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的重重困境
渐渐的，邓肯有了离开旧金山，出外谋求发展的打算。她首先征求母亲的意见。母亲问她：“你想去哪里？”
“我最想去东方，那里一定非常广阔、自由。”
“东方太遥远，你要考虑得现实一些。”
“不管去哪里，反正不能再在这里呆了，否则将一事无成。”
“要是能随一家剧团出去就最好了，既不会没有着落，又可省钱。”母亲说。
邓肯跑遍了旧金山，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巡回剧团，正在该城演出一周。剧团经理答应看看邓肯表演的舞蹈，如果合适，就带她一起走。表演是在一个空荡荡的舞台上进行的。邓肯有点紧张，手脚不知所措，只好摆弄着身上那件古希腊风格的“图尼克”长衫。幸好，母亲也来了。她附在女儿的耳边，小声地讲些注意事项：“先看清舞台的全部，找到自己最好发挥的位置。跳的时候不要以为是在舞台上，就当平日在草坪、在沙滩、在自己家里好啦。”
邓肯稍一定神，轻快地跳了起来。经理把母亲叫到一旁，嘀嘀咕咕说了一通。邓肯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默默地退出了剧场。母亲赶上来说：“经理认为你跳得不错，只是不宜于在剧场演出。”
“我一定要离开旧金山，不能再等了。”
“依莎多拉，我理解你的心情。如果你执意要走，我愿意跟你去任何地方。你虽然懂事，但毕竟太小，还需要妈妈的。”
“那最好啦，我们先走，等赚了钱，再来接姐姐和弟弟。”
“嗯。”邓肯没有察觉母亲脸上掠过的一丝苦笑。
母女俩将身上所有的钱估算了一下，只够买两张去芝加哥的车票。就去芝加哥吧。
邓肯和母亲走进了1890年芝加哥的酷暑，她们口袋里仅剩下25美元。
几个星期过去了，幸运：之神都不曾光顾邓肯，她得不到聘用。在一家职业介绍所，柜上的女服务员问她：“你会干什么？”“我什么都会。”“哼，依我看，你什么都不会！”邓肯气极了，“最没用的人才给别人介绍职业。”这一次有力的回击，让她大大痛快了一回。
但因为没钱交房费，他们行李被扣押了，人则被房主拒之门外。没有吃的，没有住的，整整一个星期靠西红柿度日。由于吃不上盐，虚弱的母亲已经撑不住了。
终于有了一线转机。有人看中了这个婷婷玉立的小女孩，他是一个舞台的经理。他对邓肯说：“你长得挺俏，倘若你肯变一变，跳点富有刺激性的，我就马上雇佣你。”
“怎样才算您所说的刺激呢？”
“得穿短裙，越短越好，修点小花边，朦朦胧胧的。跳的时候，你要转动花边裙子，甩开大腿。知道吗，你必须从那些贵族们发晕的眼神里去捞钱……我看得出，你太需要钱了。”
第二天晚上，邓肯的表演令经理大喜过望，他真的看到白花花的银子都流进了自己的腰包。他预付了邓肯50元周薪，使她们母女俩不至于坠入地狱。但邓肯却感到了无穷的羞辱，她后来说：“这一年夏天，是我一生中最早承受的真正痛苦的日子。以后，我每次看到芝加哥的大街，都恶心透顶。”周末，邓肯坚决拒绝续约。
一次，她偶然结识了芝加哥某报社的女助理编辑，这位年过半百的妇人，以充沛的精力组织着一个“俱乐部”。
邓肯很快就成了这个俱乐部最受欢迎的客人。那些艺术狂徒们歇斯底里的叫嚣和莫名其妙的举止虽然令人不敢恭维，但他们对舞蹈的理解却使邓肯感到宾至如归。邓肯美妙的形体、流畅的线条以及符合内心律动的节奏，使他们着迷，他们亲切地称邓肯为“希腊小姑娘”。知识点：图尼克长衫
古希腊著名的一种长衫．其实就是把一块布随意地披在身上。知识点：旧金山
