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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解剑(五)

这一声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谁能想到冷厉凶狠,以诡谲尖锐扬名江湖的“獠牙”付清尧,居然也会有如此柔情的一面,不管是李仁泉,还是易简、陆川,甚至是付清尧的师弟们也面面相觑,或许,连他们都没有见到过付清尧的这一面。

其实,付清尧的深情早已不用惊叹,从他小时候正在师父面前练剑时,第一眼看到这个刚刚拜入师门的小师妹时,她娇俏玲珑已经让他如痴如醉,他当时便下定决心,他一定要取她为妻,与她长相厮守。

为了能够天资本就平凡的自己能够配得上这个漂亮的女子,他发了疯一般地学习剑术和诗文,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弟子,一路荡平阻挡者,得到师父的青睐和她的仰慕,这两件事情是他一生的目标,也是渴望,而且,最终他能够同时得到,连他也不敢相信。

师父终于将自己的诗剑绝技授予自己,而自己也成为了公认的下代掌门人,可是就在他得意之时,却忘记了自己新婚妻子的存在,或许每个男人都会在荣耀缠身之时,把自己曾经的至爱给忘却,哪怕只是一时,也足以让他抱憾终身。

当时,他与她刚刚完婚,就同师父一起闭关,进行洗髓脱胎的重生,但是他的妻子嫣儿却因此而颇为伤心,觉得遭受冷落,因为付清尧当初将全身心都投入在苦习之中,不善于交际,且沉默寡言,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初时嫣儿还不信,以为他定是个外冷内热之人,可是这新婚不过几日光景,便舍了自己沉迷武学,这换了哪个女子都会无法忍受。

就在她悲伤寂寞地出门散心时,遇到了江湖游侠方求雨,方求雨对嫣儿一见倾心,而嫣儿也因为苦闷需要倾诉对象而同方求雨讲了自己的事情,这方求雨虽不是什么奸猾小人,然而面对爱情,他也不顾一切,对嫣儿进行了猛烈的攻势,虽是趁人之危,却也对嫣儿照顾有加,这时间一久,付清尧又许久未归,嫣儿的心也开始动摇,最后终于在方求雨的一片情意中妥协,比起冷血的付清尧,方求雨的温柔的确好过太多太多……

出关之后的付清尧第一件事其实并不是向众人宣布自己练就了多么厉害的本领,而是兴冲冲想要回去告诉自己的妻子,她将来就会成为掌门夫人,不再受任何人的欺辱,因为在以前,嫣儿因为家中困苦而饱受欺凌,哪怕拜入诗剑门之后也常常受到同门之间的欺负,无依无靠的她,让付清尧更加决心要成为一代宗师,用自己英雄无敌的剑,永生保护着她。

可是当他回到自己的家中时,万万让他不敢想象的是,自己的新房居然空无一人,他发了疯一般的寻找,寻找自己的至爱,他害怕她又被人欺负,害怕她伤心流泪,害怕她恐惧颤抖……

而他的害怕却在师弟不安的告知下,变成了无尽的怨恨,他无法想象,自己一生为之拼搏,马上就能与她永远在一起的时候,她,她居然会同江湖浪子私奔,当时的付清尧悲愤至极,甚至吐血晕厥,他无法想象,自己的梦居然在实现的前一刻,彻底支离破碎……

将进酒耗费了巨大的精力,方才将绝望得无心求生的付清尧从鬼门关前救回来,他醒来的那一刻,眼瞳像是破碎一般,悲愤地注视着这个让他憎恨的世界。

这是他一生的夙愿,可是为什么最终会变成这样,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最终,心神崩溃的他,拿着自己刚刚得到的白诗剑,冲入城中,在痛饮一番过后,满眼血红地想要寻找发泄的对方,也算是路过的几名官差倒霉,他们因为醉醺醺的付清尧不小心的冲撞而怒不可遏地想要教训他,可是这几名官差岂是如今的付清尧的对手,付清尧只是冷笑几声,便如同死神般狰狞地将这几名官差的喉咙切开。

这几名官差平日里总是欺压百姓,在他们手中的冤命也不少,城中百姓早就对这些人心生怒意,当他们的尸体被第二天一早开门营业的店家发现,官府愤怒地下令封锁全城,怎奈百姓大快之余却被官府搜寻无果之后,变本加厉地欺压与搜刮。

而此时的付清尧却才刚刚从酒意中醒来,当他知道那晚的事情后,不仅没有一丝愧疚,反而欣喜若狂,原来他的剑,还可以如此所用,第二天,官府大老爷的人头就被选在城门之上,这也是付清尧侠盗之路的开端。

原本他的剑和易简一样,是为了守护而存在,可是最后,却成了一把杀戮之剑,哪怕他杀死的都是一些贪赃枉法之辈,可是,他的杀戮的确已经太重,他的心已经在嫣儿离去的那一刻变得不再正常,他觉得自己多么无用,可是残忍的侠盗之路却让他重新找回了自我,他这才发觉,自己的存在不是只有保护这一条,他绝不会因为一个不守妇道的女子而浪费了那么多年的拼搏!

