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
卓一帆要道歉，只不过没人愿意接受他的道歉。这种事一旦做出来，就不是道歉这么简单的。
他想过再去她的楼下去等她，只可惜他的车牌号早已成了那个小区的黑名单，可能赵初黎早已跟警卫打了招呼，禁止他进入。
他想去公司楼下去等，但赵初黎明显是躲着他，一次也没有再碰过面。
直到周五，他似乎陡然看到了一丝曙光。他居然接到了赵初黎母亲的电话。
“妈？您回来了？”卓一帆心紧张的猛跳了起来，笑着问。
她极少回来，这三年来也只回来过一次而已，这次回来的时机这么突然，他心里也不免打鼓。他知道这个岳母不喜欢他，也看不上他，所以他这么多年来的努力，也有争气给她看的成分在里面。
虽然在平时她对卓一帆来讲并不是一个十分欢迎的客人，但这次，卓一帆还是觉得她这个时候回来说不定给他带来了一点希望。
天下应该不会有母亲会希望自己的孩子离婚的，不是么？
赵母的语气听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淡淡笑着说：“是啊，回来了。晚上一起吃饭，有空么？”
“当然有。几个人呢？我去订餐厅……”
“不用，我来订。稍候告诉你时间和地点。”
“好。”
“那就先这样，再见。”没有多说别的什么话，赵母便挂断了电话。
手机放下，卓一帆越发的坐立不安起来。看看时间，下午三点多。给秘书交代了几句之后，他直接开着车回了家。
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卓一帆越想越觉得虽然任何一个母亲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离婚，却并不代表她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女儿一个人搬出了家。训斥是肯定的。他在设想这个训斥的程度会如何。
洗个澡，换身衣服，休息了一会儿，终于到了要出门的时候。
赵母订的餐厅，离赵初黎住的地方并不远。看来她应该是住在赵初黎的住处的。
参加者，只有两个人。就是自己和赵母。
“妈回来了怎么不早通知我一声？我都没办法去接您……”卓一帆笑着帮她斟了茶。
赵母笑了笑，“你太忙，不方便打扰。”
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让卓一帆手心都开始冒汗。
“我这次回来，主要是因为你和初黎的婚姻。你们走到这一步，我实在没想到，但既然都已经这样了，也没有再继续的必要了。你们毕竟在一起这么久，最好还是好聚好散，你说对么？”
卓一帆根本没想到赵母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惊讶的看着她。
“我一向不会管初黎太多，当初你们结婚也是，现在离婚，也是一样。如果能够协议离婚，最好。如果不行，那就只能通过法律途径。你觉得你们有协议离婚的可能么？”
“妈，您估计都不了解我们要离婚的前因后果！”卓一帆再也忍不住，他需要为自己说句话：“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误会！后来她揪着这个误会越闹越大，现在非要跟我离婚！我不敢说是因为她不够成熟，但是我觉得，如果她再对家庭生活这样要求的话，她永远都不可能幸福的！这是态度问题！”
“态度？”赵母微笑：“你是说她对婚姻的态度有问题？”
卓一帆不自觉的降低了声调，“您不觉得么？夫妻之间难免磕磕绊绊，怎么能动不动就离婚？”
“磕磕绊绊？你所说的磕磕绊绊，还包括出轨么？”赵母还是微笑，神色似乎都不曾动那么一下，“或者，还包括暴力？”
卓一帆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无言以对。
“这件事的由头，如果是她无理取闹，我一定会骂她一顿，但是，我现在却觉得她很可怜。其实这世上有很多不会出轨的男人。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出轨的借口。这是任何有自尊的女人的底线。”
“可我并不是出轨！”卓一帆觉得这两个字实在是刺耳极了，“我和那个女孩子之间的关系很复杂。那是她在刻意的报复我！”