美国的工商业大城市，因为环境好，被誉为“最受美国人欢迎的城市”。知识点：芝加哥
美国第三大城市，因为终年多风，被称为“风城”。
机遇来临
一段时间后。在俱乐部相识的一位朋友告诉邓肯，美国最富有艺术理解力的剧团经理奥古斯丁·戴利正在芝加哥，“你应该去见见他。”
通过几天的努力，在“依莎多拉·邓肯”的名字一次又一次敲击戴利的耳鼓之后，这位著名人物终于传出口讯，愿与邓肯晤谈，时间在5分钟以内。
一走进戴利的办公室，邓肯二话没说，把在心中酝酿了几天的演讲倾吐而出：“戴利先生，我要告诉您一个重要信息，我发现了舞蹈，这种已经失传了两千多年的艺术。我从什么地方发现了它呢？是从太平洋的滚滚波涛里……”
至少，这一番演讲让戴利不敢小觑跟前的这位瘦削女孩：“好吧，我们马上要去纽约排演一部哑剧，有个小角色你可试试。10月1日，我们在纽约再见。”
戴利的话无异于给绝处中的邓肯开了一扇门，尽管这扇门很小，而且看不到门里面的究竟，但毕竟是可以踮起脚跟，满怀希冀地望它一眼了。
“可是，用什么买火车票呢？”母亲说。邓肯已经失业了，她没有钱。但邓肯不愿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一连给旧金山的几个朋友发出求援电报，为了说明其重要性，她在每封电报的开头都着重写上“荣获戴利先生之聘”。
居然有一个朋友真的寄钱来了！居然姐姐伊丽莎白带着弟弟们也一起来了。原来好心的朋友将电报的内容转告了她，她断定妹妹就要发达了。
纽约的艰辛
邓肯一到纽约，赶紧去找戴利。戴利有些疑虑地对她说：“哑剧的主角是来自巴黎的明星简．梅，她对配角的要求相当严格，不知你能否胜任？”邓肯急了，她可是拼了老命才来的，“我一定会尽力而为，请放心。”
不出所料，不仅梅的尖酸刻薄让邓肯无地自容，更主要的是，邓肯从一开始就认为哑剧是一种贫瘠无聊的东西，根本谈不上艺术。为了生活，她强迫门己去排练那生硬呆板的一招一式，而内心无时无刻不在抵触着它，这当然是不能进入状态的。
梅大为不悦，几番向戴利告状，要求换人。邓肯也火了，在彩排中，她故意将自己嘴上的红唇膏弄到梅的白脸蛋上。这还了得，大明星梅狠狠地打了邓肯一个耳光，还气咻咻地喊来了戴利。
贫困与饥饿、羞辱和痛苦，像一块巨大的针毡，裹紧了这个尚未成年的姑娘。血，一滴滴地从心头渗出，模糊了过去的辛劳和未来的期待。依莎多拉·邓肯忍不住大放悲声，她泪流满面。
戴利一反往日的严厉，温和地说：“她哭起来的表情多么生动。她能学会的。冲着这句话，邓肯抹干了泪水，重新投入了排练，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那些单调的动作。”
六周的试用期是没有工资的。邓肯无钱坐车，每天步行到剧院上班，她一边走，一边留意着叶落和小鸟飞翔的姿态，揣摩着来自大自然深处的舞蹈．用舞步打发这几里的路程，驱赶疲倦。她常常不吃午饭，躲在舞台两侧的包厢里读一本古罗马诗人的集子。她用白开水撑足自己的体力，又继续参加卜午的排练。
邓肯站稳了脚跟，但理想的破灭使她变得孤僻，在剧团中，谁也不和她讲话，她也不和谁讲话。不与人交往，反而让邓肯忐忑的心舒坦一些、平静一些。
邓肯的卖力演出改变了全家的经济状况。她的周薪上升到了25美元。弟弟奥古斯丁也加入了一家剧团，另一个弟弟雷蒙德当上了一家报馆的通讯员，姐姐伊丽莎白则办了一所舞蹈学校。情况的发展似乎有点时来运转的味道。
