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倩倩说着，眼睛里溢满了泪花，最后，竟然没能控制住自己，一声高一声低，呜咽起来。
赖威利走了，他去替王一鸣筹钱去了。蒋丽君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也走了，估计是去赌钱了。
赌钱已经成了蒋丽君为数不多的娱乐方式之一。空虚无聊的女人，在色子的转动和码牌的声响中，度过自以为是的快乐时光。
而钟海在接到赖威利的电话后，也去赴约了。别墅里只剩下了王一鸣和周倩倩。
对于周倩倩陪在王一鸣身边，蒋丽君一百个放心，她清楚，像周倩倩这种女人，即使在王一鸣面前卖弄，王一鸣也不会看她一眼。这足以说明，蒋丽君还把王一鸣当做一个具有审美情趣的男人。
女人大多数时候是感性的，既然感性的时候多，判断就往往容易出现偏差。
赖威利约钟海在帝苑酒店共进晚餐，钟海赴约前往。钟海明白，菜无好菜，但该吃还得吃，酒无好酒，但该喝还得喝。
说是晚餐，其实橘红色的夕阳还挂在西天，离下面的大山还有几米的距离。一片云彩把夕阳遮住了一小半，剩下的一大半把绚丽的朝霞泼洒在帝苑酒店门前的广场上。旗杆像竹竿儿，彩旗招展，哗哗作响，五颜六色的车身反射着朝霞的光芒。
一男一女两个迎宾背着手，微微叉开腿站在酒店的旋转门前，随时准备迎接客人的到来。钟海迈开大步上了台阶，随着旋转门的转动走进了酒店。
钟海不止一次光临这个豪华的酒店，但被赖威利邀请来还是第一次。他心里清楚，像赖威利的身份，一般很少来这里消费，今天他把钟海邀请到这里，一定还是为了他接班校长职位的事。
按照赖威利提供的房间号，钟海没敲门就直接推门进去。
赖威利坐在椅子上，他西装革履，脸上的胡须刮得精光，整个精神面貌看起来焕然一新，比平时年轻了三五岁。看见钟海进来，赖威利迅速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夸张地张开双臂，拥抱了一下钟海。这是西方的礼仪，赖威利想用别具一格的礼仪来表达他内心的兴奋和对钟海的热情。
“今天没外人，就你和我。”赖威利说着，松开了钟海。
钟海闻到了一股口臭。这个蠢货，消化不良，胃口挺大。钟海冒出一个念头。他讨厌投机钻营的人，赖威利也是其中一个。
酒店挺高档的，但赖威利点的菜却很一般，一般到了离谱的程度。当两人寒暄了几句后，赖威利吩咐服务员把早已点好的凉菜端了上来。一个凉拌红心萝卜丝，一个凉拌凉粉，一个莲菜，还有一个皮冻。钟海不是个挑剔的人，也反对铺张浪费，但觉得赖威利用这般简陋的菜肴来招待他，似乎是对他的蔑视。赖威利似乎也对自己所点的菜不满意，但他的借口却令人心服口服，说这几个菜虽然都是家常菜，但吃起来可口，营养也极其丰富，还望钟海不要嫌弃。
酒水也很普通，是地方酿造的一种大曲，零售价不到二十元。因为曲酒的后味很苦，钟海一向不喜欢和曲酒，但在赖威利的邀请下，不得不先喝了三杯。
话题随着酒的进肚也逐渐增多，钟海想起紫月饭店的一幕，先向赖威利道了歉，说由于自己的工作能力有限，耽搁了赖校长的大事，请赖校长多多包涵。而赖威利却笑着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没怪罪你的意思，年轻人嘛，哪有不犯错误的，其实那天晚上犯错误的也不是你一个人，我也犯了个天大的错误，不该和袁火那个龟孙子斤斤计较，这不，我趁着春节就赶快到王校长家里坐坐，正巧赶上你也在。”
“半扇猪肉换一个校长，值得。”钟海敷衍说。
“狗屁，你真的以为我扛的是猪肉？我扛的是荆条，我是去负荆请罪的，袁火那个狗日的，在墙上给我挖了个洞，我到王校长那儿去补洞。”
“都谈妥了？”钟海漫不经心地问道。
钟海知道钟海自己的身份，也明白他身上肩负的使命，要想达到目的，必须掌握更多的信息。
“基本谈妥了，我把你找来，就是向你报喜讯的，不过，咱们先不谈这些，我想问一下，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钟海不明白赖威利为什么要问这些，只能打马虎眼说：“我一无背景二无阅历，还能干什么，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混饭吃呗。”
这是应付之词，钟海心里清楚，而赖威利却把钟海的话当了真。
