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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思嘉顺利地回到自己房间以后,浑身像散了架似的无力,扑通一声倒在床上,也不管身上的丝绸衣裳了。这个时候她平静地躺在那里想着自己站在媚兰和艾希礼中间招待客人。太可怕啊!她宁肯重新面对谢尔曼的军队也不要重复这番表演了!就这么想过了一会儿,她脱掉衣服,心神不定的在地板上茫然地走过来走过去。

慌乱过后的反应慢慢出现,她浑身开始哆嗦起来,并出现连续的失误。

接着她神经病一样,总是踮着脚尖到门口去听楼下有没有声音,可下面门厅里又黑又静,一个人也没有。

瑞德没等宴会结束便用马车把她一个人送回来了,她很庆幸能获得暂时的轻松。他还没有进来,感谢上帝他没有进来。今天晚上她不敢面对瑞德,心中那么羞愧、恐惧、发抖。可是他现在在哪里呢?是不是到那个妖精住的地方去了。

这是第一次,思嘉发现这世界上幸亏还有贝尔·沃琳特这样一个人。这时她宁愿让自己的丈夫待在一个婊子家里,这也是无可奈何呀!她甚至还愿意让他死了呢,如果那表示着她今天晚上可以不再见到他的话。

明天她要琢磨出一个使瑞德陷于无奈的办法。明天她就不会由于想起这个难受的夜晚而被吓得浑身颤抖了。明天她就不会一直为艾希礼的面子、他那受伤害的自尊心和他的耻辱所焦虑了。他承受的这件可耻的事是因为她,其中极少有艾希礼本人的责任。此时他会因为她连累了他而恨她吗,她疼爱的艾希礼。现在他肯定会恨她了——尽管他们两人的事都由媚兰用她那副柔弱的肩膀愤然挑起来了。她在那悲伤的晚会上一直和思嘉在一起呢!结果人们只表现出一点冷淡,一点疑惑,可还是很有礼貌的。

唔,整个这件丑事都被媚兰遮掩了,使那些厌恶她的人的那些想法都没有成功!哦,是媚兰的盲目信任保护了她!

想到这里,思嘉心里一抖。她必须喝点酒,才能睡下并且可以睡着。她围上一条披肩,急忙出来走进黑暗的门厅里。她走到楼梯时,看到餐厅那扇关着的门底下露出一线亮光。她立刻大吃一惊,心跳都停止了。是不是瑞德回来了?如果瑞德真的在家,她就得悄悄回到卧室里去,白兰地无论多么需要也不能喝了。只有这样,她才不用跟他见面了。

她正弯下腰脱掉拖鞋,打算悄无声息返回到房里去,突然饭厅的门打开,瑞德站在那里。他的侧影在昏暗的烛光前折射出来。

“请下来陪陪我吧,巴特勒夫人。”他的声音稍稍有点重浊。

他喝醉了,她迟疑着,什么也没说,于是他举起胳膊做了一个命令的动作。

“下来,你这该死的!”他大声喝道。

“他一定醉得很严重。”她心里有点紧张。原来他是喝得越多举止越温柔。他可能更爱讽刺人,言语更加尖锐,但同时态度也更加小心——有时是太小心了。

“我可不能让他觉得我不敢见他呀。”她心里想,抬起头,将鞋跟拖得呱嗒呱嗒响,走下楼梯。

他侧身让开路,从门里给她深深地鞠了一躬,那嘲笑的神气真叫她胆怯。她看到他没穿外衣,桌上的银盘里有一瓶酒,上面的雕花玻璃塞子已经拿掉,周围是几只玻璃杯。看来他还没有动杯呢。

“坐下。”他严厉地说,一面跟着她往里走。

这时她心里出现了一种新的恐惧,它使得刚才那种害怕他的畏惧心理反而显得无所谓了。他那表情,那说话的口气,那一举一动,都好像是个陌生人。这是她从前从没见过的一个极不礼貌的瑞德。原来任何时侯,即使是最放松的时刻,他最多也只是冷淡一些而已。可是此刻,当她隔着桌子注视着他时,才怀着悲伤的心情感觉到,终于有桩事情使他要仔细思考了,而且要极其认真地对待了。