不料，戴利的剧团频频亏本，人不敷出。为了赚钱，他竟然唆使演员在舞台上进行艺妓表演，并力邀邓肯参加。邓肯不干，这无异于辞职。邓肯又成了无业游民。她惆怅地走在街上……忽然，一阵乐曲飘入她的耳朵，多么契合她此刻的心情啊：年轻的那吉苏斯，寂寞地站在小溪边，顾影自怜，他不能在人群中找到自己，他只能在水中找到自己。他跃入溪流，沉浸在音乐的波光之中，变成了一朵水仙花。
邓肯跑回工作室，编排了舞蹈《那吉苏斯》。一天，邓肯正在练功，门忽地开了，冲进来一位年轻人，怒声断喝：“不准用我的曲子跳舞，舞蹈只会败坏它。不准！”
邓肯如梦方醒。他就是《那吉苏斯》乐曲的作者涅文。涅文是那个时代最杰出的音乐天才，他英年早逝，只活了不到40岁。他来找邓肯的时候，已身染顽疾。幸运的是，他与邓肯的相识和合作，为他的人生尾声镶上了一道富丽的花边——他不仅是美国享有盛誉的作曲家、钢琴演奏家，而且他还站在了依莎多拉·邓肯通往“现代舞蹈之祖”圣殿的人口处。
邓肯温柔地望着他，无形中消解了他心头的火气。她把他领到房里仅有的一张椅子旁：“请坐下来，我要用您的曲子跳个舞。如果您不满意，我发誓．今后决不再用它来跳舞；要是您觉得还不错，那么，请您抛弃对舞蹈的偏见。”
邓肯的最后一个动作还没有做完，涅文已经从椅子那边冲了过来。他一把抱住邓肯的肩膀：“天使，你是真正的天使。我创作这个乐曲时，心目中呈现的恰恰就是你所表现的形象。”
涅文久久地凝视着邓肯。突然，他坐到了钢琴边上。手指急不可耐地按起了琴键。
泉水丁冬，花开百树，茂林修竹……悬在枝头的太阳，是这个季节唯一的果实……
“这是我专门送给你的即兴演奏曲，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谢谢你。我看，就叫它《春天》。”
涅文决定借助他的威望和影响，让邓肯的舞蹈走向观众。他亲自筹备、预订会场、设计海报等，每天晚上和邓肯一起排演。邓肯连续几场演出，均获得成功，在纽约轰动一时。
涅文的伴奏使许多号称“专家”、“权威”的那一类人也对邓肯刮目相看，邓肯因此结交了不少社交界的名媛大亨。她开始到一些贵族沙龙和别墅里演出，尽管得到的“赏钱”连盘缠和膳食都不够，但只要有人欣赏，有人喝彩，邓肯就会卖力地跳，不停地跳。
舞有人看，可看的人才懂。他们的掌声盲目而空洞，他们的目光里充满了无聊和淫邪。邓肯受不了。她知道，纽约如此，美国是呆不下去了。
再见．纽约
邓肯和姐姐伊丽莎白的学校一起搬到了旅馆底层的两个大房间，每周租金90美元。伊丽莎白的学校虽然挺热闹，但她收的都是些交不起学费的穷孩子。旅馆记账单上的数字越来越大。
冬天的晚上，邓肯和伊丽莎白坐在火炉旁，盘算着怎样弄一笔足够的钱来还账。算来算去，都无计可施。邓肯“呼”地站起来，大声喊道：“唯一的…路．就是一把火将这旅馆烧光。”伊丽莎白赶忙按下妹妹，她已吓得脸色煞白，四顾无人，才稍稍安下心来。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第二天下午，旅馆真的失火了，化为一片灰烬。邓肯去沙龙表演了。伊丽莎白机智勇敢地把学生们一一抢救出来。等邓肯回来时．整座旅馆，包括她们的全部家当都已付之一炬。邓肯对母亲和姐姐说：“这就是命运。我们必须去伦敦。”
伊丽莎白说：“你是外交大使，你去弄船票吧。”邓肯在家里排行居中，上有姐下有弟，但她总是挑起家里最重的负担。这不，她又走上大街了。街尾的一幢大厦里住着一位阔太太，曾经盛赞过邓肯的舞姿。她应该会伸出援手的，邓肯想。她真的很顺利地从阔太太那儿拿到了一张支票。邓肯感动得流下了热泪，与她拥抱作别。可是，当她想起要看一下这张支票的数额，才发觉上面只填了50美元。天哪！她只好再到另一位贵妇人处碰一回运气。在这里，她吃足了“冷面”。贵妇人振振有辞地教训邓肯，当初不学芭蕾舞是个错误。