“报复？”赵母皱皱眉，“如果你没有给过她机会，她报复的了么？”
卓一帆说不出话来。
“还是你觉得，不同时左拥右抱，甚至在外包养一个女孩子，乃至等着那个女孩子生了孩子然后来逼着你回头找她离婚，抛弃她，就不算是出轨？事情总是一步步的在发展，你又怎么知道这件事如果不现在揭发出来，而是几年后，你和那个女孩子会进展到哪一步？事情真到了那个境地，闹着要离婚的，就不是她了，而是你和那个女孩子了，是不是？”
“绝不会！我从来就没想过要离婚！我心里只有她！我爱的只有她！”卓一帆实在听不下去这些话，却也辩驳不了什么，就只能竭力想要表达出他自己的想法。
“你心里绝不是只有她。”赵母断然打断了他的话，“男人都会这么说，但男人却不知道他自己说的话其实很可笑。”
“妈，我承认我的确有些纵容了那个女孩子，可是前因后果我也跟初黎说过，我们也说过要忘记那些不愉快好好过日子的，可是初黎她……”
“这就是她的个性。你该了解她的个性。如果你不了解她，那你就谈不上一个‘爱’字。”赵母喝了口茶，淡淡道：“她自小眼里就揉不得沙子，可是你偏偏往她的眼里钉了一根刺。你们对婚姻的想法很不一致，你该感觉得到。离婚了，并不代表你不好，或者她不好。而是你们再这样过下去，对谁都不好。与其将来后悔早知当初，还不如现在做个了结。你们都很年轻，都会再遇到合适自己的人。拖下去，只会让人心力憔悴。她脸色不好，你的也很难看。这段日子你们闹得太多了，破镜本来就难圆，你该知道的。”
卓一帆沉默。
沉默了良久良久，他突然笑了笑，“您是不是就盼着她跟我离婚呢？从开始您就看不起我的出身？”
赵母微怔，“你怎么这么说？”
卓一帆苦笑，“当初您怎么对我的，我记忆犹新。我现在这么努力，也就是为了证明她嫁的没有错。可是您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能正视我的成绩？”
赵母皱眉，“难道你觉得我选女婿是看经济实力的？”
“不是么？”
赵母也苦笑，摇头：“当然不是。我看的是我的女儿能不能幸福。就算你现在还是个上班族，只要你能和她好好过日子，平平淡淡的，我也绝不会说二话。从开始到现在，我都没有对你的出身有过偏见，我只是坦白表达我对你个人的看法而已。她嫁给了你，我最终也没有特别阻拦什么。现在，她要离婚，我比她更难过。可能你更应该考虑一下你们矛盾的内因，不要这样怨天尤人。”
人总会把话说的冠冕堂皇。卓一帆虽然嘴里没有反驳什么，心里却不能不这样认为。
看来有人说过的忠告还是必须要听的。绝不能娶单亲家庭的女孩儿。当初当作耳旁风，现在看来，简直是至理名言。
一个离经叛道的母亲，又怎么会教不出一个离经叛道的女儿来？
要说婚姻观出了问题，那应该也是他们的问题才对。
水至清则无鱼。社会本来就充满着矛盾，哪能事事都要这么计较？
看来之前对她抱有的奢望，实在是太奢侈了。
“多的话，我也不想多说什么。说实话，这些话本来应该我跟亲家说的，可惜亲家不在，我也只好跟你聊聊这些事。这是你们的婚姻，怎么办理，你可以和我讨论，因为她现在实在不想见你。”
卓一帆知道她不想见自己，所以他只能继续听着。
“关于财产分割，你有什么想法？”赵母问的直截了当。
卓一帆无奈笑了笑，“想法？如果非得要走到离婚这一步的话，我并不觉得我对此应该负什么主要责任。我一没有变心和别人同居，二没有对她造成什么不可饶恕的伤害，更何况我根本就觉得我们这个婚就离得莫名其妙！我已经在尽力的挽回，也在反省我的错误，而她却在拼命的抗拒我的努力！是她在放弃我们的婚姻，在以消极的态度对待我们的婚姻，而不是我！所以，至于财产分割，我不会发表什么意见。如果非得离婚的话，当然是按法律平分。我不会亏待她。”
“你可真大方啊！”赵母笑着叹了口气，“可是如果没有她当初的房子，哪里会有你的现在？”
“如果没有我这么多年的付出，又怎么会有我们的现在？”卓一帆觉得她这个话说的很不公平，“不管怎样，我尊重法律，也从没有刻意隐瞒过我的资产。说实在的，我不想走到这一步的。只要有一丝可能，我都希望我们能一起走下去的。毕竟，这是我们共同创造的家，所有的财富，都是我们共同的夫妻财产。我想要和她分享一切，同甘共苦。我希望她能考虑清楚，冷静冷静。”
法律永远低于道德。
陈燕青是韩枫帮忙找来的律师，来自电台说法栏目合作的律师事务所的资深律师。这句话，是陈燕青对义愤填膺的韩枫和面无表情的赵初黎简单总结出来的一句话。