“喝吧,”他把那杯酒塞到她手里。”你浑身都在哆嗦呢。唔,你别掩饰了,我了解你常常在暗地里偷着喝,我也清楚你能喝多少。我始终想告诉你不用想方设法地掩饰了,要喝就公开喝吧。你觉得如果你爱喝白兰地,我会来制约你吗?”她端起酒杯,一面在心里思忖,这个人为什么把她看得一清二楚呢。他对她的想法一向清清楚楚,而他又是世界上惟一不愿意让她知道自己真实思想的人。

“我说,把它喝了吧。”

她举起酒杯,一口把酒吞下去,然后手腕一转杯底朝天,就像原来在拉尔德喝纯威士忌那个模样,也没在意这显得多么熟练而不雅观。瑞德全神贯注地看着她的整个动作,不禁咧嘴轻轻一笑。

“现在坐下,让我们关起门来,轻松地谈谈我们刚才参加的那个宴会的感觉。”“你醉了,”她冷冷地说:“我也要睡觉去了。”“我真的喝醉了,但是我想喝得更醉一些,就这样喝到天亮。不过你暂时还不要去。坐下。”他的声音依旧保持着一点像从前那样冷静而沉稳的调子,但是她能感觉到里面竭力压抑着的那股怒气,那股像抽响的鞭子一样凶暴的劲儿。她迟疑不决,但他正站在身旁紧紧抓住她的胳膊。他将那只胳膊慢慢扭了一下,她便痛得低叫了一声,立刻坐下。现在她真的害怕了,仿佛有生以来还没有这样害怕过。

他久久地俯视着她,使她那反抗的神情也只得畏缩下来,突然他迅速地转过身来,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她心里迅速思考,要建立一道防线。可是他如果什么也不说,她就不知道他到底打算怎样训斥她,因此也就无言以对。

他慢慢地饮着,注视着她,就这样默默地对视着,而她感到慌乱到了极点,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发抖。一段时间里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可最后突然笑了,不过眼睛依旧盯住她不放,这时她无法控制住自己的颤抖了。

“那真是一出有意思的喜剧,今天晚上,不是吗?”她不说话,只努力地把脚趾头在拖鞋里勾起来,用以控制住浑身的颤抖。

“一出开心的喜剧,每个演员都表演得很出色。所有的人都聚在一起要向那个出轨的女人投石子,可她那受辱的丈夫却像个正人君子那样维护他的老婆,同时那个受辱的妻子也以无畏的精神站出来,用自己纯洁无瑕的名誉遮掩了整个丑闻。关于那个情夫嘛——”“唔,请你——”“我看不用了。现在没有这个必要。真的太有趣了。我说,那位情夫像个该死的白痴,他巴不得自己死了好。你觉得怎样,我的亲爱的,一个你咒骂的女人竟然维护你,把你的错误从头到尾给盖住了?坐下。”她坐下。

我要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别那样痛苦,因为媚兰小姐是个白痴,但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一种。事情表明,已经有人告诉她了,只是她并不相信。就算她亲眼看见,她也不会相信的。她这个人太有教养了,以致根本不能迟疑她所爱的任何一个人身上会有什么不道德之处。我不清楚艾希礼对她说了怎样的谎话——然而不管什么荒唐的谎话都行,因为她太爱你们。我实在不明白她爱你的理由,可她就是爱你。让这份爱成为你良心上的一个负担吧!”“你如果不是这样烂醉的肆意侮辱人,我希望向你解释一下,”思嘉说,一面尽量恢复一点尊严。“可是现在——”“我对你的叙述没有兴趣。我比你更清楚事情的本质。你可要当心点,一旦你敢从椅子里再站起来一次——”“比起刚才的喜剧来,我觉得更有意思的倒是这样一个事实,就是你一方面觉得我太坏,那么强烈地拒绝了我跟你同床的要求,其实却在心里热恋着艾希礼。‘在心里热恋’,这可是个正确的说法,不是吗?那本书里有不少妙语呢,你说对吗?”“什么书?什么书?”她急忙地追问,表现得又愚蠢又莫名其妙,一面紧张地环顾四周,而她看到的只是那些笨重的银器!