邓肯恳切地说：“太太，我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您也许将因为对我的赏识而美名远扬。”
“也许？我从来不相信这个词。只有钱才是实实在在的，给人舒适和幸福。”
“您有钱，您还应有些恻隐之心。帮助别人，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不信。您试试。”
这个拥有千万财产的太太岩石般的心，为邓肯的真诚稍稍挪动了一下。她也开给邓肯一张50美元的支票，并附上一句：“你挣到了钱，得还给我。”
东求西讨，凑足了300美元，仍然不够。这时，奥古斯丁和剧团里一位扮演朱丽叶的16岁姑娘恋爱，受到母亲的阻挠，他们一气之下私奔了。雷蒙德又找到了一艘运牲口的小船，船长答应把他们一家四口算人牲口数目，顺便带走。为了不让人格丢尽，邓肯和她的家人在船上都不叫各自的真实姓名。
与两三百个牲口一起越洋旅行，眼见着这些可怜虫在货舱里日夜嘶嚎、挣扎，那种虽生犹死的痛苦，在邓肯的心灵里烙下了深深的伤痕。而弟弟雷蒙德从此成了一名素食者。这一年，是19世纪的最后一年——1899年。
伦敦的日子
到达伦敦的那天，恰好是依莎多拉·邓肯22岁生日。她长大了，面对这座历史悠久的大都会，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我要在此获得新生。”但贫穷仍然没有改变。一家四口在街上流浪，在公园的长凳上过夜，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警察。在这种处境下，邓肯还是将一天的大部分时间花费在博物馆、图书馆等地。
雷蒙德笑着问姐姐：“饿着肚子读书是啥滋味？”
邓肯回答说：“你要真在读书，是感觉不到肚子饿的，读书才真是抵御饥饿的最好办法。一个失业却不失学的人，会有大出息的。”
到了第四天，无论如何维持不下去了。邓肯漫无目的地到处游逛。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她只有这样碰碰运气了。
一直走到了一片墓地里。她不禁悚然一惊，上帝是怎么安排的？一切都还没有开始呵。不会，不会的，上帝是想试探我生存的勇气。我不怕。
正想着，邓肯低头看到了地上的一张破报纸。她俯身拾起，报纸上一张贵妇人的照片她颇面熟。仔细一瞧，记起来了。这位贵妇人肯定也是新近刚从纽约来的，邓肯以前曾在她家里跳过舞。旁边的报道说，某夫人在格罗夫纳广场买了一幢房子，将在那里大宴宾客。
邓肯不费力气就找到了这位夫人的家。夫人还认得她，态度十分友好。邓肯应允在星期五晚上的宴会上来跳几段舞，夫人当即预付了10英镑酬金。靠这点钱，她租了一间小工作室，解决了住的问题；还买了一些薄纱，她得精心装扮一下自己了。虽然，邓肯受母亲的影响，从不浓妆艳抹，但穿着乞丐的衣服去王公贵族的沙龙里跳舞，终归是不太协调的。
星期五晚上，邓肯首先跳的是涅文的《那吉苏斯》，母亲伴奏，伊丽莎白朗诵．雷蒙德则在演出前作了一个简短的讲演，关于舞蹈和它在未来人类心理上可能产生的作用。听的人似懂非懂，却大大增添了宴会的热闹气氛。邓肯一跳走红，她又能出入那些社会名流的门厅了。英国人有他们特别的地方．他们绝对是世界上最讲礼貌的民族，然而，你要想从他们的衣袋里抠出铜板，那真是难如上青天。邓肯跳一天舞，有时一分钱都得不到，甚至连饭也吃不上。那些女主人还时常眼红她：“这么多显贵看您跳舞，这种无上的光荣只属于您啦。”
