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如此想到,他伸出去一半,想要轻抚白河的手,亦缩了回来。
知道听见房门内侧上锁的声音,李利翁才向停在外面等候的车走去。
雨还在下着,别说是星星了,就连一丝月光也看不见。像是被还几层透明的幕布围了起来,这个夜晚总有种令人几欲窒息的感觉。
薛宝堂的荣威550就停在路边,车内的灯一直亮着。在模糊的黄色灯光中,驾驶席上的薛宝堂双手抱着方向盘,瞪大眼睛看着公寓楼,仿佛只要眨眼的工夫,那里有会跳出什么妖魔鬼怪似的。
“喂,你这副样子,不要紧吧?”
李利翁敲了敲车窗,这个举动令薛宝堂差些跳了起来,似乎吓得不轻。
“不不不、不要紧。”
‘不要紧才怪。’李利翁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疏落的打开车门,进入了车厢后座。
在狭小的空间内,本来就缩成一团的薛宝堂又缩了缩肩,向李利翁投去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说道:“老大,你总算来了……”
李利翁被他那副惨样给镇住了,问道:“好吧,告诉我,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居然把你吓成这样。”
“这个嘛……是这样的。”薛宝堂解释道:“因为我害怕香火的气味,一闻就会有些不舒服。”
面对李利翁这个盘问大师,薛宝堂这个谎话确实不怎么高明。因为叶兰好赌,办公室里就供奉着财神爷,每日少不了上香,这也不见薛宝堂害怕到哪儿去。而且警察这种职业,接触尸体的机会远远高于普通人,这种场合多半会烧几支香表示对死者的尊重,察案时也常会前往追悼会……这些时候也从没见过薛宝堂害怕,为何独独在白河的屋子里,他就会这样失态?这显然说不过去。
“告诉我吧,你到底在白河的家看见了什么。”李利翁的语气很平淡,却有不容置疑的意味存在。
虽然谎言被当面揭穿,但薛宝堂仍旧不肯说出来。他眼巴巴的看着李利翁,泪水都快要流出来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两只手也拼命的摇着,似乎是极力抗拒的回忆见到的景象。
“不不不不,我真的没有看见,真的没有看见啊!”虽然薛宝堂这么极力的否认着,不过额头上再次渗出的汗珠却出卖了他。
李利问很肯定的说道:“你果然隐瞒了什么事情。”
“不,不是的!我什么都没看见!”
‘什么都没看见……那他怎么会如此反常?这显然说不过去……但若说他如果真的看见了什么,没有理由我看不见啊。’李利翁这么想着,很快回忆到,在初来超自然案件调查室那会,叶兰就曾经跟他说过,薛宝堂具备着寻常人所没有的第六感,也即是现代人所称的超异灵感。
虽然一直以来,薛宝堂本人从不承认这点,而李利翁也因为无法证实,所以对此将信将疑。但叶兰,却是极为肯定的说,薛宝堂拥有该种能力。
为此,现下如今,李利翁只能揣测,薛宝堂的超异灵感,使他感觉到了一些正常人感觉不到的东西才对。但由于李利翁也不能够亲眼确认,故而不存在洞穿该问题的能力。
他抬头看了看白河的房间,又转移开视线,开口道:“我虽然看不见,但相信也跟你一样,总觉得那个房间有种古怪的东西……你不用介意什么,尽管说吧。”
李利翁会说这话的原因,是在于他想到薛宝堂之所以不敢说,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有顾虑到自己和白河的关系,而不便出言说什么。
好叫这一点被李利翁给猜对了,这回,吞吞吐吐的薛宝堂终于下定决心,开了金口:“大概是因为我在白小姐那里听说了他丈夫在房里自杀的事吧,总之……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窒息的感觉……你的说法还真是微妙啊,打个比喻什么样?”李利翁给了薛宝堂这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一个建议。
薛宝堂想了一阵,才说道:“感觉……感觉就像我以前在乡下的派出所时,被几十个手持刀棍的混混包围住的感觉一样……害怕、彷徨,几乎令人喘不过气来。”
‘可怜的家伙……绕是你会功夫,恐怕也敌不过这么多人吧?这是多么悲惨的工作经历啊……’李利翁如此想到。
薛宝堂接着说道:“当时就是这样的感觉……然后有点想吐,这样我才会去找厕所,于是跑到门口穿鞋,谁曾想才穿到一半,突然感到正在被一阵扎人的视线正在盯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而且越是琢磨就越难受,大意之下,就把镜子给打碎了……当时我觉得自己再也呆不下去了,干脆推脱说有事,这就回到车上来了。”
“这真是我一生当中最大最大的失败,真丢人啊……”他反复的说着这句话,李利翁知道,他像兔子一样敏感的神经与体形极不相称。
若要以科学的角度去解释,那就是——薛宝堂红血球的数目会随着心理状态的变化而起伏,在害怕事红血球数目随之减少,从而使他造成类似于贫血的状态。
李利翁想了会,突兀的问道:“你说你感觉到了一阵令人扎眼的视线……是白河的视线吗?”
“不,不是她。我感觉,视线来自于我的左手边……”说着,他像是在案件重演似的,一边做着穿鞋的动作,一边用左手比划着,最后确定的位置,刚好就是原先挂着镜子的那个位置。
按理说,他虽然说从那里感觉到了视线的存在,但那儿却没人,最多就只有一副画……一副画。
薛宝堂比划到了一半,手忽然停了。他一脸的困惑,似乎是因为他自己也意识到了,那里没人存在,所以思维像是突然短路了一般。
如果说他感觉到的视线,是从没人的地方射过来的,那就应该是心理作用了。毕竟这间屋子曾有人自杀,薛宝堂在对死者祭拜之后,使他的恐惧意识加深,这种意识一旦到达极限,感觉到一些不存在的东西,也在情理之中了。
李利翁环手相抱,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
就算薛宝堂再怎么恐惧,也不可能从没有人的地方感觉到视线啊?按理说他真正害怕的是白河丈夫的骨灰盒,这样就算是因为恐惧而产生幻觉,那也不应该在他快要出房门之际吧……
但这样一来,正的答案和反的答案,都在逻辑上存有疑点,无法形成完整的推断。李利翁不由再看了薛宝堂一眼,觉得他不应该是在说谎才对,而且他也不具备说谎的动机。如此一来,谜题就便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然而,在日常生活当中,若非从正面亲眼所见,人们往往都极少为提到“视线”这个概念。而薛宝堂话里就更加离谱了,他说他感受到了视线,这不免有些说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