“我是由于太粗鲁,配不上你这样文雅的人,而你又不想再要孩子,所以被撵出来了。这让我多么难过,多么悲哀呀,亲爱的!因此我便出外寻欢作乐了,让你一个人去孤芳自赏吧。你是愿意给他生孩子的,你会——把他的孩子说成是我的吧?”她大叫一声跳起来,他也从座位上跳起来,一面温和地笑着,笑得她心虚。他用那双褐色的大手重新把她按到椅子里,然后俯下身注视她。

“请警惕我这双手,亲爱的,”他边说,边将两只手放在她眼前晃动着:“我能用它们很容易地把你撕成碎片,而且只要能把艾希礼从你心中挖出来,我一定会那样干的。不过那不行,因此我想用这个办法把他从你心中彻底搬走。我将用我的两只手夹住你的脑袋,这么用力一挤,将你的头盖骨像个西瓜似的轧碎,那就可以把艾希礼消灭了。”说着,他的两只手果然放到她的脑袋两旁,在头发下,用力抚摩着,把她的脸抬起来望着他。她大胆地注视着那张陌生的脸。

“你这个无耻的醉鬼,”她说:“快把手放下。”叫她想不到的是他真的把手放下了,然后坐到桌子边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我一直敬佩你的胆实,亲爱的。特别是现在,当你被逼得无路可走的时候。”她拉着披肩把身子裹紧一些,心想,如果现在能够回到卧室里,把门锁起来,单独待在里面,那该多么好!此时她就是要把他顶回去,让他屈服,这个她原来从没见过的瑞德。她神态自若地站起身来,虽然两个膝盖在颤抖,又将披肩围着大腿裹紧,顺手把头发拢到脑后。

“我并没有觉得走投无路了,”她尖刻地说:“你怎么也休想逼我就范,瑞德·巴特勒,你打算把我吓倒。你只不过是只喝醉了的野兽,跟一些坏女人相处得太久,便把每个人都看成坏人,其他的什么也不会理解了。你既不理解艾希礼,也不理解我。你在不干净的地方呆久了,除了脏事什么也不明白。你是在妒嫉某些你无法明白的东西。我不能与你交流,明天见。”她镇定地转过身,向门口走去,这时一阵大笑让她收住了脚步。她转过头一看,只见他正跌跌撞撞向她走过来。老天,希望他不要那样可怕地大笑啊!这些事有什么好笑的呀?

然而他缓绘地向她逼近,她缓缓向门后退,最后发现背已经靠着墙壁了。

“别笑了。”

“我这样笑是为你痛苦呢。”

“痛苦——为我。”

“是的,上帝作证,我为你痛苦,亲爱的思嘉,我的迷人的小傻瓜。你受不了了,不是吗?你既承受不了嘲笑又经不起怜悯,对吗?”他止住笑声,将身子用力地靠在她肩膀上,她感到肩都痛了。他的神色也发生了变化,而且靠得这样近,嘴里那股严重的威士忌味叫她尽力背过脸去。

“妒忌,我真的这样?”他说:“唔,真的,我妒忌艾希礼·威尔克斯。怎么不呢?唔,你别说话,不用说明了。我清楚你在肉体上没有背叛我。难道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吗?哦,这一点我一直很清楚。这些年来向来是这样。我怎么知道的?哦,你瞧,我了解艾希礼的为人和他的道德标准,我知道他是正直的,是个好人。而且,亲爱的,这一点我可以说。我们不是上等人,我们没有什么可以让人得尊敬的地方,不是吗?”“让我走。我不要站在这里让你侮辱。”“我没有侮辱你,而是在称颂你肉体上的贞操。它一点也没有欺骗过我。思嘉,你觉得所有的男人都那么无知吗?把你对手的实力想像得太低是决没有好处的。而我并不是个白痴。难道你不在意我知道你是躺在我的怀里却以为我是艾希礼·威尔克斯吗?”她低着头,脸上明显地流露出恐惧和惊愕的表情。

