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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2

是的,他是1999年12月最后的那天晚上认识何晶晶的。真快呀,一晃都四年的光景了。

重庆人民大礼堂,是重庆这座美丽山城的重要景点之一。这个大广场平日里是天南地北游客观光的地方,是重庆市民休闲的娱乐场所,同时,又是重庆人民重大节日集会的地方。那一天,正是人们在度过了一年乃至一个世纪的辛勤岁月之后,都聚在那儿等待新年的到来。从晚上8点钟开始,大礼堂外的广场上歌声如潮,响彻云霄。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着对新世纪的期盼和喜悦。新世纪钟声敲响的时候,全场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陈永新挤在人群里,尽管拥挤得令他呼吸困难,他还是和大家一样,内心激动地呼喊着,表达着对新世纪的期待。

陈永新和他公司里的几个朋友早商量好的,今晚谁也不许睡觉,等露天晚会结束后,便去火锅店吃宵夜。可是当陈永新带着一帮人走进巴江水火锅城后,服务员却抱歉地告诉他,已经没有座位了。

怎么可能呢?昨天我亲自来找你们刘总经理订的位子。陈永新一脸疑惑。

算了,咱们再去解放碑耍耍,待会再来么。几个朋友看到这副情景,便还想去徜徉人海。

恰是这时,火锅城的刘总经理过来了。他一再颔首道歉,并说他预定的那个包间被几个先来的客人占用了。

陈永新不信他的话。如果包间里没有人在,他会理所当然地坐进去。他气冲冲地推开包房门,里面的欢笑声顷刻飞了出来。

找谁呀?一个戴着花色丝绵帽、围着红围巾的女孩问。

一看全是女孩子,陈永新啊了一声退了出来。

红围巾女孩哼了一声说,神经病。

陈永新本打算离开,听到这莫名其妙的骂声,又折了回来。

你才神经病呢,这包房是我们订的。

哈哈,你订的,你来呀。红围巾从座位上站起,美丽的眼睛里洋溢着得意和讥讽。

陈永新一时语塞。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八九个女孩的眼睛全都在注视着他的窘迫。

今天大家都是高兴,我不想跟你们发火,懂不懂?陈永新半天才自嘲地帮自己解围。

又一阵嘻嘻哈哈令陈永新欲言又止。

红围巾女孩得意地嗷嗷叫了起来,说,来呀,是大款就来埋单吧。

她身边那个女孩也站了起来,说,对呀,过来埋单吧。

这欢天喜地的日子,犯不着和这几个女娃儿斗气。陈永新劝说着自己,也对着身后的外地朋友说着,退出了门槛。

顿时,室内响起了一片起哄声。

陈永新把火锅店的刘总经理喊了过来,回头望了一眼包间说,她们的饭钱我付了,给你2000元,拿着。刘经理推辞着走向收银台,感激地递上一张名片,说,能不能交换一张。摸了半天,陈永新说,我给你留个手机号码吧,反正待会儿我们还来这儿吃饭的。

陈永新和朋友们走出火锅城大厅后,去朝天门码头看烟火去了。这一夜,整个重庆都沉浸在欢乐的海洋里。约是凌晨四点钟的样子,淅淅沥沥的雨由小到大,这时候街上的行人渐渐地散去。陈永新把他的客户送回酒店,一个个安顿好,才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家去。

直到元月3日上午,陈永新走进办公室才想起那晚在火锅城付了2000元却未去吃饭的事儿。公司员工们喜气洋洋地相互拜年问候,办公室主任席青正要笑容可掬地跟陈总打招呼,陈永新打断了她的话,说,你去一下大黄路的巴江水火锅城,前天晚上忘了结账。席青答应着,正要转身时,陈永新又补充了一句,噢,我那天交了2000元押金的。

陈永新推开窗子,任凭冷风飕飕地吹进来。新世纪,新纪元,这么一个日新月异的时代,是他陈永新发挥聪明才智的大好时机,他要让他的企业无论在生产、销售、服务等方面,都有一个突飞猛进的发展。从今年开始,他要在北京、上海、西安、广州等大中城市设立分支机构,让他们公司生产的药品打入全国市场。重庆,是公司的大本营,生产和指挥中心,他的目光不能单单盯在重庆,一定要走出重庆,参加全国市场的竞争。他要通过企业的大发展来展示他非凡的经商韬略和决胜千里的雄心。想到这些,他的心情一下子激动起来。他准备把他的这些想法告诉大家。当他走出办公室要席青通知大家开会时,才突然想起她被派去火锅城结账去了。

陈永新没有打电话,便径直来到总经理梁成明的办公室。他把自己的想法跟梁总交流着。可以说是不谋而合。梁总经理抓起桌边的电话,便通知各部门负责人开会。陈永新没有离开,踌躇满志地在梁总办公室里的会客厅走来走去,直到席青哈哈大笑着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才从遐想中醒了过来。

陈总,你是不是帮一个女孩埋过单?席青说,那女孩根本不领你这个情啊。

陈永新问席青到底怎么一回事。她抖动着手里的2000元钱,不好意思地说,陈总,我吃饭从来没有遇到过有人给我埋单。怎么没遇到你这样的好人呢?

