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凡的反应让林伯有些感动，沉吟少许，他竟呵呵笑了起来，渐渐地，笑声越来越大，直至传到屋外。
良久之后，他干枯的两颊突然潮红，旋即，蓦然收住笑声，身体似乎完全恢复，全身上下再也看不出任何伤势。
“少爷，你不用伤心，老奴的伤并不是被人攻击所致，哎，其实此次就算不外出，我的寿命也不多了……”
“怎么可能，你才五六十岁，武功也早已达到先天之境，怎么说也能活到一百岁，怎么可能阳寿将尽呢？”
齐凡神色一变，不敢置信地说道，只是眼中的哀伤更加浓郁，他如何看不出，对方此刻已是回光返照之境。
“呵呵，傻孩子，凡人的岁数可以从外貌上看出，但练武之人，亦或是修仙之人，其容貌衰老之慢，又如何能据此看出年岁呢？”林伯淡淡一笑，喘喘说道。
“修仙？”齐凡神色一愣，下意识复道，这个词他从没有听说过，也不知道其中的含意。不过此刻，他心中全是对林伯的担忧与悲伤，所以也没有想着深究它的意思。
然而，林伯却主动解释道，“不错，少爷你也许没有听说过这个词，也不知道它的意思，但它的另一个含义，你一定知晓，嘿嘿，它就是世俗中所流传的，神仙！”
“什么？”
齐凡神色大变，嘴巴张大地说不出话来，这一刻，思维也似僵住。但片刻之后，他目光忽然一转，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脸露震惊，不敢相信地望着眼前的林伯，“你，你……”
看着齐凡惊诧的神色，林伯坦荡一笑，点头承认道，“看来少爷已经猜到了呢，我便是个修仙之人！”
“不可能，你若是神仙，怎么可能只活一百岁？”齐凡神色惊疑不定，立刻反驳。
林伯闻言，面色一怔，随即又哈哈笑道，“老奴可没有说过我是神仙，这个世上，也不知道真的是否有神仙存在，不过以我推测，应该是存在的吧？”
说到这，他忽然停住，眼中缓缓露出一丝追忆之色。
数息之后，只见他身体一震，又继续解释，只是双颊的潮红已在慢慢退去。
“成为神仙并没有那么容易，就像练武，是需要修炼的，而这个修炼的过程便被称为修仙，亦或是修道，而追求仙道的人便称为修士，我便是一个修士，这么说，少爷可懂？”
齐凡呆愣地点点头，虽然此刻脑海中已是惊涛骇浪，但并不影响他对事实的辨别与接收。
林伯两颊的潮红再次变淡，甚至浮现出一丝灰白之色，“老奴中年之时，受过一次重伤，修为倒退至先天之境，变成了一个凡人武者，那伤势之重，今生是无法恢复的了，而我如今又九十有八，自觉寿元已然不足三载，与其苟延残喘地活着，不如最后再帮少爷一把。”
听到这，齐凡眼神蓦然一变，想起这三年来，林伯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如今又为了要帮助自己，走到如此地步，他双眼通红，竟低声抽泣起来。
而此刻，林伯却是颤抖着提起右手，从怀中掏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玉盒以及一本薄薄的书册，徐徐递到了齐凡的眼前。
“少爷，这里面有一颗蛇胆，此蛇胆效用之高，胜过大还丹，你挑个日子，将其服下，定可进入先天之境。至于这本书册，正是修仙的功法秘籍，你大可以在进入先天之境后，就开始修炼。”
望着眼前的玉盒，齐凡一时有些茫然，数月前，若是有人拿着玉盒对他如此说，他一定高兴地睡不着觉，但此刻，望着林伯用生命换来的蛇胆，他内心充满了苦涩，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伸手接过。
齐凡呆愣地望着林伯越来越显灰白的脸色，豆大的泪珠不时地从他的眼角滴落，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林伯虽是他的仆从，但多年的照顾之情，两人已俨如父子亲人。
似是看出了齐凡的所思所想，林伯不在意地说道，“少爷，不要这幅模样，等你踏入修仙之路，你便会明白我此时的心情。”
说道这，他目光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突然叮嘱道，“少爷，你要记住，神仙的世界并不是世人所传的那么美好，其内的勾心斗角，与世俗相比，更加残酷，你一定要慎言慎行。”