“那是件开心的事情,事实上不如说是精神上的开心。仿佛是三个人睡在理应有两个人的床上。”他摇晃着她的肩膀,那么温柔地,一面打着嗝儿,嘲讽地微笑着。

我确实想要你的情感和心,可是我却无法得到它们,就像你无法得到艾希礼的心一样。这就是我为你痛苦的原因。”虽然她觉得恐惧和困惑不解,但他的嘲笑仍刺痛了她。

“痛苦——为我?”

“是的,我为你难过——看到你双手把幸福放弃,同时又伸出手去想要某种永远也无法使你开心的东西。我为你难过,就因为你是这样一个白痴,竟不懂得除了互相相似的配偶觉得开心外是永远不会再有其他的幸福了。即使我死了,即使媚兰死了,你得到了你那个情人,你觉得你跟他在一起就会开心了?呸,不会的!你永远不会知道他,永远不了解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永远不明白他的为人,就仿佛你不懂音乐、诗歌、书籍或除了钱财以外的每种东西一样。而我们呢,我亲爱的默契的妻子,我们却能过得十分开心。因为我们俩虽然谈不上是什么好人,但却都是流氓,我们可以为所欲为。我们本来可以轻松地过日子,因为我爱你,也知道你,思嘉,完全地了解,这决不是艾希礼所能做的。而他呢,如果他真正明白你,就会蔑视你了……可是不,你却偏要这样做梦地追求一个你弄不懂的男人。至于我,亲爱的,我会永远追求婊子。而且,我敢肯定,我们俩可以结成世界上难得的一对幸福伴侣呢。”他突然把她放开,然后跌撞地退回到桌旁去拿酒瓶。

思嘉气呼呼的站了一会儿,瑞德说过他爱她,这是真的吗?也许只是醉后之言?也许这又是一个可怕的玩笑?唔,她只想能够回到自己的房里!这时她的脚脖子一扭,她站住想用力把拖鞋甩掉,像个印第安人一样悄悄跟在后面的瑞德已来到她身旁。他那热烈的呼吸对着她的脸袭来,让她觉得不能正常喘气。他的双手一下子伸进她的披肩底下,紧贴着赤裸的肉体,把她抱住了。

他突然将她抱起来,朝楼上走去。她的头被用力地压在他胸脯上,她被他夹痛了,便大声嚷起来,可声音仿佛给闷住了似的,显得十分不安。上楼梯时,四面是一片漆黑,他一步步走上去,她吓得快要死了。

这时他突然在楼梯顶停住脚,很快将她翻过身来,然后低着头吻她,那么疯狂地吻她,不知怎的,她的两只胳膊已情不自禁抱住他的脖子,她的嘴唇已在他的嘴唇下颤抖,他们又在朦胧的黑暗中上升,上升。

第二天早晨她醒来时,他已经走了,如果不是她旁边有个揉皱的枕头,她还觉得昨晚发生的一切全是个放荡的荒谬的梦呢。她回忆起昨天晚上的一幕幕情景,脸上热烘烘的,便把头巾拉上来围着头颈,一面躺在床上让太阳晒着,一面清理脑子里那些混乱的印象。

有两件事表现得成就明显。一是很久以来她跟瑞德在一起生活,她并不了解他。那个把她在黑暗中抱上楼的人真的是陌生的,她无论如何也没想过会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而此时,就算她成心要去恨他,要厌恶他,她也做不到了。他在一个迷朦的夜晚制服了她,挫伤了她,虐待了她,而她对此不但不愤怒,反而感到很得意呢!几乎还有种发自生命中的愉悦呢!

