阳坚决反对女儿当演员,而且他肯定更不会配合女儿的表演,所以芳子这件事对他是严格保密的,而拍摄期间花向阳和男一号的接触也完全是个意外,当然也在镜头之外。另外金涛教授也不是参与人员,带任保平去看病时本来有人出演医生的,但芳子临时找到了真正的医生,她说这是为了进一步增加真实感。和任保平一样,其余大多数演员也都用的真名实姓,比如毕然就叫毕然,梁家栋就叫梁家栋,柳青青就叫柳青青……至于芳子她确实就叫花田芳子,她的家庭背景也都是真实的,而且她不光是女一号,还是这部戏的导演呢。她和柳青青电话里的蔓姐则是和任保平签约的那家影视制作公司的老板兼本剧制片人。当然芳子遭遇车祸险些成为植物人、青青变成老太婆也都是在演戏了,所谓的另一个时空则是影视基地拍摄科幻片的一个场地,那个小房子纯属为增加悬念而设,而那天任保平和高颖逃避黑衣人追杀跑进的小院子其实是影视拍摄基地的后门,也是一个拍摄场地,有一部正热播的亲情剧就是在那个院子拍摄的……

刚刚得知真相的时候,任保平很难接受,他觉得自己的感情受了愚弄,隐私受到了侵犯,他甚至还起了打官司的念头。后来还是大家做他工作,说多少人梦寐以求都当不上这个男一号呢,找上他是他的幸运,靠这部目前独一无二的大戏他肯定一炮走红,再说就是真打官司他也很难胜诉,因为协议上写得很明白,自协议签订之日起他就成为新新电视剧《谁动了我的新娘》的男主角,他的所有活动包括个人生活隐私都自愿做为参加演出的一部分而被有偿使用……这一条款任保平不是没看过,但因为他没经验没理解,所以也就没重视没细究,更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名堂。

“我是不是很傻?”任保平有些窝火地问毕然,毕然开始和他交朋友是演出需要,但拍摄之后他们成了真正的好朋友。

“说真话开始我也觉得你有点冒傻气,可后来我知道了,你那不叫傻,你那叫执着,你那叫忠诚,你那叫一条道走到黑,你那叫撞了南墙不回头……”

“龟儿子你夸我还是骂我?”任保平红着脸怒目而视。

“格老子当然是夸你了!啥叫傻,啥叫精明,有时你是分不清的——就像这部戏,我特想演男一号,可我看起来比你龟儿子精明,就是争也争不到,再说要是真让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演男一号,半道肯定开溜了,绝对不会能有你那样完美感人的结局!他们原本策划的本来是个几集的短剧,却愣让你给演得没完没了!兄弟,你身上有别人没有的或者早已失去的最宝贵的东西,那就是最朴素最纯粹的情感和道德,那就是,或者说那叫良心,或者……你龟儿子太好了老子说不好了,反正我觉得你个龟儿子是因为不会演戏才当了男一号,而你又是靠做人好而把不是戏的戏演成功了……”

一月后,任保平看了初步剪辑的样片,别人都说他演得好,可他总觉得自己太过傻乎乎,如果要提前告诉他,他觉得自己一定演得比这好得多。这之前他去医院去看过芳子的父母。虽然他跟芳子是戏里的情人,他也并不喜欢花向阳,但他对花向阳还是有一种近乎于亲人的情感。花向阳和田恬之间的悲剧自然是两人间的长期隔核和花向阳的多疑造成的,但也与秦奋的推波助澜分不开——秦奋凭借花向阳的信任和自己的精明,阳奉阴违没少捞公司好处,后因赌博侵占了公司大笔资金无法归还,恰在此时花向阳发现了所谓的假太太“,不但把公司主要事务者由他代管,而且还让他负责对田恬的调查,这等于是花向阳亲手把机会奉送到他面前。秦奋先是雇人偷拍了田恬找金涛咨询花向阳精神问题的照片,然后经过电脑处理偷换了背景,把金涛叫成”金一刀“说成黑社会老大,并把他们的谈话录音按需要重新制作合成拿给花向阳,后来又雇人把花向阳从精神病医院”救出来,告诉他田恬已经全面接管了公司,并给了花向阳一只手枪——那是一只真正的枪,包括他给田恬的也是一只真正的枪……秦奋将计就计借刀杀人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他想花和田互相开枪一同毙命当然最圆满,退一步就算只死一个,另一个也肯定要坐牢或者偿命,而花家唯一的女儿芳子又对公司管理既无兴趣又一窍不通,那时花家的产业还不是任他窃取,甚至有可能取而代之……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田恬被抢救过来,面临牢狱之灾的反成了他秦奋……当然这些事都是后来芳子告诉任保平的,任保平去医院探望时,花向阳正专心致至给田恬喂粥呢。

“其实我老爸也挺有人情味儿的,挺可爱的,是吧?!”那一刻芳子忍不住上前亲了爸爸——这是长大以后的第一次,出来时她对任保平说。

任保平点头。

芳子又说:“过去我对爸爸误解多些,也从没有想到与他多沟通,幸亏这次有惊无险,我还有机会,否则我会后悔一辈子!”

虽然电视剧还没有播出,但因为任保平的表现突出,在芳子的争取下,制片方先付了他一部分片酬。任保平决定回趟老家看看父母,连把第一次挣到的钱带回家去——这些钱对家里可以说是巨大的帮助。

任保平回老家的那天晚上,柳青青来了,说有人联系她出演另一部电视剧,问保平愿不愿参加。任保平想了想,没有决定,他说回家回来再说。柳青青说她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和任保平假戏真做成了真的一对儿,说完她眼睛亮亮看着任保平。任保平红着脸不知说啥好。又坐了会儿,柳青青起身,说要走了,任保平说我送你去。

“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你……”到门口柳青青又站住,很近地望着任保平,很真挚地说。

任保平却立时紧张地四下打量,他感觉四下到处都是窥视的镜头和眼睛。

“呵呵,”柳青青笑笑,“你还是那么可爱,真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种本色,好了祝你一路顺风,来,拥抱一下……呵呵呵,‘洞房’都入过了,咋还这么紧张,呵呵呵……”

送走了柳青青,任保平还在等待着,他感觉还有一个人应该来跟他道别的。

但是一直等到深夜,一直等到了火车站,一直等到上了火车,那个人也没有出现。

午夜,列车出站。任保平失望失落地坐独坐在火车上,看着窗外的夜色,眼前浮现出难忘的一幕又一幕……

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任保平没有理会。可是、可是他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慢慢扭头,他立时瞪大眼睛,满脸都是喜出望外:“怎么,是你,你……”任保平不觉站了起来。

“呵呵,同车同坐,看来我们还是很有缘哦!”芳子调皮而诡秘地笑笑,又拉拉任保平,“没有摄像机,不用抢镜头!”

任保平红红着脸坐下,很紧张也很兴奋,甚至呼吸都不均匀了。

芳子看着他,忍不住在他脸上轻轻刮了一下。任保平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问了句:“这、这一定又是拍戏吧?”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何必分得那么清呢!”

任保平不说话了。不过片刻之后他还是又没忍住:“你这是……要去哪里?”

“去你家啊!”

任保平眼睛亮亮的亮亮的,可就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了。好半晌好半晌任保平才憋出了已被电影用烂的三个字:“这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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