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主审官宣布闭庭之后，就随着陪审团一同退席了，听审的人也陆续走了。只剩下李利翁还有高悦这几个人。
他们回到了法院的被告人第二候审室。
总算圆满的结束了，李利翁现在都还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赢得了这场官司，回想起王志浩临走前那个恶俗的瞪视，李利翁心中别提有多爽快了。
韩雅韵拍着李利翁的肩膀，笑着说道：“小李，你表现得太好了，恭喜你！”、
看得出来，她是真心为这个得意弟子而感到高兴。
“多、多谢啊……事实上如果没有所长的教导，我也不会有……”
“嗨！才不是呢！少跟我说这种客套话。”韩雅韵打断道：“能赢得这场官司，全都是自己的功劳，如果硬要说的话，我最多也就是慧眼识英雄罢了。不管怎么样，你看见王志浩那个打败仗的表情没有？真是太痛快了！我好久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哈哈！”
在李利翁的记忆当中，韩雅韵如此开怀大笑，确实还是第一次呢。只不过听她的语气，似乎跟那个王检事是老相识了。
虽然不明白这两人之间有什么恩怨，但李利翁决定还是把疑问放在心里，因为他知道必要时总会浮出水面的。
‘对了！那个家伙也应该高兴死了吧！’如是想到，李利翁赶忙在候审室内寻找起高悦的身影。
“呜呜……我要死……为什么不让我死？”
看见这家伙没出息的表情，李利翁忽然有种几欲绝倒的感触，他整了整情绪，安慰道：“哦！不不不……听着，你已经无罪了，事情也已经结束了，过去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高悦，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振作起来，迎接新的开始不是吗？”
高悦满脸伤怀的说道：“可是……佳佳已经死了，不会再回到我的身边了。没有她的世界，我根本活不下去。”
‘乱讲，刚才庭审时王孝叫嚷着让法官判你死刑，我明明见你怕的要命。’想虽是这样到，李利翁却没有说出来。
这时韩雅韵走了过来，从旁笑着对高悦说道：“恭喜你啊，爱哭鬼。”
“爱、爱哭鬼？谁？”高悦为之一愣。
“当然是你啦！”韩雅韵郑重其事的说道。
“呃……”高悦显然被这个突然杀出来的美女晃花了眼，一瞬间他朴实无华的脑袋里闪过千思百想，最后定格出了一副极为正经的表情。
他不动声色的握上了韩雅韵的手，以颇富磁性的声调说道：“这位美丽的小姐，非常感谢你对我的支持，没有你的帮助，我这辈子都只能在黑暗无光的监狱中度过。所以你的这个恩情，我高悦穷极一生都不会忘记的。说吧，你有什么要求？放心好了，我男子汉高悦说到做到，你就算是叫我以身相许，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现在李利翁觉得真该让主审官判高悦有罪，把他救出水深火热的明明是自己，功劳却给记到了韩雅韵头上。说到底，高悦一见美女就换上了帅哥嘴脸，完全把那个林美佳丢去了九霄云外。由此李利翁不禁对高悦的变脸功夫佩服到五体投地，深有感触的想到：‘这小子不去当演员实在太可惜了。’
“啊，对了！来，这个送给你。”高悦说着，从西装的内插袋里拿出一个水晶座钟，硬塞给了不知所措的韩雅韵。
“啊？给我的？”韩雅韵拿在手里看了看，叫道：“这不是那件证物吗？”
“嗨，不是的啦！”高悦解释道：“其实这是另外一个，这个东西我早前去香港时就买了一个。佳佳那家伙，我要把我这个座钟送给她，她却不要，非得特地去香港买个一模一样的回来，真是败家。”
李利翁闻言心中暗道：‘你刚才不是还没有她活不下去么？怎么才一眨眼就对她不满意起来了啊？所长的魅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这样啊……”
李利翁看见韩雅韵很是犹豫，逐凑到她的耳旁，轻声说道：“这家伙可是一毛钱辩护费都没给，你就收下这东西当报酬吧。”
“早说嘛。”韩雅韵白了李利翁一眼，转而对高悦说道：“好吧，那我就收下这个东西好了。”
将这样一个象征着过去的东西送予他人，乍看之下，高悦的举动充满了轻浮意味，但李利翁知道，他只是想借此忘记过去罢了。毕竟这只水晶座钟里保存着太多他与林美佳的回忆，看到它，总是不免会令他回想起过去才对。
说真的，高悦的外表确实很容易使人产生误解，但这么多年的朋友，李利翁不可能不了解他。事实上高悦是个非痴情的男人，并且一旦他付出感情，那一定是毫无保留的。为此对于林美佳的死，以及她生前私生活性泛滥的事实，高悦恐怕一时难以接受。
想到这，李利翁忽然出言说道：“高悦，你知道吗？林美佳或许不是个好女人，但她正尝试着用她自己的方式爱着你。”