她有生以来头一次感觉自己有了活力,有了像离开亚特兰大那天晚上所经历的那种席卷一切的本能的害怕感觉,也像她打死那个北方佬时抱着的那种仇恨一样令人陶醉而喜悦的心情。

瑞德爱她!至少他说过他爱她,而现在她怎么还怀疑这一点呢?他爱她,这个跟她那么冷酷地一起生活着的粗鲁的陌生人居然是真心地爱她,这显得多么难以理解和相信啊!对于这一发现,她根本不明白自己的感觉究竟怎样,不过有个念头一出现她就立即放声大笑起来。他爱她,于是她终于占有他了。她本来甚至想不起来了,她早先就曾渴望着他来爱她,以便举起鞭子把这个骄傲的家伙控制下来。现在这个渴望又来了,它给她带来了无限的满足,就这么一个晚上,他把她放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可这样一来她却看到了他身上的弱点。将来的日子里,只要她需要,她就可以制服他。

他的嘲讽已经把她折磨得够了,可现在她控制了他,她手里拿着圈儿,开心时就能叫他往里钻。

她想到还要在大白天同他相见,便沉浸在一片神经慌乱和局促不安之中,当然其中也有兴奋和喜悦,还有一些期待。

“我像个新娘一样局促呢,”她想:“而且是因为瑞德!”想到这里她不禁傻傻地笑了。

但是瑞德没有回家吃午饭,晚餐时也没回来。一夜过去了,那是一个漫长的夜,她一夜没睡,两只耳朵也一直不安地倾听着他是否回来的声音。可是他没有来,第二天也过去了,他一点消息也没有,她又失望又担心,急得要崩溃了似的。

第二天早晨她正在自己房里戴帽子,她突然听到楼梯上急促的脚步声。她稍稍欣慰地往床上一倒,瑞德就进来了。他明显打扮过了,也没有喝醉,可他的眼睛是血红的,他的脸因为喝酒略有一点浮肿。他傲慢地向她挥着手说:“唔,好啊!”谁能无声无息地在外面过了两天之后,回家就这样“唔,好啊”呢?他们度过的那么一个晚上仿佛仍在眼前,他怎么能这样若无其事呢?他不能这样,除非——除非——那个恐惧的想法突然在她心中出现。除非那样一个夜晚对他来说是很平常的!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她曾经打算在他面前表现的那些优美动作和动人的微笑全都给忘了。他几乎没有走过来给她一个平淡的吻,只是站在那里注视她,咧着嘴微微一笑,手里夹着一支点燃的雪茄。

“哪儿——你这两天到哪儿去了?”

“别说你不知道!我相信所有的人现在都知道了。大概他们全知道,只有你不知道。你知道有句古老的话:丈夫都跑了,老婆最后才知道嘛。”“什么意思?”“我想前天晚上警察到贝尔那里去过以后——”“贝尔那里——那个——那个女人!你一直跟她——”“那是,我还能到哪里去呢?我想你没有为我着急吧。”“你离开我就去——”“喂,喂,思嘉!别假装说自己什么也不清楚了。你一定早就清楚了贝尔的事。”“你一离开我,就到她那里去,而且在那以后——在那以后——”“唔,在那以后。”他做了一个无所谓的手势,又带着讽刺的神气说:“我会忘记自己的那些做法。我对上次我们见面时的行为说对不起。那时我喝得太多,你毫无疑问也是明白的,同时又被你的魅力弄得不知所措了——还要我一一细说吗?”她忽然想哭,想倒在床上大哭一场。原来他还是那样,一点也没有变,而她是受骗了,像个愚蠢可笑的爱做梦的傻瓜,居然觉得他真的爱她呢。原来这件事仅仅是他醉后开的一个无聊的玩笑。他喝醉了酒便戏弄她,就像他在贝尔那里随便拿一个女人来发泄一样。现在他又回来欺负她,嘲弄她,叫她有口难言。她吞下眼泪,想振作起来,决不能让他了解她这几天的想法啊!她急忙抬起头来看他,只见他眼里又表现出以前那种令人不解的警觉的目光——她那两道浓密的眉毛突然紧蹙起来,显出一副无所畏惧的生气模样。