他要让她看到,他的存在,不只是为她!

迟早有一天他要报复她,要让她知道,她的选择是多么错误,她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

可是,当如今真正站在他面前的嫣儿是那般愧疚和无助时,他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对她憎恨依旧,念念不忘,为什么这么多年对于其他女子连正眼都不给,为什么自己从一个沉默寡言,与世无争的自己会变成如今的诡谲阴厉。

原来,自己从来没有改变过,付清尧,还是那个第一眼看到嫣儿时心跳加速的少年,还是那个为了嫣儿而不顾一切拼搏的赤子,还是那个想要给嫣儿一生幸福的冷漠剑客,因为,他还是爱她!

“付师兄……”哪怕是嫣儿曾经毅然离开付清尧,当她看到付清尧眼中始终如一的深情和那份无尽悲伤时,后悔在她的内心中油然而生,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事情无法再度重来,只是,她却永远不知道,付清尧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方求雨看着脉脉相视的两人,心中骤然不是滋味,虽然自己是趁人之危,但是,他一直认为,嫣儿只属于他一个人,所以,当有时嫣儿眼中闪过往昔的光芒,和面对窗外落叶,无奈的叹息时,他只有愤怒和嫉妒,他觉得,嫣儿仍旧对付清尧念念不忘。

对他而言,这如同背叛,他明白其实嫣儿本就是付清尧之妻,当初和自己私奔时也是一时冲动,但是他如今才是嫣儿真正的丈夫,是他陪伴嫣儿度过这些这些年月,他不允许有其他的男人和自己的妻子如此对视!

“付兄。”方求雨一大步横跨进两人之间,顺利地阻挡住两者的相视,一张平静的面容下,却隐藏着深深的怒火,“在下方求雨,早就听闻诗剑门付清尧是位英雄人物,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只是付兄如此注视在下的妻子,是否有些有失礼节吧?”

付清尧的深情款款在被阻隔之后,立刻变成了连绵杀意,就像是要用一剑一剑把对方身上的血肉从骨骼上削下来一样,哪怕是周围人都觉得恐惧。

这是阴毒无比的怒火,没错,就是眼前这个人,害得自己的梦一朝破灭,就是他让自己失去了一生挚爱,就是他,让自己现在变成一个残忍凶狠的人,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个人引起的……

方求雨原本不卑不亢的面色却在付清尧恶毒的目光中,惊而失色,他就像是看到一只想要把自己的血肉尽数食尽的野兽,那么可怕,那么阴厉。

而就在方求雨面有惊意时,付清尧的手却已经触摸在白诗剑的剑柄之上,之前未能动手,因为易简并不值得自己冒险,但是眼前这个人,却是真正的不共戴天,付清尧的目光已经不在明澈或者冷漠阴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黑夜般的噩梦,那是鬼神的怒火,黑炎般的杀意……

“清尧!”嫣儿似乎是感觉到了付清尧的杀意,立刻惊呼一声,走到方求雨面前,一方面害怕付清尧杀了方求雨,另一方面又担心付清尧在解剑矶附近动手后的下场,她只得哀求悲戚地注视着付清尧,“清尧,你放过我们吧,现在的我们只想平平静静地生活。”

付清尧浑身一颤,眼中的黑炎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由衷的悲伤。

清尧……这个名字,是嫣儿在新婚那日第一次这么呼唤自己,以前,她只是喊自己付师兄,那是一个穿越了他的梦境的呼唤,这么多年来,他多么希望再听到一声这个呼唤,可是当重新听到时,却是她在哀求自己放过那个将她夺走的男人……

付清尧痛苦地一闭目,一咬牙,良久方才恢复起常态,他冷冷地注视着方求雨:“这里是解剑矶,嫣儿又在你身旁,我不动你,但是千万不要让我在其他地方单独碰到你,我不会留手的。”

付清尧又转而冷漠地注视嫣儿:“从今往后,我们便再无瓜葛……千万不要让我找到杀你的借口……”

哎……一旁观看的易简内心中深深地长叹一口气。明明还是这么爱她,为什么不去追逐呢?是什么成为了你们之间的隔阂?身份?地位?还是世俗的眼光?这些真的比挚爱更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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