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此情此景，凌霄云不知该做何应答，偷眼朝柳茜茜望去，只见这姑娘性子倒也刚硬，明明眼中泪水盈眶，却是死命咬住下唇，不让那泪水滑落下来，面色苍白得可怕。瞧得凌霄云心中怜悯之意大起，已是不顾一切大声道：“婆婆，我与您老一起去！”
虫夫人微皱眉头，已是劝止道：“我族之事，你个汉人跟去作甚？再说就算老身愿意与你同往，那翁家人能让你进寨么？只怕在寨门处就生吞活剥了你！”
凌霄云沉默不应，心中却道：“一会你们在前，我在后悄悄跟去就是，那翁家再凶，谅他们也拿不住我。”他此时已是全然不顾自身安危，只觉得柳茜茜定是极为担忧其祖母的人身安危，冲着此点，他就是豁出性命不要，也得护着这位老人一个周全。
虫夫人转向柳茜茜，神态严厉，道：“这几日，你代阿婆召集寨中长辈，将此事好好查查，给翁家人一个明明白白的交待，阿婆就在翁家那敬候佳音了。”言罢也不再吱声，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就往阶梯下走，柳家众人围将上来，将那四人堵得严实，人人面中杀意顿显。
虫夫人行到地中，拐杖重重往石板上一顿，发出“咄”的一声脆响，双眼冷冽，望着众人面首，喝道：“你们想干什么？我老婆子还没死你们就想造反，把老婆子的话语当耳边风了？让开道，老身今把话儿撂这了，若是谁敢再行阻拦，别怪老身翻脸无情！”话已至此，谁还敢违逆？众人眼中带泪，慢慢朝两旁退去，让出一条道来。虫夫人也不回头，当先行去，翁家四佬随后跟上，五人身影慢慢远去，直至再也瞧得不见，唯有那咄咄的拐杖声仍在山间盘绕，就似响在众人耳旁一般。
柳茜茜双眼中的泪水终是忍耐不住，沿着脸颊流了下来，她轻咬玉牙，举手将滑落的泪水狠狠擦去，对着下边众人沉声道：“召集各家长辈，吩咐一声，三日之内，务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众人齐声应了，分头散去，很快便是走得精光。
柳茜茜回过头来，不由一愣，身边空空荡荡，凌霄云却是踪影全无，也不知几时离开的？她神情疑惑返回屋中各处一瞧，也皆是寻不到他，柳茜茜秀眉紧锁，心中惊疑，不禁自言自语道：“这傻子跑哪了？”
她在这边寻着，殊不知凌霄云早就在下山的路上，远远跟着虫夫人一行人。他知道这些夷民耳力惊人，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感知力，也不敢靠得太近，跟得若即若离，只要不让他们脱离自己的视线范围即可。
那翁家四人也很警觉，恐柳家人随后跟来，也是时不时回望上几眼，所幸山中树大草密，凌霄云又是行得小心翼翼，尽量在林中藏匿身影，让得他们始终发现不了。行了大半日，前边五人终是到了山脚下，进了那茶肆歇息，凌霄云不敢再动，待在山中远远观望着。
第廿一章 跟丢了目标
不料这几人待在茶肆中，竟是生火煮起食来，炊烟袅袅而起，看得凌霄云肚中翻滚不已，强咽口水不止。他早些时候心忧虫夫人安危，出来得急，身上根本没带任何充饥的干粮，如今见得下边生火造饭，鼻间似乎还闻到那诱人的饭香味，如何能够不饿？
好不容易捱到炊烟熄灭，又是等待良久，心想着下边几人怎么地也该吃完歇够，应要出来上路了。可一连待到天色近黑，下边始终无人出来，初时还能隐约听到人声传来，似在相互交谈中，到了最后，竟是一丝声儿都没有了，静悄悄的沉寂无比。
凌霄云蹲在山中，不住偷眼往下瞧，眼看天色越来越暗，视线渐渐模糊不清起来，那是越等越是心焦难耐，更多的则是疑惑难解，心中疑道：“难不成全睡着了？”想想又断无可能，岂有如此早睡的道理？想来想去，心中猛然一惊，难道阿婆遭到了毒手？当下长身而起，也顾不得被不被人发觉行迹，一路往下急奔，几个跃落间已是奔到那茶肆屋前。
他探头往里一瞧，顿时呆若木鸡，愣在当场，只见里边空空荡荡，哪还有半点人影？那五人自打进去后，凌霄云便是双目一瞬不瞬的紧盯着，从没见有人出来过，而且一个时辰前还听到人声，火灶间仍留有星星炭火，尚未完全熄灭，怎么稀里糊涂间，几人全都化为气体不翼而飞了？
他快步入内，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仔细寻查了一遍，屋内除了几张烂桌椅之外，便再无他物，若是其中有人根本无处藏身，地面也很是坚硬，并无暗道盖板之类的物事。凌霄云疑惑万分，扰着头在屋中行来走去，那是让这事闹得一头雾水，半点也摸不清头绪了。
待在茶肆内绕走得几圈，他眼神一转，不自觉的停住脚步，忽然发现了一些端倪。这茶肆依山而建，后边一面紧挨山体，正面对着路道，可有一侧，却是对着一道倾斜向下的陡坡，坡中草叶浓密，长势很猛，几乎将整个茶肆的屋墙遮满。而这道墙壁，原先乃土泥所制，经过长期的风吹雨打，早就残破不堪，露出大小不一的破洞来，挨近地面的那洞，恰恰能容人体而过。