高悦摆了摆手，说道：“嘿，算了吧，你别安慰我啦。”
李利翁笑了笑，他早有料到高悦会是这个反应。他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从法庭记录里抽取那长作为凶器的座种照片，并把它递给了高悦。
高悦看着照片，不知道李利翁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不解的问道：“干、干嘛啊？干什么？”
韩雅韵看着李利翁，脸上笑意更甚，显然，他明白了李利翁想做什么。
李利翁说道：“这个东西是她特意去香港买的，就像情侣装一样，尽管在性格上、生活习惯上，她或许没能跟你做到同步。但至少，她希望在物质上与你取得互通。”
“这、这个……她可能是一时冲动才会买的吧。”可能是不好意思，高悦狡辩了起来，但他眼中闪过的那抹幸福之色逃不过李利翁地眼睛。
“你以为她特地买这么重的玩意儿放在行李箱里，就是因为一时冲动？”
高悦被问哑巴了，说不出半句话来，泪珠在他的眼框里打转。
李利翁叹了一声，说道：“好了，随你怎么去想吧，好好珍惜自己，相信林美佳也不希望看见你现在这样。”
他的话，或许正是九泉之下林美佳的心声也说不定。
高悦沉默了一会，对李利翁竖起了大拇指，说道：“咸湿翁，这次我真是请对人了，真的……真的很感谢你！”
说着，他终于哭了出来，这回是真心真意的泪水。虽然不知道其中蕴涵着什么样的复杂情绪，但李利翁知道，这些泪水意义非凡，它象征着人与人之间的美好，远远超越着物质化。
‘难怪所长叫他爱哭鬼，希望他可以快些从阴影当中走出来。’李利翁坚信，他所认识的那个高悦会重新站起来的，会的。
李利翁嘱咐高悦回家好好休息，替他喊了部的士，总算送走了这个麻烦人物。
这时，韩雅韵也办完了最后一些手续。她走过来，对李利翁说道：“好了，事儿办完了，我们也回去吧。”
“好的。”李利翁点了点头。
似是想起了什么，韩雅韵带着责怪的语气说道：“话说……你也跟着学学嘛，不然以后总不能一直靠我替你处理这些事儿吧？”
她话里说的“些事儿”，指得当然是庭下所有处理的相关机宜和程序。这些东西的存在也无可厚非，毕竟没有这些，法庭上下都会乱套的。再者，多数的民事诉讼，都是以协调为主的，为此许多案子全然不需要展开庭审，然而私下里于两方进行协调，也是律师的工作之一。
李利翁苦笑着听教，似乎在韩雅韵面前，他永远都只是个学生。
“对了！今晚我可得请你大吃一顿，庆祝你初庭得胜。还有……我可没忘记你开庭前对我说的话，你说你还欠当事人一个人情，关于这件事我很感兴趣，到底是怎么回事？”
“呵呵……其实这件事你应该也知道一些吧。”李利翁说道：“就是三年前，我学生时代你替的辩护的那桩案子。”
“哦？那件案子啊……”韩雅韵若有所思。
“是的。”李利翁点了点头，说道：“你可能不知道吧，高悦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官二代，当初我是借助了他家里的关系，才得以进入户师范法学院的。”
“啊？那个衰男居然是官二代！”韩雅韵几乎跳了起来，随即猛地以拳击掌，好一副悔恨的模样，恨恨的说道：“可恶啊……居然放下了这么个大好的机会，看来我这辈子注定要当剩女了……呜呜……”
接着，她想是反应过来似的，马上缠上了李利翁的胳膊，叫着：“嘿嘿，我可不管，如果我没人要，那可就赖定你这个小徒弟了。”
她的大胸部几乎完全压在了李利翁的手臂上，感受到这美妙的触感，后者脑袋不自觉的传来一种休克前的眩晕感。
事后，李利翁得知自己的当时的推论没错，王孝这个人，是专门趁人不在家实施偷窃的惯犯。他常以走门窜户的推销员身份作为幌子，专门瞄准那些日间无人的公寓实施盗窃。
那天，高悦去找林美佳时，她还没有回到家。等高悦走后，王孝假装上门推销，确认没人后才侵入林美佳的屋子。正当他在屋里搜索值钱的东西时，林美佳回来了。慌了手脚的王孝，将林美佳杀害。
总而言之，李利翁最初解决的事件总算是圆满划上了句号。高悦虽然家庭条件不错，但他除了那个水晶座钟，根本没有丝毫付律师费给李利翁的迹象。而此后，那个他送给韩雅韵的座钟又惹来了大事件，为此，韩雅韵与李利翁相约“赖定你这个小徒弟”的誓言，永远都无法实现了。
“小李，所谓的人、物、案，你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它，它就会给你不同的答案。还有，我们律师也是这样，当事人到底是有罪还有遭受蒙冤？这点我们无从得知，但我们所能做的，就是毫无保留的相信他们……当事人的生死与我们的荣辱是一体的，相信他们，也就是相信自己。”
“律师要坚强，要比任何人都坚强。秉持着自身坚信的东西，即使到死，也不能放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