一日．饿了几天肚子的邓肯应邀在一个慈善募捐会上演出。她不吝体力，一连跳了几个钟头，得到的仅是一杯茶和一盘草莓。一位夫人举起一个装满钱币的袋子对她说：“真得谢谢您，给我们盲女院募到了这么多钱。”邓肯气若游丝、声比蚊细，“你们太残忍了。”不久，邓肯就从报上读到了那笔款子被侵吞的消息。
几个月后，伊丽莎白回美国办舞蹈学校去了，她决计以此赚钱支持妹妹的舞蹈事业。因为她知道，依莎多拉要在舞蹈领域闯出一块新天地，总有一天必须脱离贵族沙龙。那里只有玩乐，没有艺术。
秋天以后都是演出的淡季。一家人靠伊丽莎白微薄的汇款维持生活，贫血症使他们的精力大为消减，甚至连早晨起床的力气都丧失了。
不能这样下去了！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一个深秋之夜，邓肯对雷蒙德说：“走，我们到公园跳舞去，老躺在床上都快成植物人了。”
舞跳得很尽兴，虽然没有观众，没有掌声，但场地阔大，草木和晶莹的露珠儿像无数溜圆的眼睛，默默地品味着这场舞蹈。当然，不止是草木和露珠，一个头戴大黑帽的妇人在一丛灌木后面看了许久。
“姑娘，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邓肯停下来，开玩笑地说：“我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从何处来我不管，你们愿不愿意到一个地方去？”
“哪里？”
“我家。”
他们就这样来到了这个夫人家中，一起唱古老的英国歌曲，一起朗诵诗歌、发表评论。
这是一个重大的转折，并非仅仅得到了一个人的赏识，而是借此为契机，邓肯结识了一大批具有卓异艺术特质的人物，他们对邓肯今后的影响是巨大的。
关系最密切的是年过半百的画家查尔斯·哈莱和刚满20岁的青年诗人道格拉斯·安斯利。
邓肯在他们中间感到非常快乐，可心里却不十分惬意，因为，她的舞蹈虽然获得了诗人、画家们的狂热赞赏，但所有的剧场经理都无动于衷，这就使得她的艺术无法面对大众。
她要去寻找更加适合于她的舞蹈艺术的土壤。她想到了“欧洲之都”—一巴黎。
巴黎的感悟
邓肯几乎是和20世纪一起来到了巴黎。刚一落脚，她没有急于展示自己的“舞功”，而是一头扎进了卢浮宫(世界上最古老、最大、最著名的博物馆之一，位于法国巴黎)。她带着面包，整天泡在艺术的氛围中。邓肯还抽空去了巴黎圣母院和凯旋门，研究那些群像与雕塑。她得出了一个结论：任何雕刻，无论是动态的还是静态的，无论浮雕还是圆雕，都是舞蹈某一瞬间的凝固．都展现了舞蹈的一个截面。
这一点，邓肯在夏季规模宏大的博览会的“罗丹馆”里，得到了更为肯定的证实。
你看《思想者》，巨人坐在那里低头沉思，眉头紧锁，右臂有力地支撑着他那因思考而格外沉重的头。他在想什么？是在思考人的命运，还是在为地狱的灾难感到不安？他弓着的身体、绷紧的肌肉、扣住地面的有力的脚趾，正是一种传达痛苦的舞蹈！
邓肯豁然开朗。对舞蹈的深刻理解——把舞蹈和人类命运联系在一起——为邓肯即将进行的舞蹈艺术的探索做了充分的理论准备。
在这条路上．她义无反顾地走了下去，直到她人生的终点。而由她掀起的舞蹈艺术革命的浪潮，却始终不曾停息，源源不断地汇人人类文明的汪洋大海。
在巴黎的艺术沙龙(艺术家聚会)中，邓肯结识了不少社会名流，包括一些著名的作曲家和剧作家，而他们也在这里欣赏到了邓肯别开生面、令人心旷神怡的舞蹈，一些敏感的人士已经察觉到了舞蹈艺术革命的火花。