话音落地，赖威利一拍桌子，指着钟海，说：“消极，你太消极，消极的思想只能产生消极的后果，我都四十多了，还在努力奔我的前程，你这么年轻，前程无量，没想到你的思想却这般消极，我今天要倚老卖老，说你几句，但也是为了你好。摆在你前边的路只有两条，一是跟着王校长的升迁调到市教育局，最好还干你的老本行，继续做你的秘书，秘书的好处我不说你也清楚，虽然替人跑腿的时候多，但有时候也能拉大旗作虎皮，这点你肯定也深有体会，我也不必多言；二是继续留在一高。教育系统是个好系统，为什么呢，从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开始，全国上下都重视教育，国家在资金上大量投入，老百姓把子女上学当做了光宗耀祖孩子奔前程的唯一的指望和出路，这就给从事教育工作的人提供了那个什么机会，究竟是什么机会，我不说你也明白。我建议你最好留在一高，在我的任期内，我保证你当上副校长。”
随着赖威利舌头不停地搅动，嘴唇的一起一合，一个白色的菜沫子隔空飞溅到了钟海的脸上，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钟海起身，到墙角的台子上拿起一块湿纸巾擦擦嘴，突然想起了周倩倩。
周倩倩可真有意思，一个未婚的女子，竟然当着一个未婚男人的面说女人最隐私的事。想到周倩倩，钟海就想笑，想笑就笑了出来。赖威利听到了钟海的笑声，以为是自己的鼓动感染了钟海，于是就继续说：“不过——哎——话好说，事难做，我也遇到了一点点麻烦。”
赖威利只说了一半，把剩下的内容留给了钟海。这是特意的安排，或者说是说话的艺术，如果再往深处挖，不客气地说，赖威利留下的是个圈套，等着钟海往里钻。
钟海知道剩下的话是个圈套，但他不能不接。
“什么麻烦？”
钟海重新坐到了赖威利的对面。
“王校长要我缴纳保证金。”
“保证金？”钟海疑惑地问道。
于是，赖威利就给钟海讲述了所谓的保证金。
钟海已经完全明白，赖威利今天把钟海叫来，就是冲着三十万来的，至于前边那些话，统统都是铺垫。赖威利把修路的料都备好了，下面该钟海修路了。修路需要和水泥，需要水，需要汗流浃背。这是一项艰巨的使命。
“请赖校长明示，你到底要我做什么。”钟海问道。
“反正现在就缺三十万。”赖威利喝了一杯酒，然后看着钟海笑。
“赖校长，我来自郊区，又刚参加工作，你知道我是没钱的，不过，既然你需要，我会竭尽全力。”
“我就知道钟秘书有办法，这样吧，你只管弄钱去，我负责打个欠条。”
“不，我只能当中间人，具体的事你们谈。”
“和谁谈？”
“紫月。”
“哈哈哈，钟秘书，真有你的，咱们想到一块去了。”赖威利兴奋地说，“多一个有钱的朋友就是好。他会借给我么？”
“我也没把握，不过我可以试试，共同努力吧。”钟海说。
“我想今天晚上就能看到结果。”赖威利拿着校长的架子说。从钟海的态度中，赖威利总结出一个规律，他自己在巴结讨好王一鸣，而钟海在巴结他这个未来的校长。
如果把王校长赖威利和钟海放在一条生物链上，王校长现在是老虎，赖威利就是一只梅花鹿，而钟海正处于生物链的最低端，只能是一丛嫩草。
钟海把赖威利领到了紫月饭店。
紫月越来越年轻，瓜子脸随着日月的轮回并没有显得苍老，反而越发显得白净。
接近年关，吃饭的人似乎并没有减少，和往日相比，反而增加了许多。也许是服务跟不过来，紫月亲自系着围裙穿梭在大堂里。紫色的围裙盖过了脚踝，几乎拖到了地上，把紫月打扮的犹如一个妙龄的少女。而已经辞职的费解跟在紫月的左右。紫月为客人服务着，费解不停地为紫月服务着。
一个人要是真正喜欢一个人，年龄相貌甚至国界都不是问题。钟海从费解和紫月的关系上产生了一个高尚的心得。
紫月看见钟海进来，把手里的一摞盘子放在了就近的桌子上，在围裙上擦擦手，上前握住了钟海的手，亲热地说：“稀客，吃什么请点，免费。”
“什么都能免，就是不能免费，你看，费在吃醋了。”钟海说。
紫月往后看看，只见费解站在她的身后，一脸的醋意，就笑着说：“别拉着脸，钟海是我兄弟，是个正经人，你要往歪处想，我也拦不住你，快去把盘子收拾了，我和钟海兄弟有话说。”
费解朝钟海尴尬地笑笑，端起盘子走人。
钟海悄悄地对紫月耳语几句，紫月点点头。钟海转身，给站在门外的赖威利摆摆手，赖威利走了过来，和紫月握了手，三个人一起上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