梁总凑过来问席青是怎么一回事。她又接着说,咱们的陈总,自作多情,给一个陌生的女孩埋单,可人家不领他的情,一分钱也没用他的,嗨,有趣。

陈永新笑了。他的笑声中,掩饰着从未有过的尴尬。他边笑边向梁总解释着那晚的情景。

席青递过来一张字条,说是那女孩留在火锅城的。陈永新急忙接过来,两行清秀的文字映入眼帘。

尊敬的朋友,感谢你的宽容和慷慨。今晚是我请重庆的同学们吃饭,用不着你埋单。我元月3号离渝回合肥,欢迎你来合肥投资。不过,我还是愿意和你这样大方的款哥交朋友的。我的手机XXXXX。

陈永新看到署名何晶晶三个字,眼前浮现出她青春活泼的笑容来,还有那条鲜艳的红围巾。原来她不是重庆人呀。他自言自语着,心里却又一次记起了这个女孩,尤其字条上那句“我还是愿意和你这样大方的款哥交朋友的”这句话,一下子撩拨了他的自尊和冲动。他叫席青马上按照字条上的手机号码打过去,就说那个给她埋单却自讨没趣的男人,想请她来我们公司坐坐,交个朋友。席青愣怔了半天没有说话。

当着两位老总的面,席青不情愿地掏出手机,走到窗台边打了电话。回转身来,席青扯着嗓门说,陈总,这个叫何晶晶的就在咱们公司附近逛商场呢,五分钟就到。

不知道为什么,陈永新顿时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起来。他燃着香烟的双手在微微地颤抖着,好像见到的这个人,不是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孩,而是一位比他实力强大百倍的商业对手。

这一异常情绪,席青分明是从陈总的眼睛里读到的。她佯装没有丝毫觉察,跟两位老总打了招呼,朝她的办公室走去,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大门口。她期待着那个女孩出现,她想认真地看一看这个女孩有什么魔力,能让平日里在她面前一本正经的陈总魂不守舍。

五分钟后,当何晶晶出现在公司办公室的时候,席青心里不禁一震。乖乖,这何晶晶真是漂亮啊。20岁出头,高挑个,白皙的面庞镶嵌着亮闪闪的大眼睛。重庆漂亮女孩子满街都是,可像眼前这位出水芙蓉般朝气蓬勃的女孩子,席青的确见得不是太多。她走上前去说,请问你是何晶晶吧,我是刚给你打电话的席主任。

何晶晶点着头,笑着问,你们老总在么?

在在在,等你呢。席青将她带进了陈总办公室。

陈永新早已听见他们的对话,从他的办公桌后走出来,扶了扶架在鼻梁的眼镜,朝着她们走来。笑着说,欢迎你呀,何晶晶小姐。

何晶晶将斜挂在腰间的布包移到身后,惊讶地问,你就是前天晚上跟我们抢座位的人呀?

陈永新连忙笑着说,晶晶,你明明是抢了我们的座位的。

何晶晶打量着陈永新,说,我叫何晶晶。你怎么喊我晶晶呢?我爸才那么喊我呢。

陈永新有些不好意思,示意她在沙发上坐下,并把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

何晶晶凝视着名片,故作惊讶地恭维道,嗨,还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董事长呢,怪不得那天你那么霸道。

陈永新哧哧笑着,坐在了她对面的沙发上。

何晶晶环顾着陈永新办公室的豪华气派说,陈总,你这儿环境还真不错么。

你不是重庆人么?陈永新问。

当然是,地地道道的重庆人。何晶晶回答着坐了下来。

陈永新又问道,你留的字条上说,今天回合肥干什么?

工作呀,我在一家企业上班,都快两年了。

陈永新看了她半天,正要发问,何晶晶说,怎么啦?不像是吧?

你年龄不大么。陈永新说的是真心话。

何晶晶解释说,我都大学毕业两年了。川大的,学的生物化学。

面对何晶晶爽快的回答,陈永新正要再问些什么的时候,席青疾步如飞地走了过来。

什么事呀?陈永新不解地问打断了他交谈的席青。

席青望了一眼何晶晶,还是说话了。她说,你妻子来了。

陈永新噢了一声对席青说,就说我不在。

话音刚落,一个身材有些微胖的穿着军装的女人已站在了他们面前。

这女人微笑着,眼睛注视着坐在座位上的何晶晶说,咦,我怎么没见过你?她转向陈永新,收敛了笑容说,陈永新,你真够可以的,才离婚几个月啊,你又泡上一个。

何晶晶对这突如其来的情景不知所措。席青急忙拉住这位女军人的手说,赵医生,你坐你坐。

不用啦,这是陈总的地方,赵医生说,陈永新,你找天仙美女我不管,你发再大的财也与我无关,今天我是来要钱的。说吧,欠的钱什么时候给我?

陈永新木然地坐着,半晌才说,不是还没到法院判决的日期么?

赵医生说,元月29日前全部付清,今天离月底没几天了。我跟你说,早付清,早完事,不然我天天来你公司。

甩下这话,赵医生哼了一声走了。

何晶晶明白了一切,她找不到得体的话安慰面前的陈总,同时也为他妻子的误解感到好笑。男人呀,可怜呀。

何晶晶站起身来,笑着说,陈总,你妻子这么漂亮,还是个军医,干吗离婚呢。这有钱的男人吧,心就是花啊。好了,我告辞了,祝你新年愉快。

陈永新万万没有想到前妻这时候出现在他的办公室,并当着何晶晶的面给他难堪,更不安的则是让何晶晶这女孩,充当了一个不光彩的角色。

陈永新让席青去送何晶晶下楼,他气冲冲直奔公司财务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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