没有演出的时候，邓肯就把自己关进工作室里，她开始潜心探索一种崭新的舞蹈。
传统的舞蹈理论将一切舞蹈动作的中心界定在人体后背的中心脊椎的下端，胳膊、腿和躯于的活动都必须受制于这个中心。这种方法从纯生理角度出发，而不顾人的心理因素。它产生的动作是人工的、机械的，像医生教导病人做的一样。
邓肯常常几个小时纹丝不动地站着，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她要通过身体劳累的极限体验，寻找到原始动力的火山口。就这样试验了好几个月，邓肯渐渐进入了一种纯粹梦幻的境界，她可以随心所欲表现任何情感和思想。只要一站在舞蹈的边缘，精神的泉流就通过人体的各个渠道，涌遍全身。
这种舞蹈，绝不仅仅是手足的反应，也不仅仅是大脑的招引，而是心灵的检阅，一个内在的自我觉醒，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展示的是生活的原型，是世界的模样——植物的发芽声，蓓蕾的初绽声，森林里的交谈和拥抱，蛙鸣……即使是平常的举手投足，都将具有一种优雅风姿。
邓肯的探索引起了一些具有很高艺术鉴赏力的贵族的注意，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波利尼雅克亲王夫妇。亲王本人就是一位优秀的音乐家，他不仅痴迷于邓肯的舞蹈，而且对邓肯把舞蹈作为一种艺术复兴的理想也十分赞赏。他干脆将自己的工作室改作了邓肯的演艺场。有一次演出后，亲王竟然摘下他那顶小黑丝绒圆帽向空中抛去，高呼：“依莎多拉万岁！”
这句口号第二天即登上了巴黎各大报纸的版面。关于邓肯舞蹈的各种评论也纷纷出笼。最为人称道的是这样一段妙论：
依莎多拉的舞蹈不再像过去的宫廷舞蹈和芭蕾舞，只是填补空闲、激发余兴的节目罢了，而是更有生命力的艺术。它无比丰富，激励我们努力实现自己的理想。
与此同时，一位来自柏林的绅士找到邓肯说：“听说你在搞一种赤脚表演，我很感兴趣。能否跟你签个合同？我拥有全欧洲最大的游艺场，那里云集着许多伟大的艺术家，他们都挣了大钱。”
“谢谢。我不是您所说的那种‘伟大艺术家’，我不同意把我的艺术送进游艺场。”
“我会打出广告，说您是‘世界上第一个赤脚舞蹈家’。而且，每晚付您丰厚酬劳，这可是别人得不到的。”
“不行。总有一天我会去柏林，为歌德和瓦格纳的同胞们跳舞，但要在一个配得上这两位伟人的剧场里。请记住，他们才是最伟大的。”
“你真是个傻姑娘。”他留下了一句这样的话。知识点：罗丹
全名奥古斯特·罗丹，法国著名雕塑家。代表作有《思想者》《青铜时代》《吻》《夏娃》等。罗丹和他的两个学生马约尔和布德尔，被誉为欧洲雕刻“三大支柱”。知识点：歌德
18世纪中叶到19世纪初德国著名的作家、诗人，他的创作把德国文学提高到全欧的先进水平，并对欧洲文学的发展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其代表作有书信体小说《少年维特的烦恼》，诗剧《普罗米修斯》《浮士德》等。知识点：瓦格纳
全名理查德·瓦格纳，德国著名的作曲家，他是德国歌剧史上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其最著名的代表作是《尼拔龙根的指环》。
邓肯名言
许多人轻率无礼地谈论我，模仿我的舞蹈，但丝毫不理解它。我通过身体的自由摆动来宣扬精神上的自由，如同妇女们脱离紧身胸衣的束缚，穿上一件宽松飘逸的外衣。