“思嘉,你现在变成一个可怜的投资对象了,贝尔还好些呢。”“投资对象?你的意思是你给她——”“我想详细地说法应该是‘在事业上帮助她’。贝尔是个精干的女人。我希望她能成功,而她惟一需要的是钱,用来开一家自己的妓院。你应当明白,一个女人手里有了钱会干出怎样的成绩来。看看你自己吧。”“你拿我去比——”

“好了,你们俩都是聪明的生意人,而且都干得很不错。当然,贝尔还比你干得更好,因为她心地善良,德行也好——”“你给我从这房里滚出去!”他稍稍地向门口挪动,一道横眉狡猾地竖了起来。他怎能这样蔑视她!她愤怒而痛苦地想道。他是成心来侮辱和贬损她的,所以她想起,当他在妓院里喝醉了酒跟警察争执时她却一直盼着他回家来,这实在太悲哀了。

“立刻给我滚出去,永远也别回来了。原来我就这样说过,可是你缺乏上等人的品质,根本不在乎这些。从此以后我要把这门锁上了。”“不用麻烦了。”“我就是要锁。经过那天晚上你的那些行为——醉成那个德行,那么讨厌——”“你看,亲爱的!并不那么讨厌嘛,真是!”“滚!”“别生气呀。我就走。我许诺再也不打扰你了。那是最后一次。而且我正想告诉你,如果我这种不名誉的动作实在使你忍受不了,我就允许让你办离婚吧。只是邦妮要给我,别的我什么都不要。”“我可不想办离婚来玷辱家门。”“如果媚兰死了,你很快就会办的,你敢说不会吗?我一想到以前你会多么急于离开我,我的头就疼了,我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快停跳了。”“你走不走?”“好,我就走。我回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我要出去逛一大圈。我现在就走。”他的嘴角又表现出了一抹让思嘉不解的笑。“啊!”“并且我要把邦妮带上。让那个傻女孩百里茜把她的东西整理一下,我想把百里茜也带去。”“你别想把我的孩子带出这个家去。”“也是我的孩子嘛,巴特勒太太。我觉得你不会阻止让我带她到查尔斯顿去拜访她的祖母吧?”“她的祖母,去死吧!你觉得我会让你把孩子从这里带走,而你每晚都喝成那样,或许还带她到像贝尔那样的地方去——”他把手里的雪茄用力地往地上一掷。他生气了,立刻走过来站在思嘉面前,气得脸都变色了。

“你要是个男人,我就先把你掐死再说。此刻我只警告你闭上你那张臭嘴。你觉得我就不爱邦妮,就会把她带到——她是我的女儿!上帝,瞧这个白痴!至于你,把你做母亲的虚伪的架势摆给你自己去看吧。你什么时候给孩子们做过些什么?韦德和爱拉碰到你就吓得要命,如果没有媚兰,他们大概都不懂爱和亲密。可是邦妮,我的邦妮!你觉得我不能比你照顾得更好吗?你觉得我会让你去吓唬她,中伤她的心灵,像你对韦德和爱拉一样吗?见鬼去吧,我一定不会的!尽快收拾好,让我尽快动身,不然我提醒你,那后果会比前两天那个晚上要严重得多。我一直觉得,用马鞭子抽你一顿,对你会更好呢。”他没等她说话便转过身去,急促地走出了她的房间。她听见他经过穿堂向孩子们的游艺室走去,接着把那扇门推开了。

他一进门,便传来一片热闹的儿童尖叫声。她听出邦妮的叫喊比爱拉还要高。

“爸爸,你上哪儿去了?”

“去找张兔子毛把我的小邦妮包起来。“来,给爸爸一个甜蜜的吻吧,邦妮——还有你,爱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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