如果婚前没有公证，那么婚后财产就是共同财产，一旦离婚，如果不是自行协商，而是走法律的话，那就是一人一半。
至于当初卓一帆一文不名，赵初黎卖了自己的房子给卓一帆创业，也是一样。都属于婚姻共同财产。前因后果没必要去计较，那是道德范畴，不是法律范畴。
“你个冤大头啊！”韩枫瞪着赵初黎，三分抱怨，七分同情：“我还真是个法盲，居然还用情理去推导！卓一帆绝对不会放弃对财产的权力的！这么说来，你最多也只是一个平分财产，搞不好连平分都做不到！如果他名下的财产不是他全部的财产，而是刻意隐藏了一些的话，你就等着哭鼻子吧！一腔热血，养了个白眼狼！”
赵初黎觉得很可惜。她不是痛惜别的，而是痛惜她的房子。那是她当时的全部，也是现在的卓一帆的全部的开始。所爱非人，果然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她觉得她委屈了那套房子。
“你说，当初你要是不把房子卖了，不把卓一帆栽培起来，会有今天么？你掏心掏肺的，就落的这么一个结果？反正我是不会傻到去栽培一个男人的。你把他栽培的太好，只有两个结果。要么，你失去他。要么，他被别的女人给偷走！”
赵初黎不说话。陈燕青笑了笑，说：“韩枫，好了，你别生气了，也别偏激了。这就是当前的婚姻法，有很多漏洞，对女人也很不公平。”
“可是，燕青，卓一帆他犯错了啊！他出轨了啊！他背叛了婚姻，难道不可以举证么？”韩枫不能理解。
陈燕青苦笑：“你有证据么？法律规定，你必须能举证出他们确实同居在一起。否则，任何证据都不是证据。”
“同居？为什么都到这种程度了才是过错？他和别的女人有性关系啊！他出轨了啊！”
“那不是法律范畴，那是道德范畴。”陈燕青摇头，“这是夫妻可以自己解决的。大部分离婚的理由，都是感情不合。而感情不合的背后，是形形色/色的理由。小三这种事，对男人来讲，并不算是可以举证的过错。同样，暴力也是。除非暴力到可以举证的程度，否则也是徒劳。”
“MD，这什么破法律啊！”韩枫彻底炸毛了，“怪不得这年头男人都这么嚣张！提出离婚的老婆才是傻子啊！明明自己受了不公平对待，还没办法从法律上取得保障！怪不得现在小三战斗力这么强，原来是真的有理由的！”
陈燕青笑了，“法律从来不是来保护人的。它是用来维护社会秩序的。法律的底线非常低，低到有些时候人们在感情上都没办法接受。”
“那女人可真是可怜了！结婚图的是什么啊！一点保证都没有！”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这就是人生。这也就是婚姻和恋爱的不同。结婚一定要慎重，选好人，非常重要。”
“好了，韩枫你别再说了。”赵初黎觉得头大，“你的确很了解卓一帆。他任何时候都不会放弃自己该得到的东西的。……别问什么公平不公平，也别说什么没有我当初就没有他现在的话。那些没用，不如就按照法律来做吧。卓一帆这几年也很辛苦，他也不容易。”
韩枫无语的看着她，陈燕青则说：“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韩枫你也不要太悲观。如果可以，婚前可以做公证，也可以签一份协议。如果你们婚前签了一份协议，讲清楚如果将来有一天谁出轨的话，谁将放弃多少财产之类的，那对双方也是一个约束力。不过，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估计会被对方说破坏感情，会引起什么纠纷也不一定。几乎没什么人会做这种协议。如果你想做的话，你倒是可以试试。说实在的，我也是女人。我知道现在社会很多男人有了钱就会出问题。如果丢到法律层面，根本没办法解决感情伤害，像初黎这样付出过很多的妻子会觉得很不公平。所以，我其实个人很赞同这种做法的。”
“那你签了么？”韩枫眨眨眼。
陈燕青居然点了点头，“我签了。我老公说如果他出轨，他就放弃房子。我也是。”
韩枫拍手赞同：“好了，我回家就去开始写草稿去！结婚前一定要签好，否则太不安全了！”
陈燕青和韩枫讨论的热烈，赵初黎的手却慢慢的攥了起来，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一字不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