凌霄云心中一动，行到那洞前蹲下身子朝外瞧去，查看半响，不禁哑然失笑，只见外边草叶确有人为踩踏的现象，虽过后有人特意将其扶正，但那痕迹却是一眼就知，屋中五人定是从这处悄悄溜走的。他在山中，视线被屋檐遮挡，加之此处草叶浓密，竟是发现不了。凌霄云暗自苦笑，原以为自己藏身极好，定不被他们发觉，想不到最终还是让他们发现了，估计半道上他们早就知道了，却是装着不声不响的模样，临了才摆了自己一道。
如今寻不到他们的踪迹，不知道他们行走路线，贸然追踪下去，必又中草毒无疑，再说他们如此作为，也是不想再让自己继续追踪，恐怕这还出自虫夫人之意，否则依翁家四佬的性子，岂有发觉有人跟踪而不出手，反而甘当缩头乌龟悄悄溜走的道理？凌霄云无奈叹了声气，脑子急转几回，只得放弃了继续追踪下去的念头。
第廿二章 神秘女子
火灶上仍余有半锅的米饭，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来，勾得凌霄云腹中馋虫大动，可却是强忍着饿意不去碰它，因为翁家四佬既是翁家高人，下毒手法自是厉害无比，虽表面听从虫夫人之话不与自己当面计较，可难说不在暗地里玩什么花样，比方眼前这米饭，就是被下了毒也说不定？
凌霄云饿得要命，瞧着那锅米饭一个劲的咽口水，踌躇许久后，还是觉得不要轻易去尝试，毕竟是性命关天的大事。当下将两张桌子并合在一块，忍着饥饿和衣躺在上边，闭眼打起盹来。只是肚中翻滚睡得也不踏实，迷迷糊糊间忽闻山间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声儿很细，混在风吹草动的杂音中几欲辨认不出，凌霄云恰好侧身而躺，左耳贴着桌面，能够听得清楚，忙是睁眼翻身而起，心头疑惑，暗思道：“都瞧不到天色了，这么晚了谁还下山来？”心思间，悄无声息轻轻跃下桌面，溜进那破洞中，藏到草丛里，透过草叶往外观望，想要辨明来人再做计较。
不一会儿，那人影已是像道轻烟，轻疾无比的奔到茶肆前，在外停了一阵，便是举步行入屋中来。凌霄云见得那人黑衣黑裤，面上遮着黑巾，一副夜行者的打扮，身形纤细，脑后发簪盘着发，竟是个女子。她走到灶前，略微停了一停，便是掀开那锅盖，俯首朝里闻了一阵，又是将锅盖盖了回去。跟着来到凌霄云合并的两桌前，绕着走了一圈，一手五指不停划过桌面，最后有意无意朝凌霄云藏身之处望来一眼，吓得凌霄云忙是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乱动。
待得她在屋中绕了一圈，又是脚步不停，掠出屋外去了，转眼身影便是完全没入到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凌霄云确信她早走得远了，这才一矮身，从草丛中钻出，望着那女子消失的方向，心中疑道：“这是何人？瞧来不似山上人家，否则何必藏头露尾，行迹鬼鬼祟祟？何况如此深夜，她孤身一人在野地里赶路，又是意欲何为？”顺着那方向，身形一展也是追了下去。
顺着路面追了一阵，那女子踪影全无，凌霄云只得停住步子，环顾四周一番，自认奔速不慢，如今前路空无一人，不由心想道：“难不成追岔了道？”
疑惑间正欲返身往来路行去，听得头顶一声冷哼，一条黑影从左侧石壁上飞身而下，挡住他的前路。原来方才凌霄云对石壁一侧只是草草瞧了一眼，注意力全放在另一旁的陡坡中，未曾发现她就藏身石壁上。此时见她忽然现身，不由吓了一大跳，止住前行的步伐忙是向后退了几步，也不出声，自顾凝神戒备。
只听那女子冷声道：“你方才躲在草中，我没拿你怎么着，现在还不知好歹硬追了下来，到底想干什么？”
凌霄云听得她声儿熟悉，仔细一想，已是记起，不就是那与柳豹在北岗镇外约斗的翁家神秘女子么？她怎么会从柳家山上下来，难不成也是翁家四佬安排的后着？为何方才早瞧见了我却又装着若无其事的离开？心中疑问连串，自顾想着却忘了回答那女子的话语。
第廿三章 互相受制
那女子见他不应，以为是他傲气所致，当下冷冷道：“你是柳翁两家中，哪家安排在此的眼线？”
“眼线？”他有些不解，低头瞧了自己身上一眼，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他此时穿着柳茜茜给的夷家服饰，又加之夜里黑暗，面容不清，那女子竟是认他不出，将他误以为也是夷族之人了。
从此女话中之意猜测，难道她出现在此也不是翁家安排的？否则怎么会问自己是不是翁家的暗哨？而且出口竟是汉话而非她们本族语言？凌霄云心中更是起疑，嘴里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