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去理会金巧儿的“虚弱”的表现，金巧儿先软下来，情绪变得很糟糕。一张秀气的脸憋得扭曲了，很难看。
“怎么办？”七虎忧虑重重地说，“我们还得和这些白骨相伴一夜？”
“只要我们不变成白骨就行。”花哥也没有了开玩笑的情绪，声音有些低沉。金巧儿没有搭话，她觉得自己一下子被七虎和花哥联合抡出了圈外。
金巧儿肚子里那些莫名的亢奋漏了气，嘶嘶地往外排出来。她坐下来，神情有些颓丧。
“你说怎么办？”七虎将眼神落在金巧儿的脸上。火光在脸上变幻着明暗，像一只灵巧的舞者的足尖。
“我能说怎么办？现在连吃的都没有。多半会变成白骨。”金巧儿的亢奋已经消散，突然的颓废情绪反而让七虎有些不适应了。
“你不是会做菜吗？而且做得很好，我们还会挨饿？你做一些，我们不就有吃的了吗？”七虎催促道。
“我拿什么做？”金巧儿瞪了七虎一眼，“材料。做饭做菜是要材料的。无论多神奇的手，都离不开好的材料。用这些白骨做一碗白骨汤，你喝吗？用这只腐烂的老鼠炒一盘豆瓣老鼠肉，你吃吗？”
“不敢吃。”七虎觉得恶心，心里一阵阵翻涌着，“哪怎么办？”
“熬着。”
“熬着？熬什么？绿豆汤，慢火熬？”
“我呸，绿豆汤？我是说忍饥挨饿的忍耐力，慢慢熬着。熬得过去就去见太阳，熬不过去就变成这些白骨中的一部分。”
“我去寻找一些，看附近人家被淋湿的鸡跑到这屋檐下面藏躲起来的？”七虎站起来。身上的泥土已经烤干了，他的身体一动，那些结壳的泥土崩开了，扯着汗毛有些痛。
“抓鸡？”金巧儿嗤笑道，“还不如抓老鼠更靠谱一些。这些吃人肉的老鼠肉，肯定鲜美得很。”
“你这个建议不错。”七虎说，“我怕你不敢吃，你会觉得恶心的。这些老鼠都是啃死人的，那肉的味道你觉得鲜美？我觉得腥臭呢？”
“算了吧，”花哥笑起来，“你刚才被一只小老鼠都折腾得够呛了，还敢去抓那些在人头里面筑窝生崽的大老鼠，肥老鼠？”
“我呸——”七虎有些难堪，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刺激，“我这么大一个人，会怕一只小小的老鼠不成？刚才，刚才我没把那只老鼠抓住？”
“抓住是抓住了。吱溜一下又跑了。”花哥的语气尖酸刻薄，像一把锋利的刀，在他的身上刻画出很多伤痕。
“滚开，小心我揍你。”
“呵呵，理屈词穷啦？改为威胁啦？老老实实承认不行就算啦，何必逞强呢？对于这里的老鼠来说，你不是去抓老鼠，而是老鼠来抓你。你看那只腐烂的老鼠，多大的个，简直像灰色的兔子。我看，这些老鼠吃的是人肉，长的是自个儿身体。你们得注意啦，稍一不留神，老鼠就可能爬上来，把你们的鼻子啃了。然后顺着那里往下，一直把你们吃成一具骷髅。”
“为什么啃鼻子，不啃别的地方，比如屁股、嘴巴、手指、脚趾？”
花哥已经占了上风，说得七虎完全没有了话语。他咬着嘴唇，气堵在肚子里，尽力抑制着自己怒火不发泄出来。花哥嗡嗡地讲了一大堆，在换气的时候，七虎抓住了机会，忍不住回击了一句。
“鼻子尖呀！你没看老鼠贼精贼精的，它就是尖脑壳，也就特别喜欢尖的东西。老鼠都是从尖的地方开始啃的，然后再啃脸，啃得一张脸血糊糊的。”
花哥的话，越说越血腥了，让七虎厌烦。他抓了一把草，手一扬，朝花哥抛过去。这些东西很轻，着不上力，抛也抛不远。花哥也不避让，那些东西纷纷在它面前不远的地方落下了，“尽说些不靠谱的话，别恶心了。”
“恶心？”花哥发狠地说，“等成了事实，你看着它一点一点啃，你就不觉得恶心了。”
“事实？什么事实？”七虎怒道，“我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怕了一只老鼠不成。我的屠狗十六式是吃素的吗？”
“话不能这样说，”花哥有些教训的口吻，“人就比老鼠强？不一定。在这个弱就会被吃的世界里，每一个人，每一种动物都怀着一颗吃人的心，那么就不会有永恒的强者。”
“哟呵，花哥，”七虎讥讽地说，“想不到你不仅是一个神一样的存在物，还是一个哲学家呢？你教训人的口吻是从哪里学来的？”
“别闹腾啦！”金巧儿有些厌烦地说，“还不知道我们要熬多久才是尽头呢？闭着嘴，能多熬一会算一会吧！”
“等待绝对不是一个好办法。”七虎活动了一下四肢，“我去四处搜索一下，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
七虎的身体前面的部分大部分干了，衣服和泥巴都板结在肌肤上，而身后还是湿哒哒地黏在后背上。身体一扭动，感觉就怪怪的。
这样一动，影响到肚子。肚子咕咕地叫起来，变得像一只不用敲打都能响的鼓。
毕竟得到一些热气，身上的力气慢慢又增加了一些。七虎在昏暗的屋子里慢慢看了一圈，又看到一些白森森的骨头。在这里面似乎发生过一场大的屠杀，或者说这里就是一个专门的屠场。
七虎在这之前，一直没有注意到这屋子里，徘徊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难闻的味道。
味道很臭，而且很强烈，像一根棍子插进鼻子里野蛮地搅来搅去。七虎屏住呼吸，尽量克制着不去呼吸，也不去往更深的地方想。
屋子里不可能有什么收获了。天色已经暗下来，雨在夜幕里下得还很欢畅。七虎慢慢出了门，顺着屋檐走。雨哗哗的从屋檐上挂下来，夜幕和雨挡住的了他的眼睛，他能看到的东西微乎其微。
七虎几乎是把身上的所有感觉器官都调动了起来，尽力想从黑暗里搜索到什么。走到屋檐下面的尽头，才在角落上发现有一堆东西。黑乎乎的，也分不出是什么。七虎蹲下身子，伸手摸索了一下黑糊糊的东西，鹅卵石一般大小，手摸上去有些软，七虎判断是土豆或者地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