说完，林伯立刻将玉盒与书册放在床沿之上，随即一把将齐凡推离开来。与此同时，口中喃喃唱道：“百年修道，未闻仙路，是悲是喜……”
说着说着，林伯周身立刻泛起一丝红芒，紧接着，“噗嗤”一声响，整个身体竟自动燃烧起来。
齐凡神色一呆，立刻起身上前，想要将林伯身上的火焰扑灭，但双手甫一伸出，便穿过了火焰，这红色的火焰竟然是个无形之物，亦没有一丝光热，至少他清楚地看见，床上的丝被没有一丝一毫燃烧的迹象。
这一神奇现象让齐凡大感惊奇，继而就那么神色呆愣地看着沐浴在火焰中的林伯。不过数息时间，那火焰就渐渐暗了下去，直到完全熄灭。
然而，火焰甫一消散，变故突兀横生，原本还是完整模样的林伯，蓦然变的有些虚幻起来，数息之后，其身体竟如崩塌的山石瞬间崩溃，化为粉尘，绿色的丝被上只留下了一捧灰白色的骨灰。
就在这时，昏暗的卧室内诡异地升起一阵凉风，齐凡被这凉风一吹，顿时清醒了过来，他双眼不自禁地朝着床上望去，一丝丝灰沫随着凉风，绕着骨灰旋转飞舞。
这诡异的景象并没有将齐凡吓到，刹那间，他头颅蓦地一抬，定定地望着身前的虚空，似乎在那里有着什么东西吸引了他一样，或许是林伯的魂魄也说不定。
许久之后，齐凡突然淡漠一笑，随着这笑容，整个卧室内似乎也同时响起了一阵欣慰的笑声，这笑声与林伯的十分相似，齐凡似乎想通了什么，眼中虽还含着悲伤，但更多的，却是一抹淡然的洒脱。
走出卧室，齐凡再回来时，手中已然多了一个骨灰坛子，来到床边，他小心翼翼地将丝被上的骨灰装入了坛子，之后，他将林伯的骨灰葬在了青山之巅。
日升月落，日子一天天过去，整个齐家堡的生活一如往常，可谁也不知道，就在几天前，一位曾是修士的神仙人物死在了这个堡内。
又是一个旁晚来临，此时此刻，齐凡盘膝端坐在床上，手中正捧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玉盒，上下打量着。
这几天收拾心情，齐凡已然从悲伤中走出，就像林伯所想：这世上再难有什么可以打到他。
“啪嗒！”一声脆响，玉盒已被齐凡打开，一抹淡金色的光芒从玉盒里散射出来，与此同时，空气中弥散着一丝丝血腥与清香混合的气味。
齐凡目光一扫，只见玉盒中摆放着一个鸡蛋大小的圆润青团，看起来非常柔软，颜色犹如琉璃，但怪异地是，其上更点缀了密密麻麻的金色星点，这正是林伯所说的蛇胆。
想起林伯临终前所说的话，齐凡自觉自己此刻的状态极佳，旋即，他将那怪异的蛇胆取了出来，打量了两眼后，一闭眼，就将这蛇胆整个塞入了口中。
说来也十分怪异，这蛇胆足有鸡蛋大小，正常人是无法将其整个囫囵吞下的，但这蛇胆一入口中，齐凡便发觉其犹如一滴蜜浆，经过喉咙，缓缓滑入了肚中，整个过程竟无一丝一毫的阻塞。
蛇胆甫一进入腹中，齐凡顿时发觉了一丝异常，他只觉得腹内越来越热，不出数息时间，竟如烈火焚身，虽无多大的痛感，但整个身体犹如皮囊，被一点一点的吹起，似要爆炸了一般。
与此同时，周身筋脉内，更有无数道热流汹涌流转，犹如脱缰野马，将那筋脉冲击地隐隐刺痛。
至此，齐凡精神一凛，瞬间就明白了林伯的话语，这周身的热流不出意外，正是蛇胆所化，他不作他想，立时运转齐家绝学《正气诀》，引导热流循着一个特殊的方式循环流转，最后渐渐归入丹田。
屋内寂静无声，屋外却已然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时间一日一日的流逝，转眼间已然过去了一个多月。
在这期间，齐凡居然没有移动过，其整个体表已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落灰，不经意望去，仿若一尊雕塑，但若靠近聆听，便可听见一阵阵若有若无的江河奔腾之声，从其体内传出。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多月，那江河奔腾之声越来越明显，越来越连贯，直至这一日，那轰声突然一滞，瞬间消失，似从来没有过一样。
而就在此时，齐凡浑身一震，满身的灰尘顿时飘洒，不过一息时间，整个人便恢复如初。
少许，齐凡手指一动，双眼缓缓睁开，漆黑的瞳孔有精芒闪烁。历时两月，他终于踏入了渴望